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死在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周三夜晚。
消息传到陈砚耳中时,他正对着一堆杂乱无章的线索发愣。赵猛案已经过去十天,警方那边毫无进展,几乎已经以「抢劫杀人」结案。而他自己调查也陷入了僵局——金属碎屑的来源无法追踪,照片残片上的其他面孔无从辨认,就连从俱乐部带回来的那些样本,送去专业机构检测也需要时间。
林晓推门进来时,陈砚正盯着墙上那张北山市地图出神,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北山体育训练基地」的标记。
「陈老师,」林晓的声音有些异样,「又出事了。」
陈砚转过头,看见女孩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手机。
「前田径队的刘健教练,昨天晚上在训练镇出事了。」她深吸一口气,「和赵猛一样,死了。」
陈砚猛地站起身,椅子向后刮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下意识捂住耳朵,那声音像刀子一样扎进他的大脑。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沙哑。
「细节还不清楚,但听说死得很惨。」林晓吞咽了一下,「现场也是……一塌糊涂。」
训练镇在北山市郊外,原本是计划经济时代为培养运动员而建的封闭训练区,如今已经半荒废,只余下几个体校还在使用。开车前往的路上,陈砚一言不发,手指无意识地在方向盘上敲击。
林晓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警方应该已经封锁现场了,我们可能进不去。」
「试试看。」陈砚简短地回答。
一小时后,他们的车停在了训练镇外围。即使隔着数百米,也能看到一栋老旧训练馆外拉着的警戒线和闪烁的警灯。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在周围巡视,阻止好奇的围观者靠近。
陈砚没有立即下车,而是观察着四周环境。训练镇比他想象中更大,也更破败。苏联风格的老建筑大多已经废弃,窗户破碎,墙皮剥落。只有最中心的几栋楼看起来还在使用。
「刘健的体能训练馆在最西头,」林晓指着远处一栋孤立的建筑,「听说他退役后就在这里带队员,专门做体能训练。」
陈砚点头,目光却落在训练馆后方一片更为破旧的建筑群上。那里的围墙已经坍塌大半,几栋楼完全被荒草淹没。
「那是什么地方?」
「那就是老的北山体育训练基地,废弃快二十年了。」林晓压低声音,「大家都说那里闹鬼,没人敢去。」
陈砚眯起眼睛。在那些破败建筑的阴影里,他似乎瞥见了一个移动的身影,高大得不寻常。但一眨眼,那身影就消失了,仿佛只是光线的错觉。
「待在车里。」他对林晓说,随即下车向警戒线走去。
越靠近训练馆,空气中的紧张感越浓。几个穿着警服的人正在低声交谈,陈砚认出其中一个是他在刑侦支队时的老同事王警官。
「陈砚?」王警官看到他,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听说出了事,来看看。」陈砚答道,目光越过王警官的肩膀,试图看清馆内情况。
王警官摇摇头:「不该来的。现场很糟糕,不比赵猛那边好多少。」
「有关联吗?」
王警官犹豫了一下:「说不准。但感觉不对劲,老陈。很不对劲。」
陈砚敏锐地捕捉到老同事语气中的异常:「什么意思?」
王警官四下看了看,压低声音:「刘健死得...太惨了。不像普通人能干出来的。而且现场有些东西,说不通。」
「比如?」
「比如……」王警官刚要说什么,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王警官,鉴定科的人到了。」
一个年轻警察走过来,看到陈砚后明显愣了一下,眼神里掺杂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陈砚认得这种眼神——错案刑警的名声跟随他就像影子一样无法摆脱。
王警官叹了口气:「抱歉,老陈,我得去忙了。你最好别掺和进来,这案子……邪门。」
陈砚点点头,退后几步,但没有离开。他绕着警戒线外围行走,观察着训练馆的外部环境。一楼的窗户大多完好,但二楼有一扇窗户破碎,碎片向外散落,像是从内部被打破的。
馆后方的泥地上,有几道深陷的痕迹,不像车轮印,也不像普通人脚印。陈砚趁警察不注意,快速拍了几张照片。
回到车上时,林晓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查着什么。
「有什么发现吗?」她急切地问。
陈砚摇头,发动汽车:「先回去。我们需要更多信息。」
回程的路上,两人沉默不语。陈砚的思绪在飞速旋转。赵猛和刘健,两个前运动员,都以不寻常的方式被杀。是巧合吗?还是有什么看不见的线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那个废弃的训练基地,那片金属碎屑,徐辉神秘的死亡……所有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旋转,却拼凑不出完整的图案。
回到侦探社,陈砚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需要安静,需要将所有的线索重新梳理。但耳机里的白噪音今天似乎失去了效果,记忆中的嘶吼声越来越清晰。
他打开抽屉,取出赵猛案的照片和证物,铺满整张桌子。旁边又添上刚刚拍到的训练馆照片。
敲门声响起,林晓端着两杯咖啡进来。
「我查到了一些关于刘健的信息。」她将一杯咖啡放在陈砚面前,「他退役后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开着训练馆,但据说负债累累。奇怪的是,最近几个月,他突然阔绰起来,买了新车,还重新装修了训练馆。」
陈砚抬起头:「钱从哪里来的?」
「不清楚。但更奇怪的是,」林晓压低声音,「我联系到了一个刘健的前队员,他说刘教练最近变得特别偏执,总是在训练馆待到很晚,还安装了昂贵的安保系统。」
「案发当晚安保系统运行了吗?」
林晓摇头:「据说莫名其妙地失灵了,和赵猛俱乐部的情况一样。」
陈砚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太相似了,相似得不像巧合。
「还有这个,」林晓将一张打印纸推过来,「我在体育论坛的旧帖子里找到的。」
那是一张模糊的照片,似乎是某次聚会合影。照片中央是年轻时的赵猛和刘健,两人搭着肩膀笑着。他们身旁还有几个年轻人,其中一张面孔让陈砚瞳孔收缩——那是徐辉,五年前自杀的体操运动员。
照片背景是一个训练馆,墙上模糊可见「北山体育训练基地」的字样。
「发帖人说这是二十年前的合影,当时他们都在基地受训。」林晓指着照片角落一个不太起眼的身影,「看这个人。」
那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面容严肃,站在队伍边缘,不像运动员,更像是教练或医生。
「他是谁?」
「不清楚,但我在多张旧照片里都看到了他。」林晓又抽出几张打印纸,「看起来像是基地的医护人员或者科研人员。」
陈砚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那张面孔。男人约莫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神情冷静得近乎冷漠。在他的白大褂口袋上,别着一个奇怪的徽章,形状像是一只展翅的鹰。
「能找到这个人现在的信息吗?」
林晓摇头:「试过了,没有匹配的。要么已经不在北山,要么……」
「要么有人不想让我们找到他。」陈砚接完她的话。
夜幕降临,林晓已经回家。陈砚独自留在办公室,台灯的光线在满桌照片和文件上投下长长的阴影。外面的风越来越大,敲打着老旧的窗框。
他又拿起那张基地合影,目光在每张年轻的脸上停留。赵猛、刘健、徐辉……还有几个不认识的面孔。他们都笑着,充满朝气和希望,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什么。
陈砚的视线最后落在那位戴眼镜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人的眼神与众不同,没有年轻人的热血和**,只有一种冷静的、近乎审视的目光,像是在观察实验对象而非活生生的人。
忽然,陈砚注意到了什么。在照片最边缘的阴影里,几乎被完全忽略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个女孩,不超过十岁,苍白瘦小,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眼神空洞地望着镜头方向。
为什么基地里会有这么小的孩子?
陈砚拿起放大镜仔细查看,发现女孩的右手臂上有一串数字编码,像是纹身或者标记。但由于像素太低,无法辨认清楚。
他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安。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太过成熟,太过空洞,完全不似孩童。
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一个陌生号码。
「陈侦探吗?」一个紧张的女声传来,「我是刘健的妻子,李梅。我……我需要见你。」
半小时后,一个裹着厚重大衣的瘦小女人出现在侦探社门口。她四十多岁,面容憔悴,眼睛红肿,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帆布包。
「对不起这么晚打扰,」她低声说,「但我不能再等了。」
陈砚为她倒了杯热茶,女人双手捧着茶杯,却似乎感受不到温度。
「警方说我丈夫的案子很快会结案,说是流浪汉闯入抢劫所致。」她的声音颤抖,「但他们都在撒谎。我丈夫不是那样死的,现场……现场根本说不通。」
陈砚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刘健最近几个月一直很害怕,」李梅继续说,「他总是说『他们』不会放过他,说『代价时间到了』。我问他什么意思,他从来不说。」
「他们是谁?」
女人摇头:「我不知道。但有一次我听到他打电话,说什么『寒窑的孩子』,『林医生的实验』...」她哽咽起来,「我以为他压力太大胡说八道,现在想想...」
陈砚的身体微微前倾:「林医生?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只听到他这么称呼对方。」李梅打开帆布包,取出一个旧笔记本,「这是我昨天整理刘健遗物时发现的,藏在他的保险箱里。我觉得……可能对你有用。」
陈砚接过笔记本。那是一本陈旧的训练日记,扉页上写着刘健的名字和日期——二十年前。
「我看不太懂,里面都是些训练数据和代号。」李梅说,「但最后几页……很吓人。」
陈砚快速翻到日记末尾。前面的确都是普通的训练记录,但最后十幾页画风突变,满是潦草的字迹和令人不安的涂鸦。
「...实验第三天,肌肉酸痛异常,但力量显著增长...」
「...林医生说这是必要的代价,为了国家的荣耀...」
「...昨晚又梦到寒窑,那个小女孩的眼睛一直在看着我...」
「...徐辉不对劲,他的肌肉生长太快了,像肿瘤一样...」
「...赵猛今天举起了一百五十公斤,但赛后呕吐不止...」
「...我们都会变成怪物吗?...」
最后几页几乎全是胡言乱语,充斥着「代价」、「怪物」、「寒窑」等字眼。在最后一页,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她回来了,为我们所做的一切。」
陈砚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升。他抬头看向李梅:「这个笔记本,我能留下来研究吗?」
女人点头:「只要能找出真相,怎样都行。」她犹豫了一下,「还有一件事……刘健死前一周,收到过一个包裹,里面是一张老照片,就是他们在基地集训的那张合影。但奇怪的是,照片上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
「一个高高瘦瘦的女孩,站在最后排,脸色苍白得不像真人。」李梅颤抖着说,「刘健看到后脸色大变,当天就去找了赵猛。现在想来,那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送走李梅后,陈砚立即开始研究那本日记。里面的内容令人不安,似乎记录了某种激进的训练或实验计划。许多术语他看不懂,像是「肌肉激活剂」、「骨骼密度增强」、「代谢加速」等。
更令人担忧的是,日记中频繁提到「林医生」和他的「特殊方法」。从描述来看,这个林医生很可能就是合影中那个戴眼镜的男子。
凌晨两点,陈砚的眼睛因疲劳而灼痛,但他无法停止阅读。日记中的一段描述引起了他的注意:
「林医生说我们是他最成功的作品,比『琉璃』还好。问他琉璃是谁,他就不说话了。但有一次我无意中听到护士交谈,说琉璃是个女孩,住在基地地下室,从不出来见人。说是林医生的『完美作品』。」
琉璃。陈砚记得这个名字,在徐辉的遗书中也提到过「梦见琉璃在寒窑中哭泣」。
他继续翻阅,另一段记录让他脊背发凉:
「今天测试了新药剂,疼痛难忍。林医生说这是为了让我们变得更强,超越人类极限。赵猛开玩笑问是不是要变成美国队长了,林医生却很严肃地说:『比那更强。』」
人类极限。完美作品。陈砚的思绪飞速旋转,一个可怕的猜想在他脑中形成。
他抓起电话打给林晓,不管现在已是深夜。
「我要你查一个人,」电话一接通他就说,「可能叫林医生,二十年前在北山体育训练基地工作,可能与运动员实验性训练有关。」
林晓睡意朦胧地应了一声:「有更多信息吗?」
「他可能在进行某种……人体实验。」陈砚艰难地说出这个词,「用运动员做实验品。」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林晓的声音完全清醒了:「老天……您认为这与赵猛和刘健的死有关?」
「我不知道。但两个死者都与那个基地有关,都提到过『代价』和『寒窑』。」陈砚揉着太阳穴,「还有,查一下『琉璃』这个名字,可能是个女孩,二十年前可能在基地待过。」
挂断电话后,陈砚再也无法安坐。他穿上外套,决定亲自去一趟那个废弃的训练基地。尽管已是深夜,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答案就藏在那里。
北山体育训练基地比白天看起来更加阴森恐怖。月光下,破败的建筑像巨兽的骨架投下长长的阴影。风吹过破碎的窗户,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陈砚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穿过半塌的围墙。根据日记中的描述,主要实验区域应该在地下室。他需要找到入口。
大部分建筑已经unsafe进入,墙体开裂,地板塌陷。陈砚花了近一小时才找到一栋相对完整的建筑,门牌依稀可辨:「科研楼」。
门被铁链锁着,但锁已经锈迹斑斑。陈砚用力一拽,锁链就断裂了。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和化学试剂的气味扑面而来。
手电光柱在黑暗中划破蛛网和尘埃。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得好,虽然满地狼藉,但基本结构完好。走廊两侧是各种实验室和办公室,门上还贴着标识:「生化分析」、「体能测试」、「药物研发」……
陈砚的心沉了下去。这远不止是一个普通的体育训练基地。
在最深处的一间办公室,他发现了一些残留的文件。大部分已经被销毁或腐烂,但在一个防火保险柜里,他找到了一叠相对完好的档案。
档案封面印着「ProjectAres」——阿瑞斯计划,希腊战神的名字。
翻开第一页,陈砚的血液几乎凝固。那是一份实验计划书,详细描述了如何通过药物、训练和「生物工程」手段创造「超级运动员」。计划书的负责人签名处,是一个龙飞凤舞的「林」字。
继续翻阅,里面是各种实验数据和报告。受试者编号从A01到A15,详细记录着他们的身体变化:肌肉密度增加300%,骨骼强度提升250%,反应速度提高400%……
但副作用栏同样触目惊心:器官衰竭、精神失常、早衰、癌变……
在最后一页,陈砚找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受试者名单。A01:徐辉。A03:刘健。A05:赵猛。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名字,但照片都很眼熟——是那张合影里的年轻运动员。
所有人的状态栏都标注着「终止观察」或「deceased」。
除了一个编号:A00。
A00的档案页几乎全被涂黑,只有一行小字可见:「完美作品,琉璃。」
陈砚的手开始颤抖。他继续在办公室里翻找,最终在一个隐藏的壁柜里发现了一本相册。里面是各种实验照片,一张比一张令人不安:年轻人被连接在奇怪的机器上,注射不明药物,肌肉异常发达得几乎变形……
最后几页,陈砚看到了她。
一个苍白瘦小的女孩,不超过十岁,穿着白色病号服,站在测量尺前。她的眼睛大得不成比例,空洞无神。随着照片时间推移,女孩逐渐长大,但眼神从未改变,始终是那种空洞的、非人的凝视。
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女孩已经长成青少年,肌肉发达得可怕,与她那仍然稚嫩的面容形成诡异对比。她站在一个力测试机前,显示屏上的数字让陈砚难以置信——那远远超出人类极限。
照片背面有一行小字:「琉璃,批次XG-07,最终阶段。成功率98%。」
陈砚突然感到一阵恶心。他跌坐在积满灰尘的椅子上,手电光在颤抖的手中晃动。
这一切远比他想象的更加黑暗和可怕。赵猛和刘健不是普通运动员,他们是某个疯狂实验的参与者。而现在,有人正在清除这些「作品」。
脚步声。
陈砚猛地抬头,手电光扫向门口。走廊里传来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正在靠近。
他迅速收起档案,关掉手电,缩在办公室的阴影中。脚步声在门外停住,接着是门把转动的声音。
陈砚屏住呼吸,手悄悄摸向口袋里的防身喷雾。门缓缓打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背光中只能看到一个轮廓。
但那个轮廓异常高大宽阔,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
身影在门口停留了片刻,似乎在嗅闻空气中的味道。然后它缓缓转身,脚步声渐渐远去。
陈砚等了整整五分钟才敢移动。当他终于打开手电时,发现地上有什么东西闪着微光。
那是一小片金属,与他在赵猛俱乐部发现的一模一样。
回到侦探社时,天已蒙蒙亮。陈砚筋疲力尽,但大脑却异常清醒。他将所有线索摊开在桌上:档案、照片、金属片、日记……
拼图正在逐渐完整,但图案却令人恐惧。
林晓一大早赶来,看到陈砚的状态吓了一跳:「您一夜没睡?」
陈砚将档案推给她:「看看这个。」
林晓翻阅着档案,脸色越来越苍白:「老天……这是真的吗?在北山市?二十年前?」
「看起来是的。」陈砚声音沙哑,「我想我们找到了『林医生』。」
他指着档案首页的签名:「林国栋。我要你查这个人,现在的一切线索都指向他。」
林晓迅速在电脑上搜索,几分钟后抬起头:「林国栋,六十五岁,前北山市体育科研所主任,二十年前因『不当实验』被开除,后来……等等,这很奇怪。」
「怎么了?」
「记录显示他十五年前就移民加拿大了。但……」林晓皱起眉头,「但我找到了他半年前回国的记录。更奇怪的是,回国后他就失踪了,家人报案说他没回家,也没联系任何人。」
陈砚的直觉告诉他,林国栋的失踪绝非巧合。
「还有更奇怪的,」林晓继续道,「我交叉搜索了林国栋和『琉璃』,在一个很少人访问的运动医学论坛里找到了一个老帖子,提到林国栋在加拿大期间继续他的『研究』,还有一个叫『琉璃计划』的项目。」
帖子内容很少,只含糊地提到「突破人类极限」和「完美运动员」,但有一个细节引起了陈砚的注意——发帖人提到林国栋相信「早期生物工程」是创造超级运动员的关键,甚至涉及「基因编辑」。
陈砚想起照片上那个手臂有编码的小女孩,感到一阵寒意。
电话突然响起,林晓接听后脸色一变:「是孙宇……他说必须立即见您。」
孙宇是那张合影上的另一个面孔,前跨栏运动员,现为体育记者。
半小时后,一个神色紧张的中年男人冲进侦探社。孙宇曾经是个英俊的运动员,如今却面色灰暗,眼袋深重,constantly四处张望,仿佛随时准备逃跑。
「他们死了,都死了。」他语无伦次地说,「赵猛,刘健……接下来就是我和周婷了。」
陈砚让他坐下,递给他一杯水:「慢慢说,谁要杀你们?」
孙宇的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杯子:「她回来了。琉璃回来了。」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什么意思?」陈砚轻声问。
「林国栋的完美作品,他的杀人机器。」孙宇的声音嘶哑,「我们以为她早就死了,和林一起在那场大火里……」
「什么大火?」
孙宇深吸一口气,似乎在下定决心:「二十年前,基地关闭前,地下室发生了一场火灾。官方说是意外,但我们知道不是。是徐辉放的,他想终结一切。」
陈砚想起徐辉遗书中的话:「我知道太多秘密,活不下去了。」
「林国栋当时在地下室吗?」
孙宇点头:「我们都以为他死了,和琉璃一起。但半年前,我开始收到信件,来自加拿大,署名是林国栋。他说他活着,而且琉璃也活着。他说……代价时间到了。」
「代价?」
「为我们的背叛,为我们逃离实验,为徐辉放的那场火。」孙宇的眼中充满恐惧,「他说琉璃会来找我们,一个一个地。」
陈砚想起现场那些异常的痕迹,那个高大得不寻常的身影:「琉璃是……」
「林国栋最成功的实验品。」孙宇的声音几乎听不见,「他从孤儿院带走她时,她只有五岁。二十年过去了,如果她还活着……上帝啊,她现在已经完全体了。」
完全体。陈砚想起档案中那些可怕的数据,不禁打了个寒颤。
「我们必须找到周婷,」陈砚果断地说,「她是下一个目标。」
孙宇疯狂摇头:「没用的,她不会见任何人。自从收到那封信后,她就躲起来了,谁也不见。」
「信?什么信?」
孙宇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我们都收到了。里面只有一张照片,是当年基地的合影,但……多了一个人。」
陈砚接过信封,倒出里面的照片。是同一张合影,但在最后排,原本空着的地方,多了一个高大苍白的女子。她的面容与小时候相比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眼神更加空洞,肌肉更加发达。最令人不安的是,她正直视着镜头,嘴角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一行字:
「一个接一个。」
陈砚抬起头,刚想说什么,但他的目光突然被孙宇衣领下的东西吸引——一个细微的红色光点正在移动,最终停在孙宇的太阳穴上。
「趴下!」陈砚大吼,扑向孙宇。
但已经太迟了。
玻璃破碎的声音与枪声几乎同时响起。孙宇的头猛地向后仰去,鲜血溅满了身后的墙壁。
陈砚趴在地上,耳边回荡着枪声和记忆中的嘶吼交织成的可怕交响曲。透过破碎的窗户,他瞥见远处屋顶上一个高大身影一闪而过。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只剩下孙宇逐渐冷却的身体和越来越近的警笛声。
陈砚瘫坐在地上,手指无意中触到孙宇冰冷的手。在那只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条,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地址。
那是周婷的藏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