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黎想结婚那天,签协议时他钢笔尖突然断了,墨水染透第7条「不同房不同床」。
「天意。」他笑着把协议揉成团,「反正你睡相差,我嫌吵。」
后来他发小喝醉说漏嘴:「他想你想到**你高中证件照,藏了十年。」
我翻遍全家找出那个铁盒,里面还有孕检单、幼儿园报名表——日期全在我们「被迫联姻」
之前。1.我和黎想领证那天,是个阴天。灰蒙蒙的,像一块没拧干的抹布盖在天上,
憋着一场要下不下的雨。很适合这场闹剧。民政局门口那棵半死不活的歪脖子树底下,
我捏着那本新鲜出炉、还烫手的红册子,觉得这玩意儿荒谬得像个整蛊道具。
旁边传来打火机“咔哒”一声响。黎想叼着烟,没点,眯着眼看那红底照片,
嘴角那点意味不明的弧度,怎么看怎么欠揍。“啧,”他吐掉烟,
声音带着点刚抽过烟的微哑,混不吝的,“沈颜,
咱俩这照片拍得……跟被绑在一块等着下锅似的。”我抢过结婚证,塞进自己包里,
动作快得差点把包带扯断,眼风都没扫给他一个。“不会说话可以把舌头捐给需要的人。
绑一块?您配吗?顶多是场临时拼桌的鸿门宴。”他嗤笑一声,没接话,
插着兜晃晃悠悠去开车。对,这就是我和黎想。穿了同一条开裆裤长大,打了二十几年,
从幼儿园抢小红花打到双方老爷子拍板决定用一纸婚约捆绑销售,
试图挽救两家那点岌岌可危的商业合作。青梅竹马?天作之合?屁。是冤家路窄,
是狭路相逢,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婚礼办得仓促又盛大,
像给垂死的合作打一剂昂贵的强心针。敬酒的时候,我穿着勒死人的婚纱,
他穿着人模狗样的礼服,并肩站着,笑容标准得能直接贴上广告牌。台下我闺蜜攥着我的手,
眼圈红得跟我死了似的:“颜颜,委屈你了……”我拍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安心,一转头,
对上黎想递过来的酒杯,他眼里那片沉沉的黑色里,半点波澜都没有。也好。
谁还指望这**能演出点真情实感?戏演完了,回到他市中心那套大平层,空气瞬间冷下来,
能把人冻出冰碴子。我踢掉高跟鞋,光脚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
从行李箱最外层掏出一份打印好的协议,拍在客厅那张能当溜冰场的岛台上。“约法三章,
”我抬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来谈判的商业对手,
而不是个刚走进陌生丈夫地盘的新娘,“看看,没意见就签。”黎想松了松领带,走过来,
手指划过那些条款,
涉私生活;二、在双方长辈面前维持必要夫妻形象;三、财务独立;四……”他念到第七条,
顿住了,抬眼看我,眼神有点玩味,“‘不同房,不同床,未经允许不得进入对方卧室’?
”“有意见?”我梗着脖子。他忽然笑了,从西装内袋抽出那支看起来就死贵的定制钢笔,
旋开笔帽,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划到第七条那个“同”字上时,毫无预兆地,
“啪”一声轻响——笔尖断了。大团的蓝黑色墨水瞬间涌出来,像一朵狰狞丑陋的花,
砰然炸开,彻底吞没了那行字。空气凝固了。我瞪着那片狼藉,脑子里嗡的一声。
黎想也愣了一下,随即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肩膀耸动,低低地笑出声,
越笑越厉害,最后几乎喘不上气。“哈……哈哈……”他捏起那张被彻底毁掉的协议,
墨水沾了他一手,他也毫不在意,慢条斯理地把它揉成一团,精准地抛进了三米外的垃圾桶。
“天意啊,沈同学。”他摊摊手,嘴角勾着,那副流氓劲儿又上来了,
“看来老天爷都嫌你这协议矫情。不同床?行啊,反正你睡相差得像在练广播体操,
我还嫌吵。”那一刻,什么教养,什么伪装,全喂了狗。
我抄起手边的抱枕狠狠砸过去:“黎想你个王八蛋!谁睡相差?!你才广播体操!
你全家都广播体操!”他轻松接住抱枕,啧了一声:“我全家现在也包括你,黎太太。
”“……”我气得浑身发抖,差点直接心梗过去。行。黎想,你有种。这梁子又结下了,
不死不休。日子就这么鸡飞狗跳地往下过。我们成功地把“夫妻”过成了“室友”,
种互相在对方牛奶里下毒(metaphoricalspeaking)的恶劣室友。
他精准吐槽我每天早上在浴室里鬼哭狼嚎的唱歌,
我把他**版球鞋偷偷藏起来让他找不到;他把我健身餐里的西兰花全部挑出来扔进垃圾桶,
我就在他熬夜看球时故意在旁边用最大音量看脑残偶像剧;他嫌我护肤品摆满了台面,
我骂他毛巾乱扔像个原始人。吵,无休无止地吵。从地板用什么清洁剂吵到晚上空调开几度。
除了在双方父母例行查岗时,我们会瞬间戴上恩爱面具,演技精湛得能拿奥斯卡。
他妈拉着我的手夸我瘦了,让他多照顾我,他能面不改色地给我夹一筷子我最讨厌的胡萝卜,
温柔得能滴出水:“颜颜多吃点,对身体好。”我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他的脚,
脸上笑得比花还甜:“谢谢老公,你真好。”演技巅峰,是我有一次感冒发烧,
烧得迷迷糊糊。他爸妈突然来袭,我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脸白得跟鬼一样。
黎想一把搂住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语气那叫一个心疼焦虑,又是摸额头又是喂水,
演得情真意切。等他爸妈一步三回头地放心走了,他立刻撒手,把我扔回床上,
嫌弃地甩甩手:“沉死了,跟扔一袋水泥似的。”我烧得没力气骂他,
只能用眼神表达我“杀你全家”的美好祝愿。我以为生活就会这么一路吵吵嚷嚷,
刀光剑影地过下去。直到某天,一个意外,
像一块巨石砸进我这潭自以为一眼能看到底的死水里。那天是他一个发小,叫周磊的,
从国外回来组局。黎想大概是为了维持他那点可怜的“已婚人士”面子工程,
破天荒把我带上了。一堆男人喝酒吹牛,烟雾缭绕。我坐在旁边无聊地刷手机,
扮演安静的花瓶。周磊喝高了,搂着黎想的脖子,大着舌头嚷嚷:“可以啊想想!
真把沈大**娶回家了!哥们儿真佩服你!嗝……当年……当年你丫……”黎想脸色微变,
去捂他的嘴:“喝多了就滚去吐,别在这胡说八道。”周磊一把打开他的手,声音更大了,
指着黎想笑,话却是冲着我来的:“弟妹!你……你不知道!这小子……怂得要死!
以前……嗝……以前我们翻他书包找烟,结果……结果摸出个破铁盒!里面……哈哈哈!
里面藏着你高中那丑得要死的证件照!都磨毛边了!他妈的……暗恋人家十年不敢说!
现在……现在装大尾巴狼!出息!”轰——像是一道雷直接劈在我天灵盖上。
整个包间瞬间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微妙地在我和黎想之间来回扫射。高中证件照?
磨毛边了?暗恋十年?每一个词都像一颗炸弹,炸得我耳膜嗡嗡作响,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我猛地扭头看黎想。他脸色沉得能滴水,眼神阴鸷地盯着周磊,
下颌线绷得像一根马上要断裂的弦。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近乎凶狠的慌乱。
他没有反驳。他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
用一句戏谑的“放屁”或者“**梦游呢”来轻松带过。他只是猛地灌了一杯酒,
然后死死地捏着杯子,指节泛白。那一刻,我的心跳,震耳欲聋。后来他们怎么散的场,
我怎么回的家,全都模糊不清。脑子里只剩下周磊那句石破天惊的酒后真言,
和黎想那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又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眼睛。2.假的吧?开玩笑的吧?黎想?
暗恋我?十年?这比告诉我明天下红雨还要荒谬一万倍!
我们明明……我们明明是从小打到大的死对头!他揪过我辫子,
我撕过他作业;他嘲笑我平胸,我诅咒他矮一辈子;我们互相拆台,彼此嫌弃,
恨不得对方立刻原地消失……暗恋?他暗恋的方式是往我铅笔盒里放毛毛虫?
是把我自行车气门芯拔了?是在我演讲比赛前夜偷喝我的润喉糖浆?可周磊那样子不像说谎。
黎想的反应……更不像。一个疯狂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念头,
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我要知道真相。那个铁盒。周磊说的那个铁盒。
如果……如果真的存在……黎想第二天醒来,绝口不提昨晚的事,甚至表现得比平时更欠揍,
仿佛那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但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肯定——他在心虚。
我开始像个变态一样,趁他不在家,疯狂地搜寻整个房子。
书房、卧室、客厅、甚至健身房……任何一个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不放过。没有。
哪里都没有。就在我几乎要怀疑那真的只是个荒唐的玩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目光,
鬼使神差地,落在了他衣帽间最顶层,那个积了薄薄一层灰的旧行李箱上。
那是他大学时用的箱子,后来换了新的,这个就一直被塞在角落吃灰。心跳骤然加速。
我搬来凳子,踮着脚,把它拖了下来。箱子没密码,我颤抖着手,啪嗒一声打开。
里面是几件旧衣服,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我胡乱地把东西全都扒出来,
手指忽然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角落。在夹层的底部,
用胶带粘着一个扁平的、毫不起眼的铁皮糖果盒。绿色的铁皮,
上面印着早已褪色的卡通图案,边角有些锈迹,看起来有些年头了。我的呼吸瞬间停了。
周磊说的……竟然是真的。我颤抖着,一点点把它抠下来。盒子没有锁,只是扣得很紧。
我深吸一口气,指甲用力撬开盒盖——砰。像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炸开,炸得我魂飞魄散,
炸得我血液倒流。最上面,赫然是我高中那张傻得冒气的蓝底证件照!照片上的我抿着嘴,
表情僵硬,刘海被风吹得有点乱。边缘……真的已经微微磨损泛白,像是被人摩挲过无数次。
照片下面,是一张对折的、同样有些年头的纸条。我抖着手打开,
上面是黎想那手张扬跋扈的字,写着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今天又跟她吵了。蠢死了。
但……好像更蠢了点?妈的。」日期,是十年前的一个夏天。我的指尖冰凉,
几乎握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再往下翻。几张我的大学成绩单复印件(他哪儿搞来的?!
);一张我大四参加辩论赛时被抓拍的丑照(他竟然在场?);甚至还有一张我工作后,
在杂志上发表的第一篇文章的剪报……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凭着本能,机械地往下翻找。
然后,我的动作僵住了。指尖触到几张明显不同的纸。我把它抽出来。最上面一张,
是XX妇幼保健院的孕检报告单。患者姓名:沈颜。日期:清清楚楚地印着——一年前。
我们结婚的半年前。下面一张,是本市一家顶尖国际幼儿园的入学意向登记表。
拟入学儿童姓名一栏是空的。家长姓名:黎想,沈颜。
登记日期:我们“被迫”结婚的两个月前。日期。全是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全在我们那场所谓的“被迫联姻”之前!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被我翻出来的旧物,
一片狼藉。那个铁盒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手心生疼,一直烫到心里去。孕检单,
幼儿园报名表,暗藏了十年的证件照……黎想。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我们这场婚姻,
到底是他妈的怎么回事?!我像个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的软体动物,瘫在衣帽间冰凉的地板上,
四周是一片劫掠后的狼藉。那个打开的绿色铁盒安静地躺在我掌心,却重得我几乎托不住。
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一种陈旧的、属于过去时光的气味,呛得我喉咙发紧,眼睛酸涩。
孕检单。幼儿园报名表。日期刺眼。还有那张被我摩挲得边缘发毛的高中证件照。
照片上的沈颜,十六七岁的年纪,眼神里带着点故作镇定的倔强,
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黎想。这个名字在我舌尖滚过千百遍,
通常伴随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和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暴躁。但此刻,它像一枚生锈的针,
细细密密地扎进心口,带来一种陌生而尖锐的酸胀感。怎么会?怎么可能?
无数被忽略的细节,此刻却争先恐后地涌进脑海,带着全新的、令人心惊胆战的含义。
高中那次我痛经痛得脸色惨白趴在桌上,是他,嘴上嫌弃着“麻烦精”,
却恶声恶气地把一件还带着体温的校服外套扔在我头上,转身跑去小卖部给我灌热水袋,
烫得手心通红;大学时我跟初恋男友分手,一个人躲在操场看台后面哭成狗,
是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冷嘲热讽“为那种瞎眼的货色哭,沈颜你智商被狗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