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晴是在第三次把咖啡泼在财务报表上的时候，终于意识到有些东西，必须改变了。
上午十点的阳光透过写字楼的百叶窗，在米色地毯上割出细长的金线。
她盯着键盘上那摊褐色的污渍，胃里又开始翻涌——这是这个月第七次胃痉挛，
医生说是因为长期焦虑引发的应激性溃疡。电脑屏幕右下角的微信不断跳动，
是部门群里主管@全体：“季度考核表今日下班前务必提交，
数据误差超过0.5%直接扣绩效。”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周整理客户资料时，
她把A公司的年采购额多打了个零，被主管当着整个部门的面摔了文件：“苏晴，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工作？这个月已经是第二次了！”当时她张了张嘴，
想解释自己连续加班三天，眼睛干涩得几乎看不清屏幕上的数字，但话到嘴边，
却变成了细若蚊蚋的“对不起”。茶水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黑眼圈顽固地盘踞在眼下，像两枚褪色的印章。她想起今早出门前，
母亲在厨房门口担忧的眼神：“小晴，你最近怎么又瘦了？周末回家吧，妈给你炖了排骨。
”她当时敷衍地笑了笑：“最近项目忙，脱不开身。”忙。她真的忙吗？
苏晴打开手机备忘录，最近三十条记录里，二十条是“今晚加班”，五条是“记得取快递”，
剩下五条空白。手机相册里，上一张照片还是去年春天在西湖拍的，
她和大学室友小棠举着冰淇淋，笑靥如花。而现在，小棠偶尔发来的消息，
她常常隔很久才回复一个冷淡的“嗯”或“好”。回到工位，
邻座的周姐正压低声音打电话：“……小晴最近状态确实不对劲儿，
上回开会她居然把季度目标念错了，主管脸都绿了……要不，你帮我留意着点？
”苏晴抓起桌上的文件夹，假装去茶水间续水。玻璃门映出她微驼的背，
发梢沾着不知何时散落的碎发。她想起刚入职时的自己，为了做好第一个项目，
主动留在公司通宵做PPT，凌晨三点在朋友圈发了张窗外的夜景，
配文“星光不负赶路人”。那时，母亲会给她发微信：“别太累，注意身体。
”她会立刻回复一个调皮的笑脸，再附上一张自己煮的酒酿圆子的照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是那次项目失败，主管拍着她的肩膀说“年轻人要多历练”的时候？
还是母亲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隔壁家的小慧都升主任了，你什么时候能有出息”的时候？
或者，是她在医院查出轻度抑郁倾向，医生建议她“尝试调整生活节奏，
多接触阳光和人群”时，她却固执地认为“这点小事，我自己能扛过去”的时候？
咖啡的香气混杂着消毒水的味道，**着她的鼻腔。苏晴突然想起，
上周在电梯里遇到的新来的实习生小陆。那个女孩抱着厚厚一摞文件，
不小心在电梯口踉跄了一下，文件散落一地。苏晴正想上前帮忙，却见主管皱着眉，
从她身边快步走过，冷冷地说：“连路都走不稳，还能做好什么工作？”而当时的苏晴，
只是低下头，默默地帮小陆捡起了几份文件，用细若蚊蚋的声音说了句：“没关系，
下次小心点。”“叮——”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小棠发来的消息：“这个周末我回家，
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苏晴盯着屏幕，
指尖在“好”和“再说吧”之间犹豫不决。最终，她深吸一口气，删掉了“再说吧”，
郑重地打下一行字：“好啊！我周六下午过去找你。
”发送成功的提示音在安静的茶水间显得格外清晰。她望着镜子里微微上扬的嘴角，
感到喉咙有些发紧——这似乎是她近三个月来，第一次主动做出的、与“忙碌”无关的决定。
第二章：裂缝透进第一缕光周六下午，苏晴站在小棠家门口，
手里提着一盒自己做的芒果千层。
这是她第一次为自己真正喜欢的事情付出时间和精力——从前，
她总是以“工作太忙”为借口，推掉所有朋友的邀约，也从未想过要为自己学做点什么。
那天，她在购物APP上看到**芒果千层的视频，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然后买齐了材料，
从晚上七点一直做到了凌晨一点。“叮咚——”门**响起。开门的是小棠，
她穿着一件柔软的珊瑚绒睡衣，惊喜地叫道：“苏晴！你可算来了！
”屋子里弥漫着糖醋排骨的诱人香气。小棠的妈妈系着碎花围裙，
热情地从厨房探出头：“是小晴吧？快进来快进来！小棠总提起你呢！”苏晴把蛋糕递过去，
有些局促地说：“阿姨好，这是我……我做的芒果千层，不知道合不合您胃口……”“哎呀，
太有心了！肯定好吃！”小棠妈妈笑着接过，转身又进了厨房，“你们俩先聊，饭马上就好！
”小棠拉着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本相册和一个可爱的猫爪靠垫。“快看，
这是我们去年去厦门玩拍的！”她翻开一本相册，指着其中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苏晴站在海边，笑容灿烂，发梢飞扬，“那时候你多开心啊，
不像现在……”“像现在这样，像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苏晴自嘲地接口道。
小棠没有说话，只是从茶几底下摸出一个相框。照片上，是她们大学毕业时的合影。
苏晴穿着租来的学士服，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你还记得毕业答辩那天吗？
”小棠笑着说，“你在台上紧张得直搓手，结果一开口，讲得特别好，
评委老师都夸你思路清晰，专业扎实呢！”苏晴怔住了。她早已不记得那些细节，
只记得自己为了准备答辩，熬了好几个通宵，只记得答辩结束后，
主管发来信息说“表现不错，下周来公司实习”，只记得那天晚上，
她和室友们去校门口的小餐馆庆祝，她点了最爱的番茄炒蛋，吃了很多很多。“其实，
你一直都是很有能力的。”小棠认真地看着她，语气温柔却坚定，“只是，
你太擅长把所有的情绪都藏起来了。”傍晚，
小棠的爸爸特意开车带她们去了附近的一个大公园。秋日的傍晚，天气凉爽宜人。
她们沿着铺满银杏叶的小路慢慢地走着，苏晴的手机一直在震动——是工作群的消息，
是未读的邮件提醒。她本想关掉手机，彻底放空自己，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
却迟迟没有按下去。“别看了。”小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握住她的手，
“今天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工作明天还有。”苏晴的心猛地一颤。有多久，
没有人对她说“今天是你自己的”这样的话了？母亲总是说“你要努力，
要出人头地”；主管总是说“这个很急，你尽快完成”；就连便利店的店员，
也会一边扫码结账一边催促“快点，后面还有人”。她们走到湖边的长椅上坐下。
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几只白鹭优雅地掠过水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小棠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日记本，封面是淡紫色的，上面印着一朵小小的雏菊。
“这是我最近开始写的‘感恩日记’。”她翻开日记本，递给苏晴看，“每天睡前，
我会写下三件让我感到开心或者感激的小事。比如今天早上，
楼下的流浪猫蹭了我的裤脚；中午，食堂的汤里竟然有我爱吃的玉米；刚才，
我看到一只胖乎乎的松鼠在树上跳来跳去……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
却能让我心情变好很多。”苏晴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那些娟秀的字迹：“7月12日，晴。
今天帮邻居奶奶抬了一袋大米，她说我比她亲孙女还亲。”“7月14日，多云。
公司楼下的早餐铺阿姨多给了我一个茶叶蛋，她说看我最近脸色不太好，要补补。
”“7月15日，小雨。下班路上，看到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小女孩，追着一只蝴蝶咯咯地笑，
我也跟着笑了。”“其实，我以前也总是觉得，只有做成大事、获得大的成功，才会开心。
”小棠合上日记本，轻声说，“直到前段时间，我因为一个项目出了点差错，
被领导批评了几句，躲在厕所里偷偷哭了很久。后来，我的直属上司张姐发现了，
她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棠啊，工作是永远都做不完的，但你的心情和健康是自己的。
偶尔停下来歇歇，不是罪过。’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照顾好自己的感受，
比一味地追求工作上的完美更重要。”湖面上，一只晚归的水鸟扑棱着翅膀，
发出清亮的啼鸣。苏晴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云霞，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有多久了，
她没有静下心来，好好看看天空，听听风声，感受一朵花的绽放，
或者只是一片落叶悠然飘下的姿态？第三章：笨拙地学习“为自己而活”周一早上，
苏晴破天荒地提前了二十分钟到达公司。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冲进茶水间接咖啡，
而是先去卫生间，用温水仔细地洗了把脸，然后对着镜子，尝试着给自己一个微笑。“苏晴，
早啊！”前台的小文笑着跟她打招呼。“早。”苏晴也笑着回应，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
来到工位，她没有立刻打开电脑，
而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盆栽——那是小棠送给她的，一株小巧玲珑的多肉植物，
名叫“桃蛋”。“桃蛋”圆滚滚的叶片饱满可爱，在晨曦中泛着淡淡的光泽。
苏晴轻轻地将它放在电脑旁边，然后拿出手机，给它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自己的朋友圈，
配文是：“新的一天，和我的‘桃蛋’一起加油！”很快，
手机就收到了几条回复：小棠：“哇！好可爱的多肉！桃蛋在你的照顾下，
肯定会越来越胖乎乎的！”大学室友小米：“苏晴，你终于开始关注生活里的美好事物啦！
为你点赞！”甚至还有部门群里不太熟的同事赵哥：“苏晴，这盆植物真不错，挺有生气的。
”苏晴看着这些温暖的回复，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意。她深吸一口气，
开始处理堆积的邮件。当看到一条来自合作公司王经理的、语气严厉的投诉邮件时，
她原本习惯性绷紧的肩膀，竟然不自觉地放松了一些。
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感到恐慌和焦虑，而是耐心地打开相关的合同和沟通记录，
仔细地核对每一个细节。下午三点，主管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苏晴以为自己又要因为工作失误挨批评了，心跳不由得加速。“苏晴，坐。
”主管指了指办公桌前的椅子，表情看起来比平时缓和一些，“昨天那份季度考核表，
你重新核对的数据，我看了，误差控制得很好，比之前的版本精准了不少。”苏晴愣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主管说的是她利用午休时间，重新仔细核对并修正的那份报表。“还有这个，
”主管从文件夹里抽出一份文件，“这是你昨天提交的‘客户需求优化方案’，思路很新颖，
可行性也很高。其中提到的几个改进点，我觉得可以拿到下周的部门会议上重点讨论一下。
”苏晴接过文件，指尖微微有些颤抖。她抬起头，看到主管的眼中带着一丝赞许：“小苏啊，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也很辛苦。但是，你也要多注意休息，注意身体。有时候，
适当放慢脚步，是为了将来能跑得更远。你很有潜力，不要辜负了自己。”走出主管办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