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洋来信

南洋来信

文苓笔墨 著
  • 类别:短篇 状态:已完结 主角:昭南玉兰 更新时间:2025-10-09 16:00

文苓笔墨的《南洋来信》这本书写的很好!语言丰富,很是值得看,昭南玉兰是本书的主角,小说描述的是:她们是英雄,却要背负叛徒之名;她们是光,却必须藏在影子里。---第二天清晨,昭南再次回到老宅。阳光斜照,老屋的阴影拉得……

最新章节(南洋来信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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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作者:文苓笔墨

    六月的新加坡,雨下得没有尽头,仿佛整座岛屿都在无声地哭。

    林昭南伫立在祖母老宅门前,黑伞边缘垂落的水珠一串串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泥星,沾上她那双素面羊皮鞋。她未动,只是凝望着那扇雕着凤凰与榴莲花的娘惹木门——漆面斑驳,铜环生绿,门缝间爬出几缕藤蔓,宛如时间伸出的指爪,一寸寸将这座百年老屋拖向地底。

    三天前,祖母林玉蝉走了。

    九十八岁,无疾而终。新闻称她为“最后一位见证日占时期的新加坡娘惹商人”,宗乡总会降半旗致哀,报纸刊出整版讣告。可林昭南知道,葬礼上那些低头鞠躬的人,大多连她祖母的名字都念错。

    “玉蝉”——不是“玉倩”,不是“玉婵”,更非英文名“GraceLim”。

    她收起伞,推开门。

    屋内寂静如井。

    空气里浮动着陈年香料的气息:肉桂、丁香、南姜,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玫瑰露。那是祖母最爱的香水,她说那是“娘惹女人的魂”。可此刻,这香气却像一层薄纱,轻轻覆在死亡之上,分不清是怀念,还是压抑。

    昭南脱下鞋,赤足踏上冰凉的瓷砖。这是祖母执意保留的老式花砖,蓝白相间,拼成一朵朵盛开的莲花。小时候她总爱光脚奔跑,祖母便追在身后喊:“阿南!会着凉!我们女人,命薄,禁不起寒!”

    她轻笑,又觉鼻尖一酸。

    她已太久未曾归来。

    工作、恋爱、都市生活,像一层层水泥,将她与这座老宅、与这个家族,悄然封死。她甚至记不起上一次与祖母促膝长谈是何时——大约是一年前,视频通话中,祖母用福建话说:“阿南,你讲英文太多,舌头都硬了。”她只回了一句:“阿母,现在谁还讲福建话?”

    如今,再无人能教她了。

    她缓步走向客厅,目光落在祖母常坐的藤椅上。椅背搭着一条绣满榴莲花的披肩,颜色已褪,却依旧整洁。她伸手轻抚,指尖触到一处凸起——那是手工缝补的痕迹。

    她记得。

    十岁那年,她失手打翻了玫瑰露,弄湿了披肩。祖母没有责骂,只在灯下穿针引线,边缝边哼那首童谣:

    月娘月娘照南洋,

    红瓷盘下藏药方,

    妹妹走,姐姐哭,

    一包丁香换命长。

    她曾问:“阿母,丁香真的能换命吗?”

    祖母停下针线,目光幽深如井:“能。只要你愿意付代价。”

    她不懂。

    如今,她忽然懂了。

    代价,是玉兰的命。

    她蹲下身,拉开藤椅下的暗格。那里本该放着祖母的针线盒,如今却多了一台老旧的录音机,上面贴着一张便签:

    “阿南,如果你回来,请听这段录音。

    ——阿母留”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按下播放键。

    沙沙杂音后,祖母的声音缓缓浮现,用的是福建话,缓慢而清晰:

    “阿南,你终于回来了。

    我知道你不会常回来。

    你说我们老了,跟不上时代。

    可有些东西,不会老。

    比如记忆。

    比如血。

    比如一个女人,为了家人,能走多远。”

    她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

    “我这辈子,只求两件事:

    第一,没人再提玉兰的名字。

    第二,你能平安长大。”

    “可现在,我快走了。

    我不能再守了。

    箱子里的东西,你必须找到。

    只有你能打开它。

    因为……你是玉兰的妹妹。”

    录音戛然而止。

    昭南跪在地板上,录音机滑落,磁带空转,发出沙沙的轻响。

    “玉兰的妹妹”?

    她母亲的名字,是林美云。

    而“玉兰”——是祖母的妹妹,在日据时期被指“通敌”,枪决于樟宜山麓,成为林家百年耻辱。

    她指尖微微发颤。

    这本日记,不是回忆录。

    是遗书。

    是密语。

    是某种……被刻意掩埋的真相。

    她翻至最后一页。

    那里,一行红笔字迹狂乱如刀刻,似在极度恐惧或悲痛中写下:

    “玉兰不是我害死的。”

    不是她?

    那是谁?

    她合上日记,背靠墙壁,呼吸急促。

    窗外,雨声未歇。

    她想起葬礼上,舅舅林天佑致悼词时说:“母亲一生,清白如玉,无愧于心。”

    可当他说出“玉兰”二字时,手指明显一颤。

    她当时以为是悲痛所致。

    如今想来,那或许是……心虚?

    她打开手机,拍下几页关键内容,发给男友陈哲远。

    “你看得懂这些吗?三语混写,像密码。”

    “祖母说‘玉兰不是我害死的’……可所有人都说是她。”

    “我觉得……她在替人背罪。”

    三分钟后,哲远回拨视频。

    “你在哪儿?”他声音紧绷。

    “祖母家。”

    “昭南,听我说——别碰这本日记。”

    她一怔:“为什么?”

    “你不知道‘玉兰事件’在新加坡华人圈的分量。那不是普通命案,是战时创伤的象征。你祖母……是少数活下来的‘合作者’,许多人恨她。”

    “可她说她没害玉兰!”

    “问题是,”哲远压低声音,“如果她没害玉兰,那就是别人害的。而那个‘别人’……可能还活着。”

    昭南心头一震。

    “你是说……家族里的人?”

    哲远沉默几秒:“你记得你舅舅吗?他父亲——你外公,1945年死于‘通敌罪’,但没人知道是谁举报的。”

    她猛然想起什么。

    祖母日记里,有一句英文:

    “Theboysawtoomuch.Hetoldthesoldiers.”

    (那个男孩看得太多。他告诉了士兵。)

    那个男孩……是舅舅?

    她正欲追问,手机忽然震动。

    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有些历史,不该被外人看见。”

    她手指一抖,手机几乎坠地。

    哲远在视频中喊:“昭南?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答。

    因为她看见——窗外,二楼走廊的玻璃外,站着一个人影。

    黑色剪影,没有面容,静静凝视着她。

    她猛地抬头。

    人影消失了。

    唯有雨,还在下。

    ---

    凌晨两点十七分。

    昭南蜷在沙发上,毯子裹住肩头,日记搁在茶几上,像一枚随时会引爆的雷管。

    她无法入睡。

    每一次闭眼,那句话便在耳边回响:

    “玉兰不是我害死的。”

    她忽然记起童年时,祖母教她唱的那首童谣:

    月娘月娘照南洋,

    红瓷盘下藏药方,

    妹妹走,姐姐哭,

    一包丁香换命长。

    那时她只当是儿歌。

    如今想来——“红瓷盘下藏药方”,不正是日记中那句“真相在香料罐里”?

    而“一包丁香换命长”……是谁的命?

    她起身,走向厨房。

    老宅的厨房仍如二十年前:木橱柜、瓷灶台、墙上一排香料罐。她逐一打开:肉桂、八角、豆蔻……最后,停在那只红色陶罐前。

    罐身绘着凤凰,底部有裂痕——是那只曾被她摔碎的红瓷盘复制品。

    她拧开盖子。

    没有香料。

    只有一张折叠的纸。

    她取出,展开。

    是泛黄信纸,字迹熟悉:

    “阿南:

    如果你找到这封信,说明你已开始读我的日记。

    我知道你会疑惑,会愤怒,会想揭开一切。

    但请记住——

    有些真相,说出来,死的就不只是过去。

    玉兰的死,牵着三条命:我妹妹,我女儿,还有……我儿子。

    若你执意前行,记得看日记第37页,那里有钥匙。

    但开门之前,问问自己:

    你准备好承担后果了吗?

    ——阿母留”

    昭南的手几乎握不住纸。

    祖母……早已等她。

    等她来揭开这个家族最深的伤口。

    她冲上阁楼,翻至第37页。

    那里夹着一把铜钥匙,旁注一行小字:

    “老井底,玉兰的信。

    但去之前,烧掉这页。

    若你不烧……说明你已决定,不再回头。”

    ---

    清晨五点,雨停了。

    昭南站在后院枯井前。

    井口铁盖锈迹斑斑,爬满青苔,锁链断裂,仿佛多年无人开启。

    她手中攥着铜钥匙,另一只手握着打火机。

    目光落在日记第37页。

    烧,还是不烧?

    烧了,便等于放弃。

    不烧,便是宣战。

    她想起昨夜窗外的人影。

    想起那条短信:“有些历史,不该被外人看见。”

    想起舅舅在葬礼上那句“清白如玉,无愧于心”——可他的眼神,却在说“闭嘴”。

    她按下打火机。

    火苗跃起。

    她将纸页一角凑近火焰。

    火舌舔上字迹,祖母的笔迹开始卷曲、焦黑。

    她闭上眼。

    三秒。

    然后,猛地吹灭火焰。

    纸页仅烧去一角。

    她将残页塞进衣袋,将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一声。

    她掀开铁盖。

    井底漆黑,一股陈腐的土腥味扑面而来。

    她打开手机电筒,光束刺入深渊。

    五米深处,静静躺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

    她绑好绳索,一步步爬下。

    每一步,都像踏入过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祖先的骨头上。

    当她终于触到铁盒,颤抖着打开——

    里面是一叠信,全部用福建话书写:

    “亲爱的姐姐玉蝉:

    我知道你是假的。

    但我不揭穿你,因为我宁愿死,也不愿看你背上叛徒之名。

    我的血,换阿云活。

    你要好好养她。

    ——玉兰”

    最后一封信的日期,是1944年12月23日。

    第二天,玉兰被枪决。

    昭南跪在井底,抱着铁盒,无声痛哭。

    她终于明白。

    祖母不是叛徒。

    她是英雄。

    而真正的凶手……

    她抬头,井口上方,一双眼睛正冷冷俯视着她。

    是舅舅林天佑。

    他手中,握着她的手机。

    ---

    昭南仰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舅舅未语。

    只是缓缓举起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是她的声音,昨夜在卧室低声诵读日记的片段:

    “玉兰不是我害死的……”

    录音结束,天佑的声音从井口落下,轻如雪片:

    “阿南,你祖母用耻辱换我们活命。

    你却要把它公之于众?”

    “你知道上一个想揭这个秘密的人,是谁吗?”

    “是你母亲。

    所以她被赶出家门,三十年不许回来。”

    “现在,轮到你了。”

    他转身,准备合上井盖。

    昭南猛地抓起铁盒,朝井壁一砸!

    “砰!”盒盖弹开,一张泛黄的警方档案飘出,落入积水。

    她扑过去,捞起文件。

    纸上赫然写着:

    “举报人:林天佑(时年12岁)

    举报内容:姑姑林玉兰通敌……”

    她抬头,声音嘶哑如裂:

    “是你……

    是你出卖了姑姑?!”

    天佑立于井口,背对晨光,身影如碑。

    他没有否认。

    只轻轻说了一句:

    “有些历史,不该被外人看见。”

    “现在,你看见了。”

    “所以——你得闭嘴。”

    井盖,缓缓合上。

    黑暗,降临。

    (第一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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