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每次醉酒，都会半夜闯入姐姐的房间。除了那令人不安的尖叫之外，偶尔，
我还能听见姐姐压抑的哭声。我不明白。姐姐明明没做错什么。爸爸为什么要惩罚姐姐呢？
1轰隆一声雷响。我又一次从梦中惊醒。门外，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我屏住呼吸。
雨滴打在窗户上，空气中散发着湿冷的潮气。吱呀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隔着房门，
我听见姐姐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房门关上了，整个世界又只剩下了雨声。自从半年前，
爸爸经常半夜进入姐姐的房间。除了那令人不安的尖叫之外，偶尔，
我还能听见姐姐压抑的哭声。我心里很难受，同时也为姐姐抱不平。姐姐明明没有做错什么。
她成绩好，一有时间就帮妈妈做家务。知道家里没钱，姐姐从来不主动索要什么。
书包都破了，都舍不得换。到底，爸爸为什么要惩罚姐姐？2隔天早上，
见我坐在椅子上闷闷不乐。连最喜欢的巧克力味的高乐高都不喝了。妈妈很奇怪，
摸了摸我的头。“小志，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的样子。”我瞥了一眼正在看报纸的爸爸，
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将昨晚的事说出来。爸爸很凶的。每次我做错了事，
他的大掌都会毫不留情的落下来。爸爸打人好痛好痛。他不允许家里任何人忤逆他。
其中也包括妈妈。爸爸的眼神扫过来，我瑟缩了下脖子，摇了摇头。
妈妈端上了最后一盘煎蛋，见姐姐还是没有出来，她有些不耐烦的走到姐姐的房门前，
用力敲门。“林颜，磨蹭什么呢？都几点了！”见姐姐不应声，妈妈掏出了钥匙，将门打开。
没过多久，里面爆发出来激烈的争吵声。爸爸若无其事的咬着油条。手里还在刷着视频。
音乐声和争吵声交织在一起。听上去有些滑稽。我盯着被子里那棕色的，散发着热气的液体。
鼻子忽然莫名有些酸涩。姐姐真的好可怜，晚上挨打，早上还要挨骂。爸爸也就算了，
他毕竟不是姐姐的亲爸爸。可为什么妈妈也开始对姐姐这么不耐烦了呢？
姐姐她到底做错了什么？3我和姐姐在一个学校。不过是一个小学部，一个初中部。
平时我们都会一起坐班车去学校。以前，姐姐都会牵着我的手，一直把我送到班级门口，
亲眼看我走进教室才离开。可，姐姐已经好久都没有送过我了。这天，她又一次把我丢下，
我咬咬嘴唇，追了上去。“姐。”我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衣袖，却被她立刻甩开。
姐姐看向我的眼神带着嫌恶。“干什么？”我拿出自己偷偷藏在口袋，还有些温热的包子，
讨好的，递了上去。“姐，你没吃早饭，我给你带的。”我仰起头看着她。姐姐很瘦，
皮肤很白，大家都说她长得像妈妈，很漂亮。我则长得像爸爸，一点都不好看。
姐姐面露复杂的看了我半晌，忽然伸出手，打掉了我手里的包子。“脏死了，谁要吃啊？
滚远点，我讨厌看到你！”说完，她便红着眼，跑远了。我垂下头，
看见白胖的包子在地上滚了两圈，变得灰扑扑的。我瘪瘪嘴，想哭。不明白，
姐姐为什么会讨厌我。以前的姐姐，明明对我很好的。她会辅导我做作业，
会给我讲睡前故事。还会帮我教训欺负我的同学。以前，每当有叔叔阿姨问我，
家里最喜欢谁的时候。我都会毫不犹豫地说姐姐。哪怕现在姐姐对我不好了，
我还是最喜欢姐姐。我希望姐姐可以好起来，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4爸爸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他脸色涨红，身上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妈妈一边抱怨着，
一边帮他脱去身上的外套。投了热毛巾，帮他擦脸，擦身上。爸爸就像个大爷一样，
将脚搭在茶几上，享受着妈妈的照顾。“小志，你站在那儿干嘛？还不赶紧回去做作业去？
”妈妈抬头看向我，嗔怪道。我哦了一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作业本摆在面前，
上面的数字变成了小虫在爬。我有些心不在焉。每次爸爸喝完酒，都会半夜去姐姐的房间。
不管怎么样，这次我都要阻止他。到了晚上，我坐在小椅子上，两只耳朵竖得高高的，
听着门外的动静。困意层层叠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我不停地掐着自己的大腿。
一开始很痛很痛，后来就有些麻木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外果然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脚步声朝着姐姐房门的方向去了。我听见钥匙插在门锁里，并旋动的声音。尽管我很害怕，
却还是咬咬牙，打开门，冲了出去。5我摸索着打开了房间的灯。
刺眼的白光照亮了狭小的房间。过了几秒，我的眼睛才勉强适应了光线。
我看见了姐姐惊慌失措，带着泪痕的面颊，还有爸爸那张怒气冲冲的脸。“滚出去！
”他紫红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对着我压低声音怒吼道。我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
又看向姐姐。她缩在靠墙的角落里，双眼已经哭到红肿。睡衣看上去有些褶皱，头发也乱了。
想到姐姐曾经挡在我面前，帮我教训那些坏同学的场景。不知哪来的勇气，
我张开手挡在了姐姐面前。“爸爸坏蛋，我不许你再欺负姐姐！”爸爸对我扬起了手，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身体却没有动。“你们在干什么？”就在这时，妈妈的声音忽然响起。
爸爸的手僵停在了空中。“妈妈！我”惊喜的跑过去，扑进妈妈带着洗涤剂味道的怀里。
抬起脸，哀求道：“你可不可以让爸爸不要惩罚姐姐了？”“姐姐很乖，没有做错什么呀！
”妈妈怔了一下，脸上忽然像是蒙了一层灰似的。她单独将爸爸叫了出去。屋外，
很快传来了两人的争吵声。他们的吵声越来越激烈，偶尔还会传来东西碎裂的声音。
那些东西好像砸在了我心上。每一声巨响传来，我的身体都会忍不住颤抖一下。“小志，
过来。”姐姐轻声道。她的声音比往常温柔了许多。我听话的走过去，坐在床沿边。
姐姐起身，轻轻地用手捂住我的耳朵。“别怕，这不是你的错。”我的眼眶发胀，
还没等我想对姐姐说什么，妈妈忽然快步走了进来。她一把将我拉开，抡起胳膊，
朝着姐姐的脸上重重地甩了一个耳光。姐姐的左脸瞬间红肿了起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妈妈。
妈妈的脸变得好可怕，皱巴巴的，像个巫婆一样。她质问姐姐为什么要偷东西。
姐姐哭着辩解说自己没有。妈妈却更生气了。她指着书架上那些课外读物，
怒声道：“这些可都是新书，你哪来的钱？”“我不吃午餐，省下来的！”“还撒谎！
”妈妈怒不可遏，又打了姐姐一巴掌。“你明明就是偷了你叔叔的手表，又不敢承认，
就撺掇你弟弟，一起陷害他。”“你怎么就和你那死爹一样恶毒？
”妈妈的巴掌重重落在姐姐瘦弱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哭。我冲上前，抱住姐姐。
“妈妈你别打了，求你了...”“这没有你的事！”妈妈将我一把推出门外。
我站在房门外，听见姐姐被打的声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也开始讨厌妈妈了。
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相信姐姐？6隔天，姐姐一天都没有从房间里出来。放学回来，
见姐姐的房门依然是紧闭的。我的心里很难受。厨房里，老式的油烟机发出轰隆隆的响声。
妈妈叫我去吃饭。我不情不愿地坐在餐桌旁，筷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碗里的米饭。
爸爸还没有下班，餐桌上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默不作声的吃完了碗里的米饭，我刚想回到房间。妈妈叫住我，让我去给姐姐送点吃的。
我立刻开心起来，拿了家里最大的碗，夹了好多肉肉，将米饭堆得高高的。姐姐太瘦了，
需要多吃一点。推开门，姐姐正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姐，吃饭了，今天妈妈做了肉，
很香。”我双手捧着温热的碗，对着姐姐的背影轻声道。“我不吃，拿走。
”姐姐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沙哑。“可是我们老师说，人是铁饭是钢...”“我都说了不吃，
你烦不烦啊！”姐姐忽然坐起身，对我吼道。我吓得后退了一步，碗掉在了地上，
饭菜撒了一地。溅起来的油污弄脏了姐姐的床单和拖鞋。妈妈听见声音跑了过来。
第一反应就是训斥姐姐。尽管我一再解释，是我没有拿住碗，不小心弄掉的。
妈妈还是不依不饶。“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让你跟你那个死爹！
”“要不是因为带着你这个拖油瓶，我一定能比现在过得更好！
”“又不是我非要你带我走的！”“又不是我非要出生的！”姐姐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喊道。
妈妈一气之下，又要动手。姐姐迎着妈妈愤怒的目光，嘶吼道：“你难道就一点不想知道，
他对我做了什么吗？”妈妈的眼里积聚着怒火。“你还在撒谎！没完了是吧？偷东西不承认，
到现在还死咬住你叔叔不放。”“你是不是想回去找你那个死爹？”“好，我满足你，你去，
去啊！”妈妈将姐姐的衣服和书全部胡乱的装在一个袋子里，像丢垃圾一样丢到屋外。“滚，
再也别回来！反正我也不想再看到你！“姐姐抬起手，擦了擦眼泪，然后，
神色木然的走出了大门。我想去追，却被妈妈拦住打了个耳光。似乎觉得还不解恨，
她又朝着我的背狠狠打了一下。我没忍住哭了。视线渐渐模糊，
姐姐瘦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我的视野之中。7以前，姐姐也有过和妈妈争吵，
离家出走的时候。不过每次天黑之前她都会回来的。我坐在沙发上。
电视机里播放着我最喜欢的动画片。我却没有心情去看，只是呆呆的看着窗外。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像是被黑色画笔逐渐涂满了。姐姐还是没有回来。妈妈在厨房剁排骨。
菜刀每一次落在案板上面，我的心就跟着震动一下。很快，空气里就漂浮着很香的肉味。
我望着窗外被风吹动着的树枝，想象着姐姐在寒风中瑟缩的样子，就觉得排骨一点都不香了。
晚上七点，爸爸回来了，饭菜也做好了。妈妈给我们盛了饭。
我看见她单独从锅里盛出一小碗排骨，用白色的盘子盖住。晚饭妈妈吃的喝少，
总是不自觉的唉声叹气。时不时地，会低下头看眼手机，或是看向窗外。
妈妈也在和我一样在担心姐姐吗？吃完饭，妈妈收拾完厨房。时间已经来到了晚上八点。
姐姐还没有回来。妈妈终于坐不住了，她披上一件外套，嘱咐我乖乖在家里写作业不要乱跑。
她刚要出门，手机就响了。妈妈的表情从疑惑到惊慌，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
不知道电话那边的人究竟说了什么。妈妈挂了电话，就踉跄着冲出了门。
时钟在墙上滴答滴答的响。爸爸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将电视切换到了体育频道，
对发生的一切，都漠不关心。8再次见到姐姐，是在医院里。姐姐躺在病床上，
脸和嘴巴白得可怕。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姐姐你怎么了？哪里痛痛啊？”姐姐抬起手，
帮我擦掉脸上的泪水。“小志乖，男子汉，不许哭。”“可是姐姐，
小志觉得自己不是男子汉。”“小志保护不好姐姐。”“小志真没用。
”我的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病房。她红肿着眼，
看向姐姐的眼神变得很奇怪。姐姐看见她之后，也没有说话，只把身体翻过去，背对着她。
又过了几个小时，医生叔叔过来说，姐姐可以出院了。回去之后，应该按时吃药，
记得多补充营养。我想起妈妈做得香香的排骨。决定把自己那一份也留给姐姐。9回家路上，
天空下起了雨。我们下了公交车，顶着雨回去。被雨水打湿的衣服黏在身上很不舒服。
我正和姐姐进门换衣服。妈妈却厉声叫姐姐跪下。“你在外面到底交往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
得了这种脏病？”“小小年纪不学好，害我和你一起丢脸，你怎么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
”妈妈说话的时候，整个下巴都在颤抖。她的眼袋鼓起来很大，鼻孔微微向外扩张。
生气时的妈妈真的好丑，好凶，好吓人。姐姐瘦弱的身体像一株小草，
在妈妈的咒骂声中摇摇欲坠。她哭着为自己辩驳。可不论她怎么解释，妈妈都不相信。
姐姐再次被关了禁闭，厚重的木门隔绝了她的哭声。我站在小板凳上，
从冰箱里拿出妈妈为姐姐预留的排骨。拿到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我每次难过的时候，
只要吃到好吃的东西，就会开心起来。想了想，我又把自己所有私藏的小零食也都拿出来。
准备拿给姐姐。妈妈却赤红着眼，将我手上的东西全部打掉。碗碎了，排骨洒了，
零食也落了一地。“你姐姐她就是个小娼妇！”“她不配吃饭，让她自己在屋子里好好反省！
”门内姐姐的哭声戛然而止。空气忽然可怕的安静下来。虽然，我不知道娼妇是什么意思。
但可以肯定是，这不是什么好词。“我姐姐不是娼妇！妈妈大坏蛋！帮着爸爸一起欺负姐姐！
”“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我攥着小拳头，第一次对着妈妈大吼道。虽然，
我被妈妈狠狠揍了一顿。但是我不后悔。我真想赶快长大，带着姐姐离开爸爸妈妈，
离开这个家。10姐姐又被关了三天禁闭，出来后，她的脸色看起来更加苍白了。
她不再和我们一起同桌吃饭，每天放学回家，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妈妈也不再给姐姐留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