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死神与手术刀“苏主任!心胸外三号!特急!沈斯安!再晚三分钟,心脏就彻底停了!
”护士长的嘶吼像烧红的铁丝,戳破了手术室刚散去的血腥气。苏矜正摘第三层无菌手套,
指尖还沾着上一台主动脉夹层手术的血——八小时,她刚从鬼门关拽回一个人,
现在死神又把另一个名字甩到她脸上。沈斯安。这三个字像被生理盐水泡过的碎玻璃,
猛地扎进她太阳穴。她以为五年前早就把这个名字和那段日子一起,
切碎在手术台下的医疗废物袋里,焚成了连骨灰都抓不住的灰。可现在,
它带着滚烫的温度回来,精准击穿她用手术刀、缝合线、一千八百多次手术筑起来的冰壳。
指尖突然抖了一下。不是因为爱,更不是因为恨。
是医生面对濒死宿主的生理性应激——就像她见惯了大出血,却仍会在看到心脏骤停时,
本能地攥紧除颤仪。“伤情。”她的声音比手术盘上的止血钳还冷,
下颌线绷得能刻进钢板。五年前会为他掉眼泪的医学院学生早死了,
现在她是安和医院最年轻的心胸外主任,
是能在心脏停跳两分钟里完成搭桥的“冰霜手术刀”,情绪是她最先切除的病灶。
“贯穿伤!子弹擦过左心室壁,心包填塞满了!血压50/30,
刚穿刺抽出来的全是凝血块!”护士长的声音发颤,递过来的病历夹边缘被汗浸湿,
“全市心胸外专家要么在国外,要么不敢接——他的人把住院部围死了,说您不做,
他们就拆了这楼!”苏矜抬眼,透过手术室的双层玻璃看向走廊。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的黑。
十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堵在电梯口,领口还沾着新鲜血点,皮鞋踩过无菌地板的声音像钝锤,
每一下都砸在“无菌区”的边界上。那是沈斯安的人——当年在巷口替他挡刀的,
现在还跟着他的,个个眼里都淬着同一种狠劲。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
眼底只剩手术视野般的清明。“备体外循环机,让麻醉科先做深静脉穿刺。
”她扯下沾血的手术衣,转身走向洗手池,“我两分钟后到。
”温热的水流从指尖冲到肘弯,一遍,两遍,三遍。这是刻在骨血里的无菌流程,
的碎片:巷口的血、出租屋的灯、他说“玩腻了”时的笑、还有那把抵在她脸边的匕首。
镜子里的女人脸色冷得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器械盘。眼尾有点红,她伸手按了按,
把那点异样压回去——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手里要握的是手术刀,不是回忆。
“苏主任,病人血压又掉了!”助手的喊声从门口传来。苏矜关了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抓起无菌口罩往脸上按。口罩边缘勒得脸颊发疼,正好让她更清醒:“推我进去。
”三号手术室的门刚开,尖锐的监护仪警报声就扎进耳朵。血腥味混着麻醉剂的味道裹上来,
苏矜的目光直接落在手术台上——沈斯安躺着,**的上身布满旧疤,新的贯穿伤在左胸,
像一张咧开的嘴,还在渗血。他闭着眼,脸色白得比手术布还透,平时那股乖张暴戾全没了,
只剩濒死的脆弱。监护仪上的心率跳得越来越慢,45,40,
38……苏矜的脚步顿了半秒。这张脸,她太熟了。熟到能闭着眼画出他眉骨的弧度,
熟到记得他当年在巷口浑身是血时,抓着她脚踝的力气有多大。那天她也是这样,
蹲在血泊里,用撕烂的白衬衫给他止血,而现在,她要剖开他的胸膛,缝他的心脏。
“苏主任!除颤准备!”麻醉师的声音拉回她的神。苏矜深吸一口气,
伸手接过护士递来的无菌手术衣。手指穿过袖管时,
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很稳——稳得像做过千百次的常规手术,没有一丝颤抖。
“不用除颤。”她戴手套的动作快而准,乳胶摩擦的声音在警报声里格外清晰,“开胸。
”手术刀递到手里的瞬间,苏矜眼里就只剩那片需要修复的组织。她没再看沈斯安的脸,
目光锁定在左胸的伤口上——皮肤、皮下组织、肌肉,一刀划开,
动作精准得像用尺子量过。电锯的轰鸣声突然炸开,
锯开胸骨的脆响让手术室里的空气都颤了颤。当撑开器把胸腔撑开,
那颗被暗红色积血压迫的心脏露出来时,苏矜的呼吸还是漏了半拍。它还在跳,
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这颗心脏,她曾经用指尖碰过——在出租屋的夜里,
他把她的手按在胸口,让她听“为你跳得更快”的声音。而现在,她要用持针器,
把它裂开的地方缝起来。“吸引器。”她的声音没起伏。“止血钳。”“7号丝线,
要圆针。”器械碰撞的清脆声盖过了监护仪的警报。苏矜的手稳得像磐石,缝合血管时,
每一针的间距都精确到毫米——她是医生,这里是无菌区,不管手术台上躺的是谁,
都只是一个需要她救命的器官载体。“血止住了!”助手的声音里带着狂喜。
“血压回升,65/40!”“心率到60了!”苏矜没说话,
手里的持针器还在动。她在缝心室壁的最后一道裂口,针穿过心肌组织时,
她的指尖突然顿了0.1秒。一个魔鬼般的念头窜出来——再偏一毫米,
线就会扎进冠状动脉。到时候大出血,谁都救不活。他死了,就没人再提五年前的事了。
他死了,你就彻底解脱了。这个念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她的神经。苏矜的喉结动了动,
目光落在沈斯安苍白的脸上——他的睫毛颤了颤,像快要落的蝶。然后,
她稳稳地把针穿了过去,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关胸。”她扔下持针器,转身就走。
手术衣的下摆扫过器械台,带得几个镊子叮当作响。手术室的门刚开,一群黑衣人就涌上来。
为首的阿K脸色惨白,抓着她的胳膊就问:“苏**……不,苏主任,
老板他……”苏矜摘下口罩,露出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她推开阿K的手,
声音比手术刀还冷:“命保住了。”顿了顿,她看着阿K眼底的庆幸,
补充了一句——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沈斯安欠我的,远不止一条命。
”“这次,我只是来收点利息。”说完,她没再看那群黑衣人一眼,径直走向医生休息室。
走廊的灯光照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把没入鞘的刀。
2燃尽的过往消毒水的味道还粘在指尖,苏矜靠在休息室的墙壁上,
盯着白大褂下摆未洗干净的血渍——那是沈斯安的血。五年,一千八百二十五个日夜,
她以为早把那段日子烧成了灰,可现在,那些灰烬里竟窜出火星,顺着血管烧到心脏,
疼得她指尖发麻。她闭上眼,试图用手术流程驱散翻涌的记忆,可脑子里却先响起了雨声。
七年前,安和医学院后巷雨是冷的,混着老城区特有的煤烟味,打在苏矜单薄的白衬衫上。
她刚做完解剖实验,福尔马林的味道还没散,怀里抱着的实验报告被雨水打湿了一角。
为了省房租,她租的屋子在巷子最深处,白天都得开着灯,更别说这连路灯都坏了的深夜。
脚下突然一绊,她踉跄着扶住墙,手机手电筒的光晃出去——一片刺目的红。
男人靠在斑驳的砖墙下,黑色T恤被血浸透,腹部的刀口深得能看见筋膜,
血珠顺着牛仔裤往下滴,在积水里晕开深色的圈。他抬起头,路灯的碎光落在他脸上,
五官冷硬得像刀刻,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像困在陷阱里的孤狼,明明快没力气了,
还透着股不死的狠劲。“救我。”他的手突然抓住她的脚踝,力气大得能捏碎骨头。
苏矜吓得差点扔了手机——她见过的血都在解剖台上,在福尔马林泡着的标本里,
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温热的血顺着她的裤脚往上渗,带着活人的温度和濒死的气息。
“我、我叫救护车……”她的声音发颤,手指刚碰到拨号键,就被他攥住了手腕。
“不能去医院。”他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带我走。
”苏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个比她高一个头的男人拖回出租屋的。十平米的小屋里,
唯一的光源是昏黄的台灯,她把他放在吱呀作响的木板床上,
撕开自己的白衬衫——那是她攒了两个月工资买的,现在成了临时止血布。“按住。
”她咬着牙把布按在他的伤口上,指腹触到温热的血,胃里一阵翻涌。他却突然笑了,
低低的笑声裹着血腥味,听得她后背发毛。她花光了攒来买专业书的钱,
在黑市药店买了缝合针和消毒水。台灯下,她的手抖得像筛糠,第一针穿进皮肤时,
他闷哼了一声,她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不是怕,是急,是慌,
是第一次直面“死亡”时的无措。“别怕。”他突然开口,伸手擦了擦她额角的汗,
指尖带着薄茧,“我死不了。”这一守,就是三天三夜。他发着高烧,嘴里胡话不断,
有时喊着“妈”,有时又没头没尾地说“别碰她”。苏矜用酒精擦他的手心脚心,
喂他喝稀释的葡萄糖,自己则啃着干面包,困了就趴在床边眯一会儿。第三天清晨,
她被重物压醒——他醒了,正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盯着她,像在看什么稀有的东西。
“为什么救我?”他问。“我是学医的。”苏矜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怕自己又被那股狠劲慑住。他突然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我叫沈斯安。
”他的拇指蹭过她的唇,带着一丝危险的暧昧,“记住这个名字。”沈斯安没走。
他像住进自己家一样,占了小屋的另一半。白天他会出去,回来时身上偶尔带着新的伤口,
却总不忘给她带一份热乎的馄饨;晚上他会抢过她的医学书,把她按在沙发上看老电影,
说“再看下去你眼睛要瞎了”。苏矜的世界第一次有了颜色。她是在福利院长大的,
从小就知道“懂事”是唯一的生存法则,奖学金、解剖课、实验室,这些是她的全部。
可沈斯安来了,
带着烟火气和横冲直撞的温柔——他会把她冻得冰凉的手塞进自己怀里捂热,
会在她来例假时笨拙地煮红糖姜茶(结果煮糊了),会在她熬夜复习时,
默默在旁边削好一整盘苹果。她不是没察觉危险。有次他接电话,声音冷得像冰,
说“把那批货扣了,敢动我的人,让他等着收尸”;有次她帮他换纱布,
看到他背上狰狞的刀疤,问起时,他只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蹭的”。可她选择装瞎。
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太真,说“矜矜,以后我养你”时,语气太笃定;因为在他怀里,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没人要的野草,而是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
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能过很久,直到疯彪的出现。那天她刚走出实验室,
就被两个黑衣人捂住嘴拖进了面包车。废弃仓库里,疯彪用匕首抵着她的脸,
刀刃的冷意渗进皮肤。他拨通沈斯安的电话,开了免提——“沈斯安,你女人在我手上。
想要她活,就一个人来码头,把城南的地给我。”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苏矜的心跳都快停了。然后,她听到了那个让她坠入冰窖的声音:“一个女人而已,
你喜欢就留着玩。”沈斯安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甚至带着嘲讽,“城南的地,
你动一根手指头试试。”“咔哒”,电话挂了。疯彪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
匕首又往前送了送,划破了她的脸颊。“看来你男人不想要你了!”他的手伸向她的领口,
苏矜闭上眼,绝望得像要溺死在海里。就在这时,仓库大门被一脚踹开。沈斯安来了。
一个人,没带任何武器,黑衬衫上沾着血,眼睛红得像要吃人。他没说话,
直接冲向那群拿着刀棍的人,拳头砸在骨头上的声音听得人牙酸。他像一尊不要命的杀神,
身上添了无数新伤,却还是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用沾着血的手解开她的绳子,
把她紧紧抱在怀里。“对不起,矜矜,我来晚了。”他的声音在发抖,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滚烫的血蹭在她的脖子上。苏矜以为这是劫后余生。可她忘了,沈斯安的世界里,
从没有“安稳”两个字。三天后,沈斯安把一张银行卡扔在她面前。“这里面有五百万。
”他靠在门框上,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够你退学,找个小城市过一辈子。
”苏矜看着那张卡,手指攥得发白。“沈斯安,你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他笑了,
那笑容比疯彪的匕首还伤人,“你不会真以为我爱你吧?一个穷学生,除了这张脸,
你还有什么?我玩腻了。”他顿了顿,眼神冷得像冰:“疯彪那次,不过是我不想丢面子。
你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敢保证你那双拿手术刀的手,还能不能保住。”苏矜看着他,
看了很久。她想问他,那些深夜的温柔是假的吗?那些“以后我养你”的承诺是假的吗?
可她最终什么都没问——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在被羞辱后,还露出一丝软弱。
她没拿那张卡,也没回头。走出出租屋时,雨又下了起来,和七年前那个夜晚一样冷,
只是这次,没人再把她的手塞进怀里捂热了。后来她退了学,在餐馆洗过碗,在工地搬过砖,
用一年时间赚够了复学的钱。她重新考回安和医学院,比以前更拼命,
解剖课上她是第一个上手的,手术台上她是最冷静的,她把所有的爱和恨都埋进心底,
长成了现在的“冰霜手术刀”。她成了苏主任,成了别人口中的“业界神话”。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个会在沈斯安怀里撒娇的“矜矜”,早在七年前的雨夜里,就死了。
3无声的对峙沈斯安在ICU待了三天。这三天里,苏矜上了四台手术,
查了二十个病房,甚至还抽空开了两场学术会议,
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只有她自己知道,每到深夜,她都会绕路去监控室,
隔着冰冷的屏幕,看那个浑身插满管子的男人。监控里的沈斯安很安静,
没有了往日的乖张暴戾,脸色白得像纸。苏矜会盯着屏幕里他微弱起伏的胸口,看很久,
直到护士提醒“苏主任,该休息了”,才转身离开。她恨他,恨他当年的绝情,
恨他现在又闯进她的生活。可看到他毫无生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