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结婚纪念日那天。大雪纷飞,我开着车去取预订的蛋糕,一辆失控的货车撞了过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顾言深疯了一样冲向我,他那张向来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慌”的表情。可我已经不在乎了。我爱了他十年,像个卑微的影子,用尽全力去模仿他心中的白月光苏清浅,最终却只换来一句“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十年婚姻,一场笑话。如今,我终于解脱了。
可当我再次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三年前。还是这家医院,还是这间病房,我刚因为一场“意外”车祸而躺在这里。而门外,正传来顾言深那熟悉的、冰冷的脚步声。我知道,他马上会推门而入,将一份文件甩在我脸上,质问我为什么要把公司的“星河计划”泄露给死对头。上一世,我哭着解释,他却只信苏清浅的片面之词。这一次,我累了。既然老天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只想为自己活。这一次,我不仅要张嘴,还要把那些亏欠我的,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消毒水的味道刺鼻又熟悉,混杂着石膏粉的气味,将我从混沌的梦境中拽回现实。我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白的天花板,左腿上传来一阵阵钝痛,提醒着我刚刚经历了一场车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不是死亡瞬间的剧痛与冰冷,而是三年前,这场精心策划的车祸后的场景。
我没死,我重生了。
我重生在了一切悲剧的起点。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因为一种夹杂着恨意与兴奋的颤栗。上一世,我就是在这里,拖着一条断腿,像条可怜虫一样,试图向顾言深解释我没有背叛他。
我看着自己还算完好的双手,用力掐了一下手心,清晰的痛感传来。是真的,一切都回到了三年前。
“吱呀——”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带着一股凌厉的寒风。
顾言深站在门口,身形挺拔,俊美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寒霜。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苟,仿佛不是来看望自己出车祸的妻子,而是来参加一场商业审判。
而我,就是那个即将被宣判有罪的犯人。
他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射向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与温度。紧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被他狠狠地摔在了我的病床床尾。
“林晚,你真是好手段。”
他的声音低沉,却充满了蚀骨的冰冷,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连语调都分毫不差。
上一世的我,听到这句话时,整颗心都碎了。我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苍白地辩解:“言深,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然后,他会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张张打印出来的邮件截图散落在我苍白的被子上。邮件内容,是我用个人邮箱,将顾氏集团最重要的“星河计划”核心资料,发给了我们两家最大的竞争对手——我父亲的公司,林氏集团。
他会用那双我爱了十年的眼睛,盛满失望与鄙夷地看着我:“事到如今,你还要演戏吗?为了帮你父亲的公司,你就这么不择手段地背叛我?”
那时的我,百口莫辩,只能一遍遍地哭着说“不是我”,“我没有”。可我的眼泪,在他看来,只是鳄鱼的眼泪,是虚伪的表演。
但现在,我不会了。
我没有像上一世那样慌乱,只是平静地靠在床头,目光从他冰冷的脸上,缓缓移到那个文件袋上,然后又抬起来,对上他满是怒火的眼眸。
我的平静似乎让他更加愤怒,他眼中的风暴愈演愈烈。
“怎么,连话都懒得说了吗?”他冷笑一声,迈开长腿走到床边,重复了上一世的动作,抓起文件袋,将里面的纸张尽数倒了出来。
白纸黑字,散落一床。
“看看你做的好事!”他指着那些邮件截图,声音里压抑着雷霆之怒,“林晚,我真是小看你了。一边在我面前扮演着温柔贤惠的顾太太,一边却在背地里捅我刀子。”
我没有去看那些所谓的“证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这张我爱到疯魔,也恨到骨髓的脸。他的眉眼依旧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每一个细节都曾让我心动不已。可如今在我眼里,只剩下讽刺。
“顾言深,”我缓缓开口,声音因为久未说话而有些沙哑,但却异常清晰,“在你心里,我就是这种会为了我父亲,而出卖你的人?”
我的问题让他愣住了。
他大概是预想了我一百种反应,哭泣、辩解、歇斯底里,却唯独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冷静地,向他提出一个直击核心的问题。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在审视一个他从未认识过的陌生人。“你做都做了,还问我?”
“我问的是,在你心里。”我重复了一遍,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在你和我结婚的这两年里,在你认识我的这十年里,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顾言深被我问得一时语塞。他的薄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话来。
是啊,他能说什么呢?说他信我?那他现在这副兴师问罪的样子算什么?说他不信我?那无疑是承认了这十年的感情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上一世的我,从未给他出过这样的难题。我总是在第一时间为自己辩解,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却忘了去问那个最根本的问题——他到底,有没有信过我一分一毫。
“你的沉默,已经告诉我答案了。”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于无的笑容,眼中却是一片荒芜。
“林晚,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他似乎是被我的眼神刺痛了,声音陡然拔高,“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什么?”
“我不想狡辩,”我摇了摇头,视线终于落在了那些纸上,“我只是想让你在审判我之前,先看看这些证据有多可笑。”
我伸出手指,点向其中一张截图:“这是我的私人邮箱,没错。但是,顾言深,你看清楚发件时间。昨天下午三点十五分。那个时候,我正在和你母亲逛商场,为你的生日挑选礼物。我们在一起整整一个下午,直到五点半才分开,手机全程都在手袋里,我连看都没看一眼。这一点,你可以去问你母亲,也可以去查商场的监控。”
顾言深的瞳孔猛地一缩。
我没有停顿,继续指向另一处:“还有这个IP地址,看起来是在我们家,对吗?但你有没有想过,昨天下午,唯一能自由出入我们家书房,并且有机会接触到我电脑的人,除了我,还有谁?”
我的话音刚落,顾言深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因为我们两个都想到了同一个人——苏清浅。
昨天下午,苏清浅确实以“给我送亲手做的点心”为由,来过我们家。而我,因为要陪顾母逛街,便让她自己随意。
上一世,我被愤怒和委屈冲昏了头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不信我”。而顾言深,他要么是没想到,要么是想到了,却下意识地将苏清浅排除在了嫌疑人之外。
“你的意思是,清浅做的?”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危险的警告,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没有这么说。”我淡淡地回答,“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昨天下午,她确实来过我的书房,也碰过我的电脑,她说想用我的电脑查点资料。当时张妈也在场,你可以去问她。”
我看着顾言深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中冷笑。
你看,这就是信息差。
我拥有上一世的记忆,我知道整件事就是苏清浅栽赃陷害。她利用我的信任,进入我的书房,用我的电脑发了邮件,然后又巧妙地让我发生车祸,让我没有第一时间解释的机会。接着,她再去顾言深那里“无意中”透露出风声,引导他来“捉赃”。
一环扣一环,完美无缺。
上一世的我,蠢得像头猪,就这么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这一世,我不会再给她任何机会。
我不需要声嘶力竭地去证明我的清白,我只需要把事实和疑点,冷静地、一条条地摆在他的面前。让他自己去想,自己去查。
“够了!”顾言深打断了我,他的眼神复杂,有震惊,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挑战了权威的恼怒,“林晚,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还学会了祸水东引?”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我迎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信不信,在于你。你可以现在就打电话给你母亲,问问她昨天下午我们是不是在一起。你也可以让技术部的人去查那个IP地址的具体来源,看看是不是真的用了什么**伪装。你甚至可以现在就去质问苏清浅。顾言深,查明真相,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我顿了顿,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一字一句地说道:“只是,你不敢,或者说,你不愿去怀疑你心中的那道白月光,不是吗?”
“你闭嘴!”
这句话仿佛踩到了他的痛脚,他猛地一拳砸在床边的柜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水杯都跳了起来。
我看到他眼中的红血丝,那是暴怒的征兆。
上一世,我最怕他这个样子。他只要一皱眉,我就会心惊胆战。可现在,我的心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哀莫大于心死,原来是这种感觉。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我们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良久,他似乎终于从那股被我戳穿的怒火中平复了一些。他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我就会信你?”
“我说了,信不信在于你。”我轻轻地笑了一下,那笑意未达眼底,“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不在乎?”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林晚,你费尽心机嫁给我,现在跟我说你不在乎?”
“是啊,”我点头,迎着他不敢置信的目光,平静地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顾言深,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