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报表,数字在眼前模糊成一团。忽然,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来。我走过去看了一眼,“钱收到啦,
谢谢你呀宝~”附图是银行发来的流水提醒。
去年冬天那笔他说“借给老同学”的五万块,收款账户户主栏里,
赫然写着“苏琳茵”。那五万块是我准备用来给我妈做手术的钱,
当时陈默青说他有个老同学急需用钱,还说很快就会还回来,我二话不说就给他了,
没想到他竟然是给了苏琳茵。锁屏界面上的字刺得我眼睛发疼。发信人是苏琳茵。
我男朋友的前女友。那个名字像根针,藏在陈默青手机通讯录的角落,
时不时地跳出来把人扎一下。浴室的水流声消失了,我连忙把手机放回原处,回到电脑桌前。
屏幕上的报表变得更加模糊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还没忙完呀?
”陈默青擦着头发走出来,刘海下是那张我看了十几年的脸。他总是这样,
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温柔,就像我们高二那个雪夜。我其实一直都有胃病,
只是爹不疼娘不爱的,胃不舒服了就去校医室开个胃药随便吃一下就算了,
反正人也不会疼死,好了就继续上课。但是那天胃疼的像有只手在拧,
我疼得缩在教室后排冒汗,给我名义上的监护人——爸爸打电话,
他却说:“自己去校医室开个药哈女儿,爸爸这边在忙。”然后电话就断开了,
那头是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的啼哭。我犹豫了一下,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刚接通,
就听到背景音中是嘈杂的争吵声,“喂?”妈妈的声音带着疲惫和烦躁。我嗫嚅半天,
只说了句:“妈妈我胃疼,可不可以....”“疼什么疼,就你娇气!
”妈妈的声音一下拔高,随即电话又被挂断了。我只能把脸贴在课桌上,现在是冬天,
桌面很冷,冰冰的**可以转移我的痛感。我想,死掉了就算了。
没想到最后是陈默青带我去的医院。陈默青发现了疼到流眼泪的我,
一把把我架起来往校外走,撬开被锁的自行车棚带我去医院,车筐里塞的是他刚买的暖宝宝。
“死什么死,不许死!”风声很大,陈默青的声音变得模糊。风卷着雪打在脸上,
他后背传来的温度却烫得我想哭。那时他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
却把唯一的围巾解下来绕在我脖子上,说自己火力壮不怕冷。其实我后来才知道,
那天他发了高烧,是硬撑着带我去的医院。“发什么呆呢?”陈默青走过来揉我的头发。
我转头看他,他随手把毛巾搭在椅背上,手机就躺在毛巾旁边,黑色外壳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没什么,报表快弄完了。”我关掉文档,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
他拿起手机转身进书房,屏幕亮起来的瞬间,
我看见他嘴角扬起的弧度——不是对我笑时那种纵容,是带着点雀跃的、隐秘的弧度。
我想起大学时,我们在不同的城市,我们有说不完的电话,讲今天遇到的趣事,
那时他的笑容哪怕是隔着电话,听声音都能清晰地感受到,着现在,这份雀跃却与我无关。
客厅角落的收纳盒还没来得及收起来。上周整理旧物时翻出来的,
里面堆着陈默青的大学奖状,还有几本相册,里面就有苏琳茵的照片。
这个收纳盒是我们刚同居时一起买的,当时他笑着说要把我们所有的回忆都装进去,
现在看来,里面装着的更多是他和别人的过往。最底下压着个相框,蒙着层薄灰。
我用袖口擦了擦,照片上的陈默青穿着学士服,正低头对身边的女生笑,手臂环在她腰间,
姿势亲昵。女生扎着高马尾,侧脸的轮廓在记忆里慢慢清晰——是苏琳茵。
我记得陈默青曾跟我提起过他大学有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当时我没在意,
现在才明白那所谓的“不错”背后藏着这么多故事。我想起上周问起时,
陈默青正对着电脑处理文件,头也没抬地说:“部门合照吧,早忘了。”可这明明是双人照,
背景里的图书馆台阶我认得,他带我去过一次,说那是他常去自习的地方。他还跟我说过,
大学时经常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闭馆。“在看什么?”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
我手忙脚乱地把相框塞回去,带起的风掀起压在上面的信封。米白色信笺滑出来,
钢笔字娟秀得刺眼:“阿默,等你创业成功,我们去环岛路看日出好不好?
”环岛路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我跟陈默青提过好几次,他总说等有空了就带我去,
可现在才知道,这个约定早已被他许给了别人。“没什么,看看你的旧东西。
”我把信塞回去,指尖被纸张边缘划得发麻。他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发顶,
胸腔的震动透过衬衫传过来:“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改天扔了。
”这个怀抱曾经是我最安心的港湾,但是现在除了窒息什么都没有。“明天还有聚餐,
快去睡觉吧。”我推开陈默青,往卧室走。陈默青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公司的团建聚餐设在城郊的度假村,包厢的音响很差,吵的人头晕眼花的。
我缩在饮料桌旁边,试图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我不太喜欢这种热闹的场合,
要不是陈默青说这次团建对他拓展人脉有好处,让我一定参加,我是不会来的。
一个女生凑过来倒饮料,冰可乐的气泡溅在我手背上,凉得我一哆嗦。
那个女生慌慌张张地放下杯子,拿了张纸递给我:“对不起啊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我摆摆手,接过纸巾示意无事。这个女生是隔壁策划部的张琪,是个社牛,为人热情开朗,
在公司人缘很好。她松了口气,端着饮料站在一边。“哎,你们部陈默青是不是特厉害?
”她压低声音,“我朋友男朋友跟他一个公司的,说他创业初期全靠女朋友砸钱呢。
”我握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冰块硌得掌心生疼:“女朋友?”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是啊,叫苏琳茵好像,”张琪嘬着吸管,
“我朋友说他俩从大学就在一起,后来不知道怎么分了,可惜了。
”张琪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可我已经听不清后面的话了,
脑海里全是苏琳茵的名字和她那张在照片里的笑脸。包厢里的音乐突然变得刺耳。
我看见陈默青举着酒杯和人谈笑,侧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陌生。
上周在他西装口袋里发现的电影票根突然浮现在眼前——两张连座,
放映时间是他说在公司加班的那晚。那部电影是我期待了很久的,我跟他说过好几次,
他说等有空了陪我去看,但是很明显,他已经自己提前看过了。我当时在阳台站了半小时,
三月的风还带着凉意,风太大了,吹得人眼泪直流。我最后还是把票根揉成纸团,
扔进楼下的垃圾桶。就像每次发现疑点时那样,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总告诉自己,
陈默青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那么好,一定是我想多了。可一次次的自我欺骗,
换来的却是一次次的失望。“你没事吧?脸好白。”张琪碰了碰我的胳膊。我摇摇头,
灌了一口可乐,却被呛得鼻腔发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原来...大家觉得那个人是苏琳茵啊。可是我也有更好的机会啊。
这让我想起拒绝晋升那天。总监把任命书推到我面前,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热闹。“小林啊,
这个机会很难得。”他看着我,眼神里的惋惜藏不住,
“不过我听说……”后面的话我没听清,
满脑子都是陈默青前一晚说的话:“我妈觉得女孩子不用那么拼,你现在的工作就挺好的。
”他母亲在饭桌上夹菜时意有所指的话也跟着冒出来:“我们家陈默青事业心重,
家里总要有个人打理。”我当时觉得陈默青和他家人说得有道理,女人就该以家庭为重,
可现在才明白,我放弃的不仅是一个晋升机会,更是自己的人生。我笑着婉拒了总监,
说更喜欢现在的岗位,总监只叹了口气,不无惋惜。陈默青晚上回来时,
奖励似的揉了揉我的头发,说我懂事。那时我还觉得挺甜的,现在想来,甜个屁,
全是玻璃渣。我为他放弃了自己的追求,可他却在外面跟别的女人搞三搞四。
我把杯子狠狠地放在桌上,一股子无名火烧得人头脑发胀。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闺蜜发来的消息:“你还记得上次聚会上李然说的吗?苏琳茵到处跟人讲,
是你插足她和陈默青……”妈的。这还不如让我直接跟那个女人开撕呢。那股火越烧越旺,
人再怎么忍,都不可能忍一辈子的。之前有一次和共同朋友聚会,
有人半开玩笑地问我和陈默青是怎么在一起的,当时陈默青只是笑了笑没说话,
我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现在才知道,他是默认了那些谣言。所有人都是这么说,
我就这么贱,我要这样忍。我跟陈默青发了个短信,自己打了车回了家。忍什么忍,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