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有点冷，谭乐拎着两杯奶茶，老老实实地蹲在女生宿舍楼下。一杯是原味少冰三分糖，
另一杯是抹茶多冰，他自己随便点的。手机屏幕亮着，
聊天记录停在最后一句：“帮我买奶茶，下楼记得喊我。”没有称呼，也没有谢谢，
就像是习惯了他干这些事一样。谭乐心里清楚，这不是第一次了。过去一个学期，
他送过早餐，搬过行李，帮忙改过论文，甚至连感冒药都是他半夜跑出去买的。
可每次换来的，顶多是一句“麻烦了”。他仍然傻傻地乐呵，心想：没关系，
只要能和她多说几句话，值了。等到夜里十点，宿舍楼下的路灯把他影子拉得老长，
手里的奶茶早凉了。可那姑娘没下来，手机也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有人在朋友圈刷到一条更新：“和阿浩在一起100天啦～”后面一串爱心，
还有两张合照。照片里的女孩笑得灿烂，胳膊亲昵地挽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
桌上摆着牛排和红酒，气氛浪漫到不行。谭乐看着屏幕，愣了半天。奶茶的杯壁结着凉水，
顺着指缝滴下来，他才反应过来——原来她让自己买奶茶，只是顺手差事；而真正的心思，
从来不在他这。“呵。”他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笑得比哭还难看。有人路过，
看见他傻傻拎着两杯奶茶，眼神里带着点不屑和同情。那一瞬间，
谭乐觉得自己就像条被人丢在街边的土狗，摇着尾巴舔了半天，到头来还是被一脚踢开。
风吹得他直打哆嗦，他抬头望了望宿舍楼，终究没胆子再打电话上去，
只是把那杯原味的奶茶轻轻放在门口。转身的时候，他没注意到不远处的长椅上，
有个安**着的女生，一直在默默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嘲笑，也没有怜悯，
只是第一次，认真地把他看进心里。夜色渐深，校园里的人渐渐散去，
宿舍楼下只剩下几盏昏黄的灯。谭乐拎着那杯凉透的奶茶，走到垃圾桶旁边，迟疑了一下，
还是没舍得扔。那是她爱喝的口味。即便她此刻正坐在别的男生身边开怀大笑，
这杯奶茶依旧像个笑话似的黏在他手里。他苦笑了一声，拎着奶茶往校门口走。
鞋底和地砖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就像提醒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孤单。
路过操场时，远远的有个女孩正坐在看台上。夜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双手抱膝，
像是在发呆。昏暗的灯光洒下来，她的侧影显得安静又落寞。谭乐没多想，本能地低下头，
生怕被人认出来。可他不知道，那女孩的目光早已落在他身上。——狼狈、落寞，
却带着一股倔强。她静静地看着，直到那个身影逐渐远去，
手里拎着的奶茶杯在夜色中晃来晃去，就像一条没人理会的流浪狗，孤独而小心翼翼。
那一瞬，她心里微微一动。而谭乐，依旧什么都没察觉。他只觉得胸口空落落的，
像被人挖走了一块，连风都灌得生疼。谭乐走到垃圾桶旁边，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奶茶，
犹豫了很久。最终，他还是叹了口气，把杯子放进去。“哗啦”一声，
杯子倒在一堆杂物里，声音轻得几乎没人注意。可就在他转身的瞬间，
一个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喂，那奶茶你不要了吗？”谭乐一愣，
回头一看——是看台上的那个女生。她正朝他走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眼神里带着点玩味。
“……凉了。”谭乐讷讷地回答。“凉了就不能喝吗？”她挑了挑眉，像是在故意找茬，
“我可是看见了，你刚刚明明很舍不得扔。”谭乐有些局促，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夜风吹得他有点窘迫，脸都发烫。女生盯了他两秒，忽然弯起眼睛，笑了：“这样吧，
你请我喝一杯新的，就当补偿。”“啊？”谭乐彻底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
不行吗？”她歪着头，眼神亮晶晶的，“你手里不是经常拎着奶茶吗？我看你挺有经验的。
”谭乐心头一颤，像被什么击中了。他不知道眼前这个女孩什么意思，
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和自己说话。只是那一刻，他第一次觉得，有人看见了自己。
风吹过，灯光下的她笑意盈盈，仿佛这沉闷夜色里唯一的一点亮光。谭乐有点慌，
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女生却已经走到他身边，理所当然地拍拍手：“走啊，
我正好也想喝一杯。”“啊……现在吗？”“当然啊，不然你想什么时候？我可是很渴的。
”她眼睛亮亮的，带着几分调侃。谭乐想拒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点点头，
像是被牵着鼻子走。两人并肩走向校门口。夜里人不多，只有零星的路灯，
照得他们影子一长一短。谭乐紧张得手心冒汗，脚步都不敢迈大，生怕自己走得太快、太傻。
“喂，你叫什么名字？”女生忽然问。“我……谭乐。”“谭乐？”她笑了一声，
“挺好听啊。乐观的乐？”“嗯。”“那你可一点都不像乐观的人呀。”她歪过头看他，
语气轻快，却像戳中他的心事。谭乐愣了一下，没吭声。女生也不在意，哼着歌往前走。
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又说：“你经常请人喝奶茶吗？”谭乐心里一紧，下意识想否认，
可话到嘴边却成了模糊的“还好吧”。“噢～”她拖长声音，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我猜对了吧，你就是那种默默帮别人跑腿的老实人。”谭乐脸有些红，
觉得自己像被看穿了一样。女生却忽然笑了，伸出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别这样，
挺好的啊。至少你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家伙靠谱。”那一瞬间，谭乐心口微微一暖。
走到奶茶店门口，霓虹灯闪烁，玻璃门上映出他们并肩的影子。女生转过头，
冲他眨了眨眼：“我点一杯原味三分糖就好，和刚才你扔掉的一样。”谭乐怔住，
抬眼看向她。她的眼神很认真，不像是随口说说。“这次，我要的是你亲手点的。”路灯下，
两人的影子一前一后拉得很长。谭乐闷着头走，心里翻江倒海，却不敢多说。
反倒是女生忽然开口：“你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要找你说话？”谭乐脚步一顿，
差点被戳中心思，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切，还想骗我。”女生轻哼一声，
像是看透了他，“其实啊，我注意你很久了。”谭乐愣住，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注意……我？”“嗯。”女生点点头，望着前方，声音放缓了几分，
“你可能不知道，咱们大一军训的时候，你帮过我一次。”谭乐皱了皱眉，
拼命在记忆里搜寻。她继续说下去：“那天太阳特别毒，我差点中暑晕倒，
是你从队伍里跑出去，把水塞到我手里的，还被教官骂了一顿。”话音落下，
谭乐一下子愣住。他完全没想到，她竟然记得那件小事。对他来说，那只是随手的举动，
甚至早就忘了。可她却把它记了三年。女生扭过头，目光正好落在他脸上，亮晶晶的，
带着几分认真：“所以啊，从那时候起，我就知道，你不是别人眼里说的那种‘透明人’。
你是很好的。”谭乐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轰的一声，像被什么击中了。原来，他的存在，
真的被人放在心上过。奶茶店的灯光温暖，店里飘着甜腻的香气。人不算多，
角落的沙发椅上很空。谭乐替她点了一杯原味三分糖，自己却只是要了最便宜的柠檬水。
两人坐下，气氛安静得有点尴尬。谭乐低头搅着吸管，不敢先说话，眼神始终落在桌面上。
女生盯着他几秒，忽然笑了：“你是不是每次说话都这么小声啊？像个怕被人听见的小偷。
”谭乐一愣，耳根瞬间红了，连忙摇头：“不是……只是我不太会跟人聊天。
”“哦——”她拉长声调，眼神狡黠，“那你平时都怎么跟别人相处？
就只会点点头、发个‘嗯’？”谭乐抿了抿唇，没有反驳。女生歪着头，
突然伸出手敲了敲桌子：“你知道吗？你这种人特别容易被忽略。
大家只会觉得你安静、好说话，然后就习惯性地麻烦你、忽视你。”这句话像一把刀，
直戳谭乐心里。他愣了半晌，才低声道：“……那可能是我本来就不重要吧。
”女生怔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哈，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有意思？”谭乐不解。
“对啊，你嘴上说自己不重要，但如果你真的不重要，**嘛要坐在这跟你喝奶茶？
”她眯起眼睛，语气带点挑衅，“你看，你自己都没发现吧？你其实挺特别的。
”谭乐的心脏猛地一紧。他盯着桌面，手指下意识地收紧，仿佛怕这句话只是开玩笑。
女生却咬着吸管，若无其事地换了个姿势，语气轻快：“放心，我不是要安慰你。
我就是觉得，人群里七嘴八舌的人太多了，你这样安静又固执的反而挺难得。
”谭乐抬眼看了她一瞬，却不敢多停留。她正笑着，眼神明亮，
像是随时准备把他这种沉闷给搅乱。——他是藏在角落的安静少年，而她，就像闯进来的风。
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楼道里昏暗的灯光忽明忽暗，谭乐踩着台阶，
每一步都很轻，好像怕吵醒别人。推开宿舍门，屋子里一片嘈杂。几个室友还在打游戏，
耳机漏音混杂着键盘敲击声。有人抬头瞄了他一眼：“哟，乐子，去哪儿浪到这么晚？
又去买奶茶了？”“……嗯。”谭乐轻声答了一句，把外套挂到椅子上。没人再追问，
很快又沉浸在游戏的喊叫里。谭乐爬上床，拉过帘子，宿舍的喧嚣被隔在外面。
他躺在被子里，盯着手机屏幕，手指停在聊天界面上，却什么都没发出去。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一幕幕在脑海里倒带。垃圾桶旁边的那个声音。走在路灯下的对话。
还有那句“你其实挺特别的”。他反复咀嚼，心跳慢慢失了节奏。
像是一块石头突然丢进湖面，涟漪一圈一圈荡开，久久不散。特别？这个词，
对他来说太陌生了。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就是空气——存在，却没人真正注意。
别人记得他的，只有那些帮忙送餐、跑腿的小事。没人想知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想过什么。
可今晚不同。那个女孩看着他说，她记得三年前的军训，她注意过他。谭乐闭上眼，
喉咙有点紧。他想笑，却笑不出来，只是觉得胸口某个角落被点亮了一下，很微弱，
却足以让他在黑暗里不再完全窒息。“……我真的，会特别吗？”他在心里轻声问自己。
没人回答。只有外头室友的喊叫声，和夜风拍打窗子的声音。可他知道，从今晚开始，
一切或许已经不一样了。谭乐盯着天花板，耳边是舍友的喊叫声，夹杂着游戏音效，
显得格外吵闹。可在他心里，那句“你其实挺特别的”仍在回荡，怎么也挥不掉。
他拿起手机，指尖犹豫地滑动着，停留在联系人界面。其实早在宿舍楼下分别时，
林潇就笑着说过：“我们得加个微信吧？不然下次想找你，还得去垃圾桶旁边蹲你啊。
”那时他慌得什么也没说，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最后到底还是交换了微信。现在，
那个新出现的备注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列表里。林潇。谭乐点进聊天框，
屏幕上的光映在他眼底。光标闪烁着，像是在催促他开口。可他敲了几次字，又全删掉。
“这么晚，她应该已经睡了吧。”“我发消息过去，会不会显得很唐突？
”“还是等她先找我吧。”各种念头交织，折磨着他。最终，他只是把手机扣在胸口，
深呼吸了一下。正当他准备放弃的时候，手机却忽然震动了一下。——新消息。他愣住，
急忙翻开。【林潇】：睡了吗？短短三个字，像一道光，突兀又温柔地闯进他的黑夜。
谭乐怔了好几秒，才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谭乐】：还没。对面几乎是秒回。
【林潇】：我就知道你没睡，像你这种人，肯定会想很多事。谭乐指尖一紧，
喉咙里像卡了什么。她这一句话，就像看透了他全部心思。他迟疑了一下，
还是打字：【谭乐】：你怎么还没睡？【林潇】：因为我在等人回我消息啊。
【谭乐】：……谁？【林潇】：笨蛋，当然是你啊。谭乐怔在屏幕前，心跳陡然乱了。
他忽然意识到——今晚，注定和过去的所有夜晚都不一样。【林潇】：你平时是不是都这样，
什么都不说？【谭乐】：……算是吧。【林潇】：难怪昨天要不是我开口，
你估计能憋一晚上不说话。谭乐盯着屏幕，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她说得没错，
他的确不习惯主动开口。【谭乐】：我不知道说什么合适。【林潇】：哈哈，
合适不合适关我什么事？你说了，我自己决定听不听就好啦。谭乐愣了愣，
觉得这逻辑有点奇怪，可又让人觉得轻松。【谭乐】：……你挺会说话的。
【林潇】：那当然，我可是辩论队的，口才好是基本技能。【林潇】：不过你知道吗？
跟你聊天挺有意思的。谭乐心口一震，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他实在想不明白，
像林潇这样开朗外向的人，怎么会觉得和他聊天有意思。【谭乐】：我没什么有意思的。
【林潇】：不对，你很有意思。至少你跟别人不一样。
【林潇】：别人聊天都是一堆套话，你就一句“算是吧”，结果我能笑半天。
谭乐盯着表情符号，心里第一次觉得自己“沉默寡言”并不是缺点。【谭乐】：你记性很好，
还记得军训那件事。【林潇】：废话，谁救过我的命我都记一辈子。
【谭乐】：我只是随手……【林潇】：随手？那你把水给我的时候，眼神特别认真诶。
【林潇】：我当时还想，这个男生怎么这么笨啊。谭乐失笑，眼角弯了起来。那一刻，
他突然明白，自己在她眼里，并不是透明人。【林潇】：行啦，别在那边傻笑了。
【林潇】：以后你要是不知道说什么，就说一声“在”。我来负责逗你开心。
谭乐盯着屏幕，缓缓敲下：【谭乐】：在。下一秒，
对面立刻回过来：【林潇】：乖～谭乐耳尖瞬间发烫，心跳乱得厉害。他躺在被子里，
忽然不再觉得夜色冷清，反而像是有股暖流在心底慢慢涌开。这一夜，
他和林潇聊到凌晨一点。她问他喜欢的书，
他支支吾吾地说出《挪威的森林》；她说自己喜欢冒险电影，
调侃他肯定受不了恐怖片；她还笑着说：“你啊，就是那种看似安静，
其实心里装着一座图书馆的人。”谭乐没敢回应，只在心里默默记住了这句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