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厕的蛆虫在砖缝里蠕动，带着铁锈味的尿骚气冲进鼻腔，我被放倒无数脚揣在我的后背，
我一次次的尝试从厕所的地面爬起来，又一次次的被踹到在地，满身污秽，
全是被他们踹的脚印。高中老校区的厕所还是简陋的旱厕，
很多学生刚踏进厕所门口就已经解开裤子随意释放。“狗东西给老子记住了，
下次考试要是还敢跟赵兰兰抢第一名，我继续揍你！”说完他们一群人哄笑着散开了，
刚走出厕所的教导主任看着摔倒的我又扭头看了看四散的学生，说道：“快去洗洗上课去。
”我心里顿时一凉，明明教导主任就在旁边的教师厕所听着这一切，
为什么没有追回那群打人的学生，这不是教导主任该有的责任吗？我也始终想不明白，
只是一次考试，我跟他们无冤无仇，我本就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
可自从城里来了一个转校生之后，他们开始频繁向我施压，这次的月底考试结束，
就对我大打出手，我做错了什么？“主任，他们刚才无缘无故打我。
”我一只手撑着被他们踹的沾满污秽的衣服，另一只手指着被他们扇的略微发肿的脸。
“怎么会无缘无故打你呢？那么多学生为什么就打你一个人？你应该自己好好反省反省。
”看得出来教导主任很不想插手此事，他只是路过上厕所，
根本就不希望这件事情落在他的头上。“我什么都没做！是他们打了我！
”我听到教导主任将过错归结于我身上的时候，顿时激动起来。“你看，我就说你该反省，
你是不是跟谁都大喊大叫？赶紧去洗洗上课去！”教导主任也不再耐心了，
指着一旁的洗手池说道。“自己好好想想，为什么一群人没有一个人帮你说话的？
对主任都敢大喊大叫，谁惯着你这种性子的？”突然心一下子凉了，
本来被打完第一想法是立马告诉老师，这番话就像是最后一双手死死勒住我的脖颈，
让我发不出一丝声音。泪水决堤般涌出，我想擦一下眼泪，
可双手、胳膊、衣角……我能触碰到的地方都是污秽，我只好提起衣领盖住脸，
顺便擦去那止不住的泪。洗手池的水龙头开到最大，水花不断冲洗着我身上的污秽，
我望着卫生间满是水垢的镜子，校服被撕扯的扭曲着，侧脸微微肿胀，
嘴角里面被不知道谁的脚磕破了皮，混合着泪水滑进嘴里，又咸又涩。
些支撑着我爬起来的念头、希望老师能给我讨个公道的念头在这一刻碎的像是一地的玻璃碴，
每一片都映着我狼狈的脸。可我不是最优秀的吗？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待遇？
“你怎么会迟到呢？”下午是班主任的大课，两节连上，上完这一周就该结束放周末了。
见我并没有说话，老师也只是撇了我一眼摆摆手让我回到座位上去了。
“这次月底考试的成绩出来了。”班主任把卷子往讲台上一拍，粉笔灰腾起又落下，
“讲了多少遍的题型还能做错？一个个的这周放假回家，都把卷子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多跟同村的同学讨论讨论，没有时间了，下次开学回来就是期中考试了，
期中考试结束离最后的高考也没有几天了，都给我抓抓紧啊。多周琦学习学习，
这次不仅是全班第一名，还是全年级的第一名，大家回家了多跟周琦讨论讨论，
不会的多找人家问问。来周琦站起来，大家鼓掌鼓励一下。”我愣住了，
穿着刚洗的半湿的校服，身后的脚印若隐若现，狼狈极了。可偏偏这个时候点到我的名字，
极不情愿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迎接我的只有零星的掌声，大片的嘲笑声此起彼伏。
那些都是刚刚在厕所对我大打出手的人，可平常在班里我并没有与他们为敌。“笑什么笑，
你看看你们写的卷子，我在辅导班里面讲过的题还能写错。
今天放学都给我讲讲是怎么写错的、写错的原因是什么，都给我讲清楚才能回家。
”很显然这些话是对那些学生说的，他们都是班主任私自开的辅导班的学生，
月底考试题目也是班主任参与命制的，自然会有题型讲给报她辅导班的学生，
以此为噱头来拉拢学生。“好了，你坐下吧。
另外咱们班新转来的赵兰兰同学成绩也是十分亮眼，
刚转到我们班的第一次考试就已经崭露头角，让我们掌声鼓励一下。”老师示意我坐下后，
随着赵兰兰起立，浅蓝色的连衣裙套着校服外套，微微侧头，
珍珠发卡折射着五彩斑斓的光芒，伴随着全班整齐响亮的掌声。
“老师我一定会向周琦同学学习，争取下次考试成为班里的第一名。
”赵兰兰现有户口本来就是本市的，由于她父亲工作调动而转到省会城市就读，
但是还是要在本市完成高考。
转校来的那天校长带着她的父亲逛了一圈校园后亲自送到重点班级，
她的父亲认为提前回来适应考试会更有助于高考的发挥，并且赵兰兰在省会高中成绩优异，
重新回到市区高中一定也会崭露头角。不仅在成绩上优异，她的家庭也给了她十足的底气，
高贵的气质让周边的同学都低下去三分，校花的名头自然成为了赵兰兰，
而赵兰兰也很享受这个名头给她带来的优越感，
不需要过多言语就会有很多同学排队要跟她成为朋友。“下次第一名一定是你的。
”张旭开始起哄，就是当时带头在厕所堵我的那个人。“谢谢。”“好，
期待你下次的考试成绩，坐下吧，我们开始上课。”“起立！”“老师好！”“同学们好！
”“坐下！”一整节课我都没有心思听下去，春天快要结束，已经可以感受到夏天的温度，
混合着粉笔灰和汗水，我衣服的发酵的味道开始弥散，就像是泡在水里的抹布，
同桌于忧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可见到我的脸色以及张旭的嚣张，还是没有开口，
只是在桌兜里抽出几张湿巾让我再擦拭一下。那是我第一次正视这个姑娘，
扎着讨喜的小辫子，留着大家都喜欢的分刘海，也是很可爱的一个姑娘，除了学习差点意思，
其他就像是故事里的灰姑娘，透露着质朴的美丽。“谢谢。”我向外挪动了桌椅，
周围很多同学不经意间用试卷作为扇子，扇走我身上的气味，我不想这气味让同桌也闻到。
她是离我最近的女孩，我的潜意识不希望我的难堪让她知道。
可身上难闻的气味还是不断涌出，我低下头余光里似乎都是同学看向我的目光，
那种带着疑惑、带着嘲笑、甚至带着恶意的目光从我的四面八方袭来，我如芒在背，
体温再度升高，额头上布满汗珠，心跳如擂鼓。终于下课**响了起来，我立马冲出教室，
在洗手池上拼命洗身上的衣服，明知这样做衣服根本干不了，但相比于难以忍受的气味，
我觉得这应该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我穿着湿漉漉的衣服推开班主任办公室的门，
却发现张旭他们早就办公室里帮忙打扫卫生了，班主任略带嗔怒对他们说：“你呀，
把心思放到学习上成绩早上去了，
你说要跟赵兰兰坐同桌……”谈话随着我推门而进戛然而止。“周琦？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顺势挥挥手让张旭先走，张旭却嬉皮笑脸地靠在门框上，冲我挑了挑眉，
那眼神似乎猜到我不敢说出口。“对不起老师，我……”我捏着湿透的衣角，
对突然推门听到谈话这件事感到十分局促。“我、”我望着张旭的脸，
他也盯着我似乎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正等着我说出口，是一种极度的自负与嚣张。
“衣服怎么湿了？”老师似乎也感觉到现场的微妙气氛，“哎呀，没啥事就回去上课吧，
最后一节课上完就放假回家了。”说罢摆摆手，我就这样灰溜溜的走出了办公室。
这时候正是太阳最为耀眼的时候，悬在头顶的太阳晒得影子都无处躲藏。这是我第一次逃课，
我穿着浑身湿透的衣服，坐在校门口接送大巴的最后一排。我的家在村里，
上高中只能通过这些同村大巴，一个小时的车程才能到我们镇上，然后自己走路回家。
大巴车还未启动，湿漉漉的衣服在闷热的车厢里开始发酵，
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无视我，我不企望能和他们成为朋友，只是希望他们能无视我。
随着大巴车的启动，车内的空气开始，风顺着窗外拂过我的衣裳，竟然有一种很凉爽的感觉。
我自己回想着最后他们对我的警告，下个月中旬就是比较重要的期中考试，
想必是他们警告我考试排名不能超过赵兰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为了赵兰兰能拿到第一名而做出这种事情，
但我就是要踩着赵兰兰拿下第一名！顿时动力，在这短短一个小时的车程里，
我似乎是遇见了真实的自己，平静的思考写过的每一道题、选下的每一个选项，
我坚信自己的选择就是正确的。等走到家，天色已然渐晚，身上的衣服也干的差不多了。
我活动了一下脸部肌肉，挤出一个笑容推开了家门。奶奶已经在准备饭菜了，
爷爷刚去上山割草回家喂羊。“哎哟，今天怎么回来的早了一点了？
”奶奶拿着刚蒸好的菜卷迎我，“菜等会儿就做好了，这次特地去割的猪后腿。
”奶奶接过我书包，“你看看你，一星期回来都一身味儿，等会儿好好洗洗。
”“我先去帮爷爷给羊喂好了。”刚想去帮帮爷爷，就被奶奶拉住了，“没事围儿，
你都学一个星期了，好好休息休息，老头子一个人能干。
”爷爷听到对话也是放下手中的草料走了进来，“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
快来看看你上次说的那个小羊，现在那身板壮的不得了了。
”爷爷乐呵呵的拉着我去看他照顾的羊群，每一个都精心呵护。那只小羊在出生的时候，
正好下大雨，简陋的羊棚顶倒塌下来几块瓦砾，正好惊吓到正在生产的母羊，
导致还没有生下来的那只小羊在母羊后面一路拖拽，最后生产在骚乱羊群之中，
这只小羊就这样刚出生就经历了羊群的骚乱，气息微弱并伴有微弱的抽搐。
我一度认为它活不过第二天，但它还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并且四条腿不受控制的跑到母羊前喝奶，它的同生兄弟都不愿意这个残疾兄弟抢了它们的奶，
出乎一致地阻止它靠近母羊。爷爷看这个羊觉得还有希望，就放在一个小箱子里面不断喂奶，
竟然出乎意料的活了下来，还长的十分壮实。“你看嘛，这小羊长得多好，还特别亲近人，
你招一下手它就过来了。”说话间，那只小羊看到爷爷已经小跑着过来了，
也就意味着它的晚餐时间到了。“人啊，就跟这羊似的，得熬，熬过去了，
都啥坎儿都能过了。”“来搭把手，你给这些草料添到羊槽里，我去给这个小家伙喂奶去。
”我的爸爸妈妈一年到头都在外地打工，时常过年也在产线上，
只有在吃年夜饭的时候才会给家里打一个电话，我的童年一直是爷爷奶奶陪我度过。
很多时间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上学太费钱了，以至于爸爸妈妈只能拼命在外地打工，
所以我很想能多在家里呆一段时间，多帮家里减轻一点负担，可奶奶不愿意了，
每次赶着我回学校让我好好学习。因为心中已经产生愧疚所以在生活上我格外节俭，
幸好高中强制校服避免我一件衣服连续穿的尴尬，但是在虚荣心高度敏感的高中，
大家还是能找到很多攀比的物质，
文具包里面各色的文具、课下偷偷买的零食甚至每天的饭食……每一件都**着我的虚荣心，
让我不得不尽量远离他们的攀比，把自己埋到习题册里。“这次考试怎么样？
”奶奶一直在给我夹肉，说是特地去买了猪肉，可实际只有小小的一块，
几乎都被奶奶夹到我的碗里了。“这次还是全校第一名。”我给已经很多的肉片都拨到碗边，
让我的碗看起来已经盛不下了，爷爷奶奶才会吃掉盘子里已经剩余不多的菜了。“哎呀，
我就说嘛，我孙子将来一定是大学生。来多吃一点，你现在用脑，正需要营养呢。
”听完我的成绩，爷爷奶奶笑得合不上嘴，一个劲的给我夹菜。“哎呀，
咱老周家马上也要出一个大学生了，不容易啊，不容易啊。”爷爷放下碗筷，
从桌子下面拿出小酒杯自己给自己斟满一杯酒，又掏出来老烟枪点上。“烟掐了！
大孙子还在吃饭呢。”“哎呀，你看我，这不是高兴嘛。”爷爷笑着甩了甩那杆老烟枪，
自己喝上一杯酒。“咱当一辈子老农民了，终于咱家也要有人走出去了，你只管好好学，
俺老俩一定支持你。”“你也别太累了，咱不求当状元，顺顺利利考上你想去的大学就行了。
”“放心吧奶奶。”这让我更加坚定要稳固自己成绩第一名的想法。
周末假期同往常一样在家里的大木桌上刷着自己买的习题册，
突然听到门外有一个女生问道：“这里是周琦的家吗？”我正在回想这是谁的声音的时候，
同桌于忧就这样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水果，另一只手带着这次的月考试卷。“奶奶，
我是周琦的同学，是来和周琦讨论试卷的。”奶奶则是笑着接过水果，“那你们讨论，
我去给你们洗水果去。”拎着水果就跑了，只剩我一个人愣在原地。“你怎么知道我家？
”与平时在校的打扮不同，碎花裙子被素白的上衣外套包裹，扎着刚过肩的辫子，
我不确定自己的脸是不是已经红了，这是第一次有异性主动跟我讲话。
“开学的时候大家都要填写家庭基本信息，我看到了你的就记下来了。
”于忧看着我奶奶已经走了悄悄凑到我的耳边说：“你提前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