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信号枪和罗盘紧紧绑在手腕上，深吸一口气，钻进了那个未知的黑暗通道。
5e.管道里狭窄得令人窒息。铁锈和冰冷的泥水浸透了我的衣服，每一次挪动都无比艰难。
我只能靠着手臂和膝盖的力量，像虫子一样向前蠕动。身后，是陆烽沉重的呼吸声，
他跟得很吃力，但没有一句怨言。我不知道这管道通向哪里，这是我地图上的盲区。
但我别无选择。不知爬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和流动的空气。出口！
我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爬出管道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雾气扑面而来。我们出来了。
但我们进入了另一个地狱——迷雾笼罩的废弃城区。四周是高楼模糊的轮廓，
能见度不足五米。空气中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吼——」不远处，一声低沉的嘶吼传来，
让我的心脏瞬间揪紧。是雾兽。而且听声音，不止一只。「这边！」我立刻做出判断，
拉着陆烽躲进一栋废弃大楼的门洞里。我们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几道巨大的黑影从我们藏身的门洞前缓缓掠过，它们形态各异，像是被迷雾扭曲放大的噩梦。
陆烽握紧了军刀，肌肉紧绷，做好了随时搏命的准备。我按住他的手，微微摇头。现在硬拼，
等于送死。等到那几头雾兽走远，我才松了口气。「你怎么样？」我看向陆烽，昏暗中，
他的脸色异常潮红，嘴唇干裂。「撑得住。」他咬着牙说，「但……撑不了太久。」
雾毒在他体内加速扩散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点，
并且找到能替代「幽蓝之心」的药物，至少先压制住他的病情。我拿出「寻北」罗盘。
黄铜外壳冰冷，但那根永远指向北方的红色指针，给了我一丝安心。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一个老地质学家，用一辈子心血改造出的、不受任何磁场和信号干扰的精密仪器。
在电子设备失灵的迷雾时代，它比黄金还珍贵。「跟我走。」我辨认了一下方向，拉起陆烽，
「我知道一个地方，或许是安全的。」那是我曾经勘测过，
但因为距离太远而没有纳入安全区范围的一座地下防空设施。前提是，我们能活着走到那里。
穿行在死寂的街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凭借着脑海中的地图和罗盘的指引，
在迷宫般的城市废墟中寻找正确的道路。陆烽的状态越来越差，他开始说胡话，
身体时冷时热。我不得不半拖半扶地架着他，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突然，
陆烽猛地推开我，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我挡在身后。「小心！」
一头潜伏在角落的雾兽朝我们扑了过来。它像一只被剥了皮的巨型猎犬，
浑身流淌着黑色的粘液，速度快如闪电。陆烽横刀格挡，却被巨大的冲击力撞飞出去，
后背重重地砸在墙上，喷出一口血。那雾兽一击得手，嘶吼着再次向他扑去。我瞳孔一缩，
几乎是本能地举起了手腕上的信号枪。「砰！」绿色的信号弹拖着炽热的尾焰，
精准地射向雾兽的眼睛。高热在它面部炸开，发出一阵蛋白质烧焦的恶臭。
雾兽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捂着脸在原地疯狂翻滚，暂时失去了攻击能力。「走！」
我冲过去扶起陆烽，头也不回地冲进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小巷。身后，
雾兽的惨叫声很快吸引了更多的同类。我们必须在被包围前，甩掉它们。「秦玥……」
陆烽靠在我身上，声音微弱，「把我放下，你自己走。」「闭嘴。」我低吼道，
架着他拐进一栋商场的破损后门。商场里同样被迷雾渗透，但比外面要好一些。
我将他安置在一个相对隐蔽的柜台后面，撕下自己的衣袖，用力按住他不断渗血的伤口。
「没用的。」他苦笑一声，「我能感觉到……它在吞噬我。」他的伤口上，
黑色的纹路正在蔓延，像活物一样。「别放弃。」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答应过小冉，会带你活下去。而且，我们还要回去，揭穿温聿尘。」复仇的火焰，
有时比求生的欲望更旺盛。陆烽的眼神重新燃起一丝光亮。我从包裹里拿出水和饼干，
先喂他吃下。自己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温聿尘那张伪善的脸，苏晴冰冷的眼神，
还有其他队员或麻木或恐惧的表情，像一根根刺，扎在我心里。凭什么？
凭什么我们拼死拼活地探索，为团队寻找生机，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我不会就这么算了。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一张皱巴巴的纸，这是我从勘探服内袋里唯一抢救出来的东西。
借助罗盘和记忆，我开始绘制我们目前所在区域的地图。这里是市中心的商业区，
距离我们原来的安全区直线距离五公里。距离我记忆中的那个防空设施，还有三公里。
三公里，在迷雾中，是生与死的距离。我一边画，一边冷静地分析。「我们不能再走地面。」
我指着地图上的一条红线，「这里，是城市的地铁一号线。虽然部分坍塌，
但大部分应该还能通行。从这里下去，可以避开大多数地面上的雾兽。」陆烽看着我，
眼神里是全然的信任。「都听你的。」地铁站的入口被杂物和车辆堵死了一半。
一股更浓重的霉味和血腥气从下面传来。我用军刀撬开一道缝隙，和陆烽侧身挤了进去。
站台上一片狼藉，到处是废弃的行李和干涸的血迹，显然在灾难降临时，
这里发生过惨烈的事件。铁轨淹没在及膝的积水中，冰冷刺骨。我们顺着铁轨，
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黑暗的隧道里，只有我们两人的脚步声和水声。这种极致的安静，
比雾兽的嘶吼更让人心悸。突然，陆烽拉住了我。「前面，有东西。」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只见前方的隧道里，有几点幽绿色的光在晃动。不是雾兽。雾兽的眼睛是猩红或惨白的。
是人？我心里一紧，立刻拉着陆烽躲到一根承重柱后面。在末日，有时候，人比怪物更可怕。
那几点绿光越来越近，是戴着夜视仪的人。他们有四个人，装备精良，手里都拿着武器。
他们行动间配合默契，显然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小队。「老大，这片区域已经搜过了，
除了几只『潜猎者』，没什么油水。」一个声音说。「别废话，仔细点。」
被称作老大的男人声音低沉，「我们的药快用完了，必须在『血月』之前，找到『黑市』，
补充一批『镇定剂』。」黑市？镇定剂？是我没听说过的情报。我屏住呼吸，
希望能等他们过去。
但陆令的身体却在这时开始剧烈颤抖，牙齿打战的声音在寂静的隧道里格外清晰。「谁在那！
」四道强光手电同时照向我们这边，刺得我睁不开眼。我们暴露了。「出来！」
为首的男人厉声喝道，举起了手里的自制步枪。我举起双手，慢慢从柱子后面走出来，
将重伤的陆烽护在身后。「我们没有恶意。」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我们是路过的幸存者。」他们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我们身上扫过，
最后落在我手腕的罗盘和信号枪上。「装备不错。」一个瘦高个吹了声口哨，眼神不怀好意。
为首的男人抬手制止了他，走上前来。他很高，穿着战术背心，脸上有一道狰狞的伤疤，
从眉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他怎么了？」刀疤脸指了指我身后的陆烽。「被雾兽所伤，
感染了。」我如实回答。「雾毒？」刀疤脸皱起眉，「没救了，给他个痛快，免得变异。」
他说得轻描淡写，好像在谈论一只受伤的动物。「他还有救！」我立刻反驳，
「只要找到特定的草药……」「草药？」那个瘦高个嗤笑一声，「小姑娘，你活在梦里吗？
这鬼地方，除了怪物，什么都不长。」「你们说的『黑市』在哪里？」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
直接问道，「我们可以交易。我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物资，大量的物资。」
刀疤脸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地图在你脑子里？」他问。「是。」
他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十秒钟，似乎在评估我的价值。「我们可以带你们去黑市。」
他终于开口，「但不是现在。我们要先去一个地方，拿到一样东西。你们跟着，
如果没耍花样，这笔交易，我做了。」「去哪里？」「城西，气象局。」刀疤脸吐出三个字，
「拿数据硬盘。」我心里咯噔一下。气象局？那里是A级危险区，盘踞着最恐怖的几种雾兽。
他们这是在拿我们当探路的炮灰。我没有选择的余地。「成交。」**脆地答应了。
刀疤脸似乎有些意外我的爽快，他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人说：「给他注射一支『舒缓剂』。」
那个瘦高个虽然不情愿，但还是从包里拿出一支注射器，给陆烽打了一针。
淡蓝色的液体推进陆烽体内，他剧烈的颤抖竟然真的慢慢平复下来，呼吸也均匀了许多。
「这只能暂时压制，延缓变异。」刀疤脸冷冷地说，「撑不过十二小时。」十二小时。
我看着陆烽苍白的脸，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在十二小时内，找到真正的解药。
这个小队自称「秃鹫」，老大叫邢野。除了瘦高个猴子，还有个沉默寡言的爆破手，叫石头，
以及一个负责医疗和后勤的女人，叫江苓。他们对我们的态度很冷淡，
显然只是把我们当成了可以利用的工具。我们跟着他们离开了地铁隧道，
上了一辆被他们改装过的越野车。车子在迷雾中横冲直撞，邢野的车技很好，
对这片城区的熟悉程度，甚至不亚于我。「你们去气象局拿硬盘做什么？」路上，
我试图套取更多信息。开车的邢野没有理我。倒是后座的江苓，一边擦拭着她的手术刀，
一边淡淡地说：「黑市的规矩，想买高级货，就要交『投名状』。气象局的数据硬盘，
就是我们这次的『投名状』。」「什么高级货？」「『净化剂』。」江苓看了我一眼，
「能彻底清除雾毒的药。不过，贵得离谱。」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净化剂！
温聿尘根本不是在研究解药，他只是想复制黑市里的东西！他想垄断它，成为这片区域的王。
我突然明白了，他需要的不是解药本身，而是制造解药的「幽蓝之心」。而我，
知道另一处可能有「幽蓝之心」的地方。
1z.车子在距离气象局大楼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前面车过不去，磁场干扰太强。
」邢野熄了火，「而且，会惊动『它们』。」我们下了车，浓雾比市区更甚，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臭氧味。气象局那栋白色的圆顶建筑，像一头蛰伏在雾中的巨兽，
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江苓，你和伤员留在车里接应。」邢野分配任务，「猴子，
你负责警戒和外围。石头，跟我进去。你，」他看向我，「在前面带路，
告诉我们最安全的路线。」「我需要一张这里的建筑结构图。」我提出要求。
邢野从包里丢给我一个抗干扰的平板，上面果然有气象局的详细图纸。这个团队，
比我想象的更专业。我迅速记下所有通道和房间的布局，
在脑中规划出一条通往中央机房的最佳路径。「跟我来。」我走在最前面，
邢野和石头跟在我身后，猴子则像个幽灵一样消失在侧翼的雾中。每一步，
我都走得小心翼翼。根据我过去的勘探经验，这种强磁场区域，
通常会诞生一种特殊的雾兽——「幻影」。它们没有实体，能模拟环境和声音，制造幻觉，
在猎物精神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对付它们，靠的不是武器，而是意志。
我们顺利进入了大楼一层。大厅里空无一人，安静得可怕。但我的直觉告诉我，
我们已经被盯上了。「机房在地下三层，走消防通道最快。」我压低声音说。邢野点了点头，
做了个前进的手势。我们刚走到消防通道门口，楼上传来一阵清晰的女孩哭声。
「妈妈……我好怕……」石头猛地停下脚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我女儿……」
他喃喃自语，眼神开始涣散。「别听！」我立刻大吼一声，「是幻觉！」但已经晚了。
石头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转身就朝着楼上冲去。「石头！」邢野想去拉他，却被他一把甩开。
就在这时，楼梯的阴影里，一道无形的波纹闪过，石头的身体突然僵住，
然后像一个断了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的脖子上，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
喷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