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曾给予苏晚一份看得见摸得着的安稳。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商贸公司做着会计,薪资不高但足以让她在这座城市立足,偶尔还能给父母买些礼物,带他们下顿馆子。父母是老实本分的退休工人,虽不富裕,但家风淳厚,给了她全部的关爱与支持,也教会她待人要真诚。她的人生轨迹清晰而平顺,像一条在阳光下缓缓流淌的溪流。
李运的出现,是这条溪流上一道看似温暖的涟漪。他是公司的老员工,比苏晚年长近十岁,在财务部人缘极好,总是一副乐呵呵的老大哥模样。他对苏晚的照顾更是无微不至:她刚入职时懵懂,是他手把手教她熟悉公司繁琐的报销流程;她加班错过饭点,他总会“刚好”多带一份宵夜;办公室里谁有点小摩擦,他也常是那个和事佬。苏晚感激他,也信任他。在她看来,李运哥热情、周到、业务熟练,是职场里难得的不藏私的前辈。她甚至有些依赖他,遇到棘手的凭证处理或难缠的供应商对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请教李运。
公司财务内部控制的漏洞,像房间里隐形的大象,老员工们都心照不宣。审批流程有时流于形式,某些关键环节的操作权限界定模糊。李运凭借其资历和人脉,对这些漏洞了然于胸,甚至能游刃有余地在其中穿梭。
苏晚负责核心的供应商款项审核,权限不小,但她骨子里继承着父母的谨慎与清白,从未想过逾越雷池半步,每次签字盖章都反复核对,生怕出一丝差错。
她甚至私下提醒过李运某些流程不太规范,李运却总是笑着摆摆手:“晚晚,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大家这么多年都这么过来的,没事儿!”他那份笃定和淡然,让苏晚觉得或许真是自己太过较真了。
命运的骤变,从不预先排练。父亲的脑溢血来得毫无征兆,像一场精准打击,瞬间摧毁了这个家庭平静的表象。抢救室外的长夜,苏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最终只换来一张冰冷的死亡通知单和一张沉甸甸的欠费单。
葬礼上,苏晚强忍悲痛,处理丧事,接待亲友,还得挤出笑脸安慰母亲。她以为这已是谷底,却不知地狱还有下一层。父亲头七刚过,母亲就在极度悲痛和劳累下突发脑中风,轰然倒地。ICU的玻璃门外,苏晚看着身上插满管子的母亲,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寸寸塌陷、化为齑粉。每天的催款单像雪片一样飞来,冰冷得让她窒息。
工作?早已无法兼顾。她开始频繁请假,后来干脆长期休班。即使偶尔去公司,也魂不守舍,对着电脑屏幕半天打不出一行完整的数字。上司的眉头越皱越紧,同事的目光从最初的同情渐渐变为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只有李运,依旧时不时打来电话,语气里满是关切:“晚晚,阿姨怎么样了?钱够不够?公司这边你别担心,有我呢,能帮你顶着的我都先顶着…”这些话在当时的苏晚听来,简直是冰冷绝望中唯一的热源。她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点什么,而李运,就是那根似乎最可靠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