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我匆匆离去，我怕夫人依旧让我写休书，也怕看到夫人眼中的憎恨，所以我躲了出去。
一连半个月，我都没有回府，在友人家中借宿，每日借酒消愁，却不知我在愁什么。直到父亲派人来寻我，我才回到府中。
待父亲回来，我被父亲训斥了一顿，回到云华院，下人却说，夫人身子不舒坦，让我去梦悠的院子。
如今，我连夫人的屋子都进不去了，更遑论见到她的人，我也没有去梦悠的院子，只自己睡在书房。我如今都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心悦梦悠，或许也曾心动过。
但如今，因为王家的算计，陆唐两家在京中沦为笑柄，我和夫人之间也有了不可弥补的裂痕，我是愤怒的。
气自己的不小心，也气王家的种种算计。甚至，对梦悠我也有迁怒，我情愿当初她没有救我，那就不会有后来的种种。
晚间我正欲休息，梦悠却派人来请我，说是有事。我到偏院时，整个院子一片寂静，下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推开虚掩的屋门，闻到了清浅的香味，梦悠穿着一身粉白色的薄纱，却遮不住满身的风情。
“夫君，你是厌弃妾身了吗？”
梦悠看到我，一双多情的眸子便落了泪。美人流泪更显美丽，我却无端想起那日，夫人眸中含泪，却不让泪落下，只一脸坚毅的看着我。是的，我的夫人从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夫君，是嫌弃妾身之前的不懂规矩吗？还是怪我父亲，让夫君，也让陆家在京城失了脸面。可是，我阻止他了，父亲将我关在房中不许我出去，我也不想这样的呀！”
我被她的话，引回了心神，随口安抚道：“没有，你多想了。”
梦悠破涕为笑，用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拂去脸上的泪，随后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对着我说道：“可是，夫君自那日之后就没来看过妾身了。今日，妾身听说夫君回府，只满心欢喜的等着夫君，却怎么也等不到。”
说罢，梦悠扑进我的怀中，一双柔软的手臂，紧紧的搂着我的腰身。我听到她委屈的说道：“夫君，我好想你，我只有你了，若夫君都厌弃了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抱歉，我近日心中有些烦躁，冷落你了。”
我抚摸着她的秀发，她的手却渐渐的不规矩起来，我的身体里起了一股燥热，意识越来越模糊。后来，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清晨，我穿上衣服，看着床上沉睡的女子，闻着屋子里残余的浅香，我走了出去，未曾回头。也罢，只当是我欠她的，如今也还清了，以后便各不相干。
那日之后，日子再次平静下来。平静中却透着一丝古怪，我正想着，怎样才能挽回夫人，起码能让我回屋子里睡觉。
却不想，王梦悠有了一个多月身孕，是那次晚上有的。只仅仅两次，就那么容易怀上了。
王梦悠有孕的消息传来前，我正与夫人在院中对弈，夫人爱棋，我虽不喜这慢悠悠你来我往的厮杀，但为了夫人的笑颜，我愿坐一整日，只要夫人欢喜。
下人来报喜时，我正看夫人如何破局，她执黑棋更显得手指莹白如玉，令人神往，这几日，通过我不懈努力，夫人终于不再对我冷言讽语，爬上夫人的床指日可待。
下人话将将出口，夫人手中棋子便掉落在棋盘上，那细白的手指停顿片刻，复又捡起掉落的棋子，径直落下，黑棋死了一片，夫人她不曾选择我故意留下的几处生路。
“走吧，我同夫君一起去看看王氏。”
夫人起身任由贴身婢女为她整理衣衫，始终不曾看我一眼，就如同，被弃于一旁的残局。
我跟在夫人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却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我知道我再也留不住她了，也没资格挽留她。偏院里，祖母和母亲都派人送了好些东西过来，我和夫人到时，人都已离开了。
夫人只站在床边，唇边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恭喜了，你以后就好好养胎，有什么想要的便遣人来告知于我，定不会短缺了你和孩子。”
我看到王梦悠轻轻的抚摸着小腹，一脸温柔的说道：“妾身知道了，老太太和太太也曾派人来说过，如今一切以孩子为重。这是上天赐给我和夫君的珍宝，妾身定会小心护着他的。”
“你知道就好，休息吧，我改日再来。”
夫人说罢，看了我一眼，便走了出去，脚步轻快。她大约比我这个亲生父亲都高兴这个孩子的出现，如此她就不用背负我母亲说的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也可以名正言顺的脱离陆家。
“夫君，我们有孩子了，我好开心呀。你摸摸我们的宝贝吧！”
王氏抓着我的手似是要放在她的小腹上，我慢慢的将手抽了回来。她一脸惊愕的看着我，像是不明白我的举动一样。
瞬间，她便委屈的红了眼睛，“夫君是不喜欢这个孩子吗？还是夫君不喜欢我了？”
我用手帕将她碰过的那只手细细的擦拭了一遍，这才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这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你我心知肚明，以后在陆府你也算站稳了脚跟。若是没什么事，就好好待在这个院子里，别再无事生非，否则别怪我去母留子。”
说罢我便转身离开，我听到她哭诉道，“爱上你，想和你有个孩子，也是我的错吗？”
我未曾回答她，错不错的我不知道，我只是讨厌有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耍弄我。
云华院，夫人坐在正堂，手边放着一张纸。我刚在她身旁坐下，她便将那张纸递了过来，我接过来，是一纸休书。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抖动，认真看着纸上的字。
大意便是，你我二人，缘起媒妁之言，聘我为陆家妇，两年无子，犯七出之条，自请下堂。愿夫君相离之后，巧娶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女。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我的夫人都要没了，哪来的欢喜。我将她亲手写的休书，放入怀中，看着她眼中的冷光，我知道我再没了退路。
曾经夫人看我，眼中有过柔情、笑意、羞涩，却从未像如今这般的冷淡、厌恶，我们结束了，可我还是卑鄙的想多留她几天。
“夫人，你我之间，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吗？”我看着夫人，以期得到不同的话。
夫人却只看我一眼，便将目光移开，冷声道，“纳妾之事，本就让我颜面扫地。如今王氏有孕，未有嫡子先有庶子，我以后怕是无颜出府见人了。待她日后产子，儿女顶门立户，我还要在王氏母子手下讨生活。敢问夫君，我犯了何错，让你陆家如此欺辱！”
我想对夫人笑一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连连摆手，“夫人无过，全是我的错。可如今王氏之事过去没几日，且才将有孕。若此时我们和离，恐让夫人名声受损，也会落了陆唐两家的面子，不若待王氏生子后，我们再谈此事，如何？”
“不如何，待王氏坐稳了胎，你便签了这休书。不然，王氏产子之日，便是我唐念清皈依佛门之时。”
夫人大约是气急了，她起身回了内室，我却不敢进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