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再次醒来，是在充斥着消毒水味的医院病房。
护士进来换药，公事公办地通知她：“醒了？通知你的家属来交一下医药费。”
林雾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痛：“……没有家属。我自己去。”
她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挣扎着下了床，每走一步，受伤的腿都钻心地疼。
她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向缴费处。
路过一间VIP病房时，虚掩的房门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病房里，程矜北正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粥，小心翼翼地吹凉，然后喂到夏星冉嘴边。
他动作轻柔，眼神专注，是林雾从未享受过的温柔耐心。
“矜北，你熬的粥真好喝，温度也刚刚好。”夏星冉甜甜地笑着，语气带着一丝好奇，“你一个大少爷，怎么会这么会照顾人呀？”
程矜北喂粥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
门外的林雾却明白了。
因为他被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五年。
就连老管家都曾感叹，再也找不到比林雾更细心、更懂得如何照顾程矜北的人了。
他现在照顾夏星冉的这一切，不过是在模仿，在复刻过去五年里，她照顾他的样子。
她默默转身，准备离开。
刚走两步，却正好撞上从病房里出来的程矜北。
他看到扶着墙、脸色苍白、行动不便的林雾，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悦：“你怎么就下床了？”
林雾垂下眼睫，避开他的目光：“去交医药费。”
程矜北沉默了片刻，伸手一把扯过她手里的缴费单：“我去交。你回病房躺着。”
缴费回来，他将单据塞回她手里，看着她苍白脆弱的样子，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训诫的意味：“这次受伤，就当是个教训。如果你不去伤害冉冉，也不会发生这种意外。”
“林雾，我之前已经和你说得很清楚，你也答应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出尔反尔？”他看着她，眼神里是浓浓的不解和失望，“我说过很多遍，我所有东西都可以给你，唯独爱情，不行。”
林雾张了张嘴，想告诉他，她从来就不想要他的爱情。
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不会信的。
在他心里，她早已被定了罪，就是一个因爱生恨、不择手段的女人。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她最终只是低下头，轻声道：“……我知道了。”
程矜北看着她这副顺从却疏离的样子，心里的那点异样感又冒了出来，但听到她认错，脸色总算好了一些。
他扶住她的胳膊：“我送你回病房。”
刚把她扶到病床边，夏星冉那边的护士就来找程矜北，说夏**不舒服，吵着要他过去。
程矜北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松开了扶着林雾的手：“你好好休息，我过去看看冉冉。”
说完，便大步离开。
林雾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缓缓躺回床上，拉高了被子，盖住了自己冰凉的脸颊。
几天后，程矜北办理了出院手续，同时接上了夏星冉。
“冉冉受伤需要人照顾，她既然是我的未婚妻，迟早也要住进来。”
林雾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跟随着。
夏星冉一进别墅，就挽住程矜北的胳膊撒娇：“矜北，我现在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了，是不是可以按我的喜好改造一下这里呀？有些地方我看着不太喜欢。”
程矜北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语气纵容：“当然，你想怎么改都可以。”
因为照顾夏星冉，程矜北公司堆积了不少事务，他很快便去了公司。
程矜北一走，夏星冉立刻叫来了装修工人，指挥着他们开始大刀阔斧地改造。
林雾眼睁睁看着自己过去五年一点一滴布置起来的心血被摧毁。
墙上为了防止复健时的程矜北磕碰而贴的软包，被拆掉；
她精心挑选的、对光线要求极高、方便他阅读的窗帘，被换成华而不实的厚重欧式绒帘；
厨房里那些她摸熟了脾性、专门用来给他煲汤养胃的厨具，被当成垃圾清了出来……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心里那片荒芜之地，似乎再也惊不起任何波澜。
反正，她马上就要离开了。
这里很快就会彻底成为程矜北和夏星冉的家，与她再无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