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进门时带进一股寒气。凌晨两点。他西装皱得厉害，领带歪斜，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往常那种掌控一切的气势荡然无存。他没换鞋，径直走到沙发边，像根被砍断的木头，
直挺挺地栽下去。“完了。”他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端着一杯热牛奶从厨房出来，
脚步顿住。客厅只开了盏落地灯，昏黄的光线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透着一股子萧索。“什么完了？”我把牛奶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玻璃杯底磕碰大理石，
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又绝望又凶狠，
像被逼到悬崖边的狼。“公司！全完了！核心数据……被偷了！整个集团，马上就要垮！
”牛奶杯沿升腾的热气凝滞了一下。“怎么会？”我的声音很稳，甚至有点过分平静，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不是有防火墙吗？你花大价钱请的那个什么……‘铁壁’安全团队？
”“狗屁铁壁！”顾琛一拳狠狠砸在沙发扶手上，昂贵的真皮发出闷响。“塌了！被攻破了！
就在刚才！对方像回自己家一样，把最核心的研发数据和客户资料库搬空了！
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干净的像他妈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双手**头发里，用力撕扯着，
昂贵的腕表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冰冷的光。“完了……路砚，我们完了。明天股市一开，
就是灭顶之灾。债主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扑上来……”他抬起头，
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全是恐惧，“我们……可能会一无所有。”一无所有？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滑稽。我看着他。
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此刻像被抽掉了脊梁骨。“报警了吗？
”我问，弯腰拿起那杯他没碰的牛奶，自己喝了一口。温的，刚好。“报了！有个屁用！
”他烦躁地扯开领带，扔在地上，“警方那帮技术员还在路上！等他们来，黄花菜都凉了！
对方留了个尾巴，一个加密的匿名账户，要求三天内往里面打五个亿！
否则就把所有数据公之于众！”他猛地站起来，在客厅里焦躁地踱步，
昂贵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洞的回响。“五个亿！我现在哪里掏得出五个亿的现金？
银行那边……风声肯定早就传过去了！”他停下，转向我，眼神复杂，
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审视。“路砚，你说……会是谁？谁有这么大本事？
谁跟我有这么大的仇？”我放下牛奶杯，玻璃杯底轻轻碰了一下桌面。“不知道。”我说，
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商场如战场，恨你的人多了。或者，单纯就是求财的顶尖黑客。
”“顶尖黑客……”顾琛喃喃重复，眼神空洞，
“‘铁壁’是国内顶尖的团队了……除非是‘影狐’那个级别……”他提到那个名字时，
自己都打了个寒颤。‘影狐’，黑客圈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传说，没人知道是男是女，
是老是少，只知道他（或者她）出手，从未失手，而且……从不留痕迹。要价极高，
行事诡秘。“别想那么多了。”我走过去，把他按回沙发上，“等警察来吧。急也没用。
”他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按回去，身体僵硬。过了很久，他才哑着嗓子说：“路砚，
如果……如果真的一无所有了，你……”“睡觉。”我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天塌下来也得睡觉。去洗个澡，一身寒气。”他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迷茫，有依赖，
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陌生？最终，他疲惫地点点头，摇摇晃晃地走向浴室。
听着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我在沙发上坐下，没开灯。黑暗包裹着我，
像一层熟悉的保护色。我拿起自己的手机，很普通的一个牌子。
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了几下，解锁，进入一个隐藏极深、界面异常简洁的APP。
屏幕幽幽的蓝光映着我的脸。屏幕上跳动着几行代码，还有一个进度条。
刚才顾琛提到那个“加密的匿名账户”的详细信息，正清晰地显示在上面。
他公司的“铁壁”防火墙？确实塌了。塌得干净利落，塌得符合顶级黑客的水准。
塌得……没留下任何指向“影狐”的痕迹。进度条走到100%。
【目标账户锁定：瑞士联合银行UBS-ZH-XXXXXXXXX。
关联信息追溯中……】几秒后，关联信息弹了出来。一个名字。李曼。还有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妆容精致，笑容温婉，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边。那个男人，不是顾琛。我的心，
像被那瑞士银行冰冷的账户数字冻了一下。李曼。顾琛的首席秘书。跟了他五年，能力出众，
深得信任。顾琛不止一次在家提起过她，语气是纯粹的欣赏。现在，
这个名字和那个勒索的匿名账户关联在一起。照片上的男人……有点眼熟。我手指滑动，
放大那张合影。背景是某个高端酒会。男人侧脸对着镜头，鼻梁很高，
嘴角带着一丝倨傲的笑。周天翊。周氏集团的少东家。顾琛在生意场上最大的死对头。
这两年两家在争夺东南亚一个新港口项目上，斗得你死我活，顾琛略占上风。
周天翊放话要让顾琛好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原来，所谓的“好看”，是釜底抽薪，
是买通内鬼，盗取核心数据，勒索，彻底搞垮他。李曼……是周天翊的人？
什么时候安**来的？五年？还是更久？顾琛这傻子，引狼入室而不自知。水声停了。
我迅速退出APP，锁屏，把手机随意丢在沙发上，
就像任何一个忧心丈夫、心力交瘁的妻子会做的那样。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里，闭着眼。
浴室门打开，顾琛带着一身湿气出来，只围了条浴巾。他没开大灯，借着落地灯的光，
走到我面前。阴影笼罩下来。“怎么还不睡？”他问，声音带着水汽的潮意。我睁开眼，
看着他。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肌肉线条往下淌。这张脸，曾经让我觉得是整个世界。现在，
那层完美的总裁外壳裂开了缝隙，露出里面真实的、脆弱的、可能还带着背叛的底色。
“睡不着。”我说，声音闷闷的，“担心你。”他在我身边坐下，沙发陷下去一块。
他身上散发着和我一样的沐浴露味道，是茉莉花香。这个味道，过去让我安心，
现在只觉得讽刺。“别担心。”他伸出手臂，似乎想揽住我的肩膀，动作有些迟疑，
最终还是落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他的手心很烫。“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不了……我带你回老家种地去。”他试图开个玩笑，但声音干涩，毫无笑意。回老家种地？
顾大总裁能放下身段去种地？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路砚，”他忽然叫我的名字，
语气很沉，“如果……我是说如果，这次真的过不去了，你会离开我吗？”黑暗中，
他的眼睛亮得惊人，紧紧盯着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求证。我看着他。
这张英俊的、此刻写满脆弱和不确定的脸。脑子里闪过李曼和周天翊的合影，
闪过那个勒索的匿名账户，闪过顾琛这五年来对李曼毫不掩饰的赞赏和信任。“不会。
”我说，声音很轻，却很清晰，“我们是夫妻。”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猛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用力把我搂进怀里，很紧，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他的下巴抵着我的头顶，
身体在微微发抖。“路砚……谢谢你。”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谢谢你……还在。
”**在他带着湿气的胸膛上，听着他急促的心跳。
鼻尖是他身上熟悉的须后水味和淡淡的烟草味。这个怀抱，曾经是我最温暖的港湾。此刻，
却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冰。警察和技术专家是在凌晨四点到的。来了很多人，
穿着制服的和穿着便衣的，神情都很凝重。为首的是一个姓秦的队长，四十多岁，
眼神锐利得像鹰。顾琛强打起精神应付。
技术专家立刻接管了顾琛书房的电脑和公司服务器端口。秦队长则开始询问顾琛详细经过，
以及可能的怀疑对象。顾琛坐在书房宽大的老板椅上，脸色依旧苍白，
但已经恢复了几分商界精英的冷静。
他条理清晰地讲述了发现系统被入侵、数据被盗、收到勒索信息的过程。“怀疑对象？
”顾琛苦笑，揉了揉眉心，“秦队，做我们这行的，竞争对手不少。明面上的，
周氏集团的周天翊，跟我争港口项目争得最凶。暗地里的……就更多了。但这种手法，
这种不留痕迹的风格……”“像‘影狐’？”秦队长直接点破。顾琛身体一僵，
点点头：“是。但这只是猜测。‘影狐’神出鬼没，没人见过真容。而且，
他（她）的要价一向极高，行事也……更‘优雅’？这次直接勒索五亿，还威胁公开数据，
有点……不像？”秦队长在本子上记着什么：“我们会重点排查所有商业对手，
尤其是周天翊那边。技术组正在追踪那个匿名账户的线索。勒索信息里提到三天期限，
时间很紧，对方很狡猾，用的是无法追踪的一次性加密通道。”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站在顾琛身边、安静地像个背景板一样的我。“顾太太，昨晚事发时，您在哪里？
或者，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异常？”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我身上。顾琛立刻说：“秦队，
我太太一直在家。她对这些商业上的事情完全不懂，更不可能接触公司系统。
”我迎上秦队长审视的目光，表情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担忧。
“我昨晚……大概十一点就睡了。睡得很沉，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后来是顾琛回来……我才醒的。”我低下头，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家里……没发现什么异常。”秦队长锐利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几秒，
似乎在判断我话里的真实性。最终，他点点头，没再追问。“顾先生，
请提供一下您公司所有核心管理人员的名单，尤其是能接触到核心数据的人员。
我们会逐一排查。”“好。”顾琛立刻让助理调出名单。名单上，李曼的名字赫然在列，
职位：总裁首席秘书。警察和技术人员在书房里忙碌着。我借口去倒水，
离开了那个压抑的空间。走进厨房，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在冰冷的冰箱门上，
拿出手机。再次进入那个隐蔽的APP。追踪李曼和周天翊。屏幕上的数据流飞速滚动。
李曼的通讯记录、银行流水、社交网络……周天翊的私人行程、隐秘账户……线索很碎，
像散落的拼图。李曼很小心，和周天翊的联络用的是加密程度极高的境外聊天软件，
而且每次联络后都会彻底清除记录。银行流水也干干净净，没有大额不明资金流入。
周天翊那边更是铜墙铁壁，他的私人信息防护级别极高。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警方那边大概率也是一筹莫展。三天期限，像悬在头顶的刀。突然，
一条看似无关的信息跳入我的视线。李曼的私人邮箱，
一个多月前收到过一封来自瑞士某家私人银行的加密邮件，主题是“家族信托年度报告”。
这封邮件本身没问题，李曼名下确实有家族信托。但邮件附带的加密附件……有点意思。
追踪附件的数字签名和加密方式……非常独特。
和周天翊常用的一个隐秘信息通道的加密特征，有90%以上的相似度。
这是一种极其小众、几乎被淘汰的复合加密算法，使用者极少。找到了。微弱的信号关联。
这封邮件，很可能是周天翊利用李曼的合法邮箱作为跳板，
传递勒索计划的指令或者接收信息。附件里，或许就藏着指向勒索账户的关键信息，
或者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但附件本身是高度加密的，而且需要李曼的私钥才能打开。
强行破解，不仅难度极大，时间不够，而且极易触发警报，打草惊蛇。我需要接近李曼。
拿到她的私钥，或者找到她存放私钥的设备。书房的门开了。秦队长走了出来，脸色严肃。
技术组的组长跟在他身后，摇了摇头。“顾先生，”秦队长的声音带着沉重，
“对方非常专业。匿名账户的IP经过多层跳转，最终消失在境外，无法追踪源头。
服务器那边的入侵痕迹也被清理得非常干净，几乎没有留下可供追踪的有效线索。
那个勒索信息通道，是一次性的，已经失效。”顾琛的脸色瞬间灰败下去，比刚才更加难看。
“那……怎么办？”“目前看来，”秦队长斟酌着措辞，“对方是有备而来，
而且拥有顶尖的技术力量。三天期限……我们会继续从商业对手关系这条线深挖，
尤其是您提到的周天翊。另外，请您务必稳住，不要轻易答应对方的任何要求，
也不要试图私下接触对方，这非常危险。”顾琛颓然地点点头。警察和技术人员很快离开了，
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绝望的空气。顾琛瘫在老板椅上，双眼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路砚……”他喃喃地叫我的名字，声音飘忽，“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完了？
”我走过去，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还没到最后。警察不是还在查周天翊吗？”“查？
”顾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周天翊那个老狐狸，做事滴水不漏。没有证据，
警察能拿他怎么办？五亿……我上哪里弄五亿？”他猛地抓住我的手，力气很大，“路砚，
我……我名下的资产，不动产，股票基金……全部抵押变现，
也许……也许能凑够……”“然后呢？”我平静地问，“把钱给他们？他们拿到钱，
真的会销毁数据吗？万一他们复制了多份呢？万一他们继续勒索呢？顾琛，这就是个无底洞。
”他像是被抽干了最后一丝力气，颓然地松开我的手，捂住脸。“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眼睁睁看着公司垮掉？看着我们……流落街头？”“等。”我说，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
“等警察的消息。或者……等对方露出马脚。”“马脚？”顾琛苦笑，
“‘影狐’会露马脚吗？”我没回答。影狐当然不会。但李曼和周天翊，未必。
机会很快就来了。第二天下午，顾琛被警方叫去配合调查，主要是关于周天翊的情况。
他出门前，整个人像绷紧的弦，焦虑不安。我坐在客厅里，看着落地窗外阴沉的天。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李曼发来的微信。【李曼】：路砚姐，顾总在公司吗？
有份紧急文件需要他签字，打他电话关机了。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鱼儿上钩了？
还是单纯的工作？我回复：【他刚被警察叫去配合调查了。手机可能调静音了。什么文件？
很急吗？】【李曼】：啊？警察？顾总没事吧？
（一个担忧的表情）文件是港口项目的一个补充协议，对方催得紧，今天必须签了寄回去，
否则之前的条款可能会作废……路砚姐，顾总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或者，
您知道他在哪个分局吗？我送过去找他签？港口项目？周天翊虎视眈眈的那个项目。
时间点卡得这么巧？【我】：我也不清楚他在哪个分局。这样吧，你把文件送到家里来？
他应该……快回来了？或者，我看看能不能联系上他助理？【李曼】：好的好的！
麻烦您了路砚姐！文件很重要，我这就给您送过去！大概半小时后到！放下手机，
我走到顾琛的书房。他的电脑开着，但需要密码。我拿出一个很小的、像U盘一样的设备，
**电脑USB口。屏幕上代码飞快滚动，几秒钟后，密码锁被绕开。
我快速浏览着港口项目补充协议的电子档。内容很专业，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就是一些付款条件和时间节点的微调。但我的目标不是文件内容。
我找到文件最后一次修改的日志记录。修改人：李曼。修改时间：就在今天上午。
修改记录显示……她最后一次保存文件时，连接了一个外部加密设备。那个设备，
很可能就是她的私钥存储器。半小时后，门铃响了。李曼站在门外，穿着得体的职业套装，
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眼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路砚姐，
打扰了。”她走进来，把文件袋递给我，“就是这份补充协议。麻烦您等顾总回来，
务必请他签个字。对方等着原件寄回。”“好，辛苦你跑一趟。”我接过文件袋，
随意放在玄关柜上。“喝杯水吧？看你跑得额头都出汗了。”“不用了不用了，公司还有事。
”李曼连忙摆手，目光却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客厅，尤其是书房的方向。“那行。”我笑了笑，
“对了，顾琛早上走得急，好像把常用的那个U盘落家里了，黑色的，
上面有个银色logo的，你见过吧？是不是很重要？他助理刚打电话来问。
”李曼的表情瞬间凝固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啊？U盘？
顾总的U盘……我，我没注意啊？他可能自己收起来了吧？”她的反应，过快了。而且，
她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随身携带的、一个看起来像名片夹的黑色皮质小包。“是吗？
”我露出疑惑的表情，“他助理说好像挺重要的，里面有什么港口项目的备份资料？算了，
等他回来自己找吧。”“对，对，顾总肯定自己收好了。”李曼连连点头，语速有点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