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有句很流行的话：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而我，是真的有片坟，
葬的是……我的前夫们。我妈怀我的时候，算命的就说我是天煞孤星，得赶紧打掉，
不然克天克地克父母，未来还要克丈夫。我妈不舍得，力排众议把我生下，我爸姓甄，
给我起名明英——甄明英，谐音真命硬，希望我平安长大。随着我长大，身边亲人相继离世，
父母也双双病逝，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说算命的果然没错。旁人见我如见了灾星，
我一个人住在破旧老屋里靠捡垃圾度日。一晃十八年过去，造化弄人，
我竟出落成个冰肌玉骨的绝世美人，一双含情眼，让人过目难忘。纵使忌惮我的灾星传闻，
仍然有络绎不绝的追求者前来，老屋的围墙都挤塌了，求我跟他们在一起。
1我的第一任丈夫就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个。他叫李大壮，他高大威猛，身体强健，
我就看中他这一点。他高呼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年纪小，
以为终于找到了依靠，便稀里糊涂地嫁给他了。他虽粗野，但也会给我熬热粥，
这粥温暖了我孤苦的灵魂。可跟我在一起之后，他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没到一年竟是卧床不起，再过了两个月，就一命呜呼了。我在本子上记下他的死因：李大壮，
急病亡。我放声大哭，一是哭这倒霉的男人不中用，二是哭自己，天煞孤星的名号更坐实了，
想找个依靠怎么这么难！我把他葬在了后山，给他立了块碑，
甄明英第一任丈夫——李大壮之木。木字上画了个叉，后面改成墓。原谅我文化有限，
我没怎么上过学，听人说才知道刻错了。追求者比一开始少了些，但还是能排队排到巷尾。
我变得比从前谨慎，心想这次一定挑个命硬的。人家比武招亲，我比命硬。
我看着墓碑苦思冥想，怎么才能筛选出来呢？对了！我广而告之，想娶我的要通过我的考验，
考验第一关就是给李大壮的墓守夜。2月黑风高夜，后山荒坟，追求者轮班守夜。
其中一个刚待了半晌，听到点风吹草动似人呜咽，吓得扭头就跑；还有一个倒是胆大，
坐在坟间就打了瞌睡，半夜竟被草里窜出的毒蛇咬中脚踝，虽不致命但留下了跛脚的毛病。
第一轮下来，筛掉了不少人。还有的因为害怕主动退出的，剩下三人进入下轮考验。
我站在河边，对他们仨说：“第二轮考验是捞这支木簪子。”话音刚落，
我将簪子抛入后面的河里，此时正值初冬，河水冷冽刺骨，我本想着让人知难而退，
却不料想，还是有胆大的，脱了上衣就往里跳，捞了半天却无功而返，我有些失望。
而且这人回家就染上了肺痨，我心里无奈又愧疚，决心一定要找到真正的命硬者！
我去给那个中蛇毒和染了肺痨的人买药，算是让自己内心好受些。
一来二去认识了药材铺的老板陈知竹，他不像其他的追求者那么殷勤和热切，入冬了，
他会默默给我送来驱寒的汤药。跟他聊天得知他是个苦命人，自幼父母双亡，
在药材铺当学徒起家，被土匪绑架过，小时候染过天花，人们都说他“阎王嫌他命苦，不收。
”我却眼前一亮，给他设下了最严苛的考验。我让他去深山里采能治蛇毒的“七叶一枝花”，
那里常有野兽出没，没人敢单独去。陈知竹还真去了，三天后把药递到我面前，
手臂带着被熊抓的伤，却笑着说没事。我心头一动，决定跟他结婚。婚后半年，
陈知竹不仅没出事，还帮我修缮了老屋，教我辨认草药补贴家用，他温柔体贴，
我红着脸依偎在他怀里，满脸幸福，第一次觉得“天煞孤星”的诅咒或许要破了。可某天，
陈知竹去邻镇进药时，遇上山体滑坡，同行的人都没事，唯独他被埋在碎石下，
等找到时已没了气息……我心痛不已，红着眼整理他遗物时，发现一张泛黄的药方，
背面写着“我自幼身中奇毒，靠药物续命，看似命硬，实则早已油尽灯枯，娶明英，
只求余生有个家”。这看起来像是我的免责声明，是他自己身体不好，不算我克的。
我在旧本子上记下他的死因：身中奇毒，油尽灯枯。我把他葬在后山，立了个更大的石碑，
刻着“甄明英第二任丈夫——陈知竹之墓”。我日日以泪洗面，着实消沉了一阵，
毕竟是真的爱过。3接连两任丈夫离世，我早就声名远扬，克夫的名声算是落实了，
可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用陈知竹留下的积蓄和药材铺的**款，盘了个临街的店面。
重新挂起“陈记药材铺”的招牌。我穿着素色旗袍在柜台后抓药，眉眼间清冷混着绝色，
却没人敢再提求亲的事。直到一天傍晚，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门口，车窗降下，
露出张过分英俊的脸。沈庭舟叼着雪茄探出头：“听说陈老板的遗孀医术高超？我这失眠症，
不如你给看看？”他是城里来的富家阔少，家里做房地产起家，身边从不缺莺莺燕燕，
这次本是来镇上考察度假村项目，偶然听人说起“克夫的绝色寡妇”，反倒来了猎奇的兴趣。
我给他号脉，他的戒指硌得慌，也能听出他言语轻佻。可他出手阔绰，
第一次就留下五万“诊金”，还说要把我的药铺扩成连锁店。我看着账本赤字，
心中有些动摇。沈庭舟追人的方式直白又张扬，每天用直升机送鲜花，
包下整间餐厅约我吃饭，连药铺对面都盖起了玻璃花房。有人好心劝我，说沈庭舟是玩心重。
可我也看着花房里盛放的玫瑰，想赌一次，或许这个有钱人命够硬。我们结婚时，
婚礼轰动全城，我第一次穿上高定婚纱，手里却攥着记满前夫名字的旧本子。
婚后沈庭舟确实没让我受委屈，给我买名牌包，带我去国外度假，
可我也常看到他手机里和别的女人的暧昧信息，看到他深夜醉酒回家，
身上沾着陌生的香水味。我没跟他闹，只是默默把药铺的账目理得更清楚，
把沈庭舟给的钱存进单独的账户，我知道，这热闹或许过不了多久，就要散场了。
婚后第三个月。沈庭舟为了拿下一个海外项目，带着团队去东南亚谈合作，
却在当地参与非法赛车时出了车祸。消息传回来时，我正在药铺抓药，
手里的秤杆“啪”地掉在地上。警察后来调取的监控显示，沈庭舟当时为了赌输赢，
故意摘掉了安全带，还猛踩油门超了车，最终撞上护栏，车毁人亡。
沈庭舟的家人来收拾遗物时，指着我鼻子骂“扫把星”，可我在沈庭舟的私人电脑里，
看到了他和朋友的聊天记录。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有严重的心脏病，却一直瞒着所有人，
还总说“活着就得玩尽兴，反正早晚得死”。我把聊天记录截图发给沈庭舟的父母，
他们却没再回复。那天晚上，我在旧本子上写下“沈庭舟”三个字，
死因只写了“自寻短见”。我坐在药铺的柜台后，看着窗外的零星灯光，
手里端着杯温好的药茶。夜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账本哗哗响，我突然笑了。
那些靠近我的人，要么带着侥幸，要么藏着自毁的念头，
我不过是恰好成了他们悲剧的“替罪羊”。第二天一早，
我把沈庭舟给的那些名牌包和珠宝都捐了出去，只留下他当初送的那盆兰花，
那是他唯一一次没送奢侈品，他说“这个好养活，像你”。他父母不同意我把他葬在后山，
我就单给他立了块碑，写着：甄明英第三任丈夫¬——沈庭舟之墓。算是留个念想。
我重新擦干净药铺的柜台，把陈知竹留下的草药手册摆在最显眼的位置，然后打开门，
对着晨光深吸了一口气。我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四任丈夫，但这次，我想先为自己活，
把药铺开好，把自己照顾好，至于“天煞孤星”的名声，随别人怎么说吧。
4这阵子药铺的生意渐渐走上正轨，终于不用再补贴赤字，
可我看着陈知竹留下的草药手册犯愁。我家里困难，没读过几年书，
这手册上的药名总认不全。昨天我刚把账本上的“黄芪”写成“黄氏”了。
这没文化是真可怕。我求知若渴，准备去镇东头的书店买本新华字典。
我都得让老板帮着找书，因为很多书名我都认不全。这天我踮脚够书架顶层的《本草纲目》，
身后忽然传来温声：“姑娘，那本是增订版，下册在这边。”转身见个穿浅灰衬衫的男人，
戴细框眼镜，手里捧着本《伤寒论》，是邻市中医系的教授，叫周砚书。
他来镇上做民俗调研，往后竟常来书店“偶遇”。我哪见过这种知识分子，
不敢跟他多说话怕露怯，每次见面只是对他微笑点头。见我对着典籍皱眉，
他便抽出自带的钢笔，在便签上写清生僻字的读音，还标了药性注解：“‘石斛’的‘斛’，
音同‘胡’，能益胃生津，你药铺里该多备些。”我慢慢敢跟他搭话，我说自己没上过学，
说药铺是前夫留下的，说旁人总叫我“煞星”，这话我从未对旁人讲过，也没人愿意听我讲。
周砚书没接话，只每周带几本旧课本过来，在药铺后院的石桌上教我识字、算账目，
还帮我整理了多年攒下的民间药方，说“这些才是宝贝，编成书，比无聊的名声有用多了”。
我很感激他愿意教我这些，仿佛为我打开一扇窗，跟他在一起让我觉得内心充盈了些。
我俩结婚时，只在书店买了本红封皮的笔记本当婚书，周砚书在扉页写“知行合一”。
他帮我联系出版社，陪我校对药方，夜里还会把第二天要学的字，提前写在药包的衬纸上。
我不知怎的感觉人生前路亮了起来，仿佛能看到光明的未来，我以前从不敢奢望。
人家总说知识改变命运，我这回信了。我以为日子终于能好起来，直到某天整理他的公文包，
翻出了夹在笔记本里的诊断书——胃癌晚期，日期是三年前。我没戳破他的隐秘密，
只每天早起给他炖山药粥，抓药时多放些养胃的药材。可一周后的清晨，
药铺的门没等来周砚书，只等来桌上的信封。信里字迹清隽：“亲爱的英英，见字如面。
初见时便知自己时日无多，本想安静走完最后路，却忍不住想帮你多学些本事。我走了，
不是怕你克我，只是怕我走时，你会难过心疼，
就当我是去很远的地方游学了吧……书架第三层有我编好的药方初稿，还有，
课本里的笔记别丢了，你认得的字，早就够撑起这家药铺了……别再怕，此后余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