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穿着一件亮紫色的紧身T恤,脖子上挂着能晃瞎人眼的粗金链子。
身后他那群花花绿绿的兄弟,以一种霸王巡山的姿态,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们一进场,
就旁若无人地开始摇起了花手。整个宴会厅的宾客都惊呆了,古典乐手们拿着提琴,
不知所措。庄书瑶的笑容僵在脸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宴会厅的另一扇门也被推开。
虎哥剃着个青皮头,身上纹着左青龙右白虎,带着城东的人马杀了进来。「摇摇摇,摇个屁!
要摇还得看我们城东!」紧接着,城西的豹子,
城南的龙太子……一群群风格各异但同样精神抖擞的小伙子们,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原本宽敞奢华的宴会厅,转眼间就被几百号「精神小伙」挤得水泄不通。
各种版本的土摇电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噪音污染。那些穿着体面的名流们,
纷纷皱起了眉头,不自觉地开始躲闪。「池延,这是怎么回事?」
庄书瑶不自觉的靠在我的手臂上。「我想,多一点灵感,对你庄书瑶的艺术,总归是好的。」
我推开了她,主动往旁边站了站。阿飞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庄书瑶,他推开挡路的人,
挤了过来。「庄姐!我来了!」这些人,都是应邀而来。每一个,都可能曾是庄书瑶「拯救」
过的对象。艺术圈的名流们看着这群不速之客,脸上露出困惑又鄙夷的神情。
庄书瑶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着这种诡异的瞩目。她安慰着自己,
这一切都是她的艺术上下通吃的证明。她强颜欢笑,挽着阿飞的胳膊,
向一位著名的艺术评论家介绍。「李老师,给您介绍一下,这是阿飞,我最新的作品,
我灵感的化身。」那位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满嘴脏话、还在用手抓食物的阿飞,
表情变得非常古怪。混乱,在悄然发酵。两个世界的人,被强行塞进同一个空间,
彼此之间的摩擦力越来越大。名流们觉得受到了冒犯,而「精神小伙」们则觉得受到了轻视。
我端着一杯香槟,像一个幽灵,穿梭在两个格格不入的人群中,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今晚,
我是导演。混乱很快升级为冲突。一个绿头发的小伙,看见了另一个红头发的。「**,
你不是阿豹吗?**怎么也在这?」「你管我?庄姐请我来的!倒是你,
上次不是被庄姐踹了吗?」「放屁!庄姐说我是她最特别的那个!」「去**特别,
她对我们都这么说!」几句口角,迅速演变成一场斗殴。酒瓶被砸碎,食物被掀翻,
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的咒骂声混成一团。庄书瑶试图上前制止,
她还想维持自己救世主的形象。「都给我住手!」但没人听她的。在这些人的眼里,
她已经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女神,而是他们可以争抢的资源。他们争的不是谁更特别,
而是谁能从她这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她「拯救」过的灵魂,此刻正反噬着她。她最大的客户,
身价上亿的王总,一直冷眼旁观。此刻,他走到庄书瑶面前,脸色铁青。「庄**,
这就是你的『灵感』?这就是你的艺术?」「我看,这就是一个笑话!」6.王总说完,
拂袖而去,连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懒得听。他的离开,像一个信号。其他名流也纷纷摇头,
避之不及地朝门口走去。庄书瑶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一把抓住准备加入战斗的阿飞。
「阿飞!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阿飞吐了口烟,叹了口气。「唉,庄姐,过山龙遇下山虎,
社会不由你做主啊。」他刚摆出一副深沉的架势,就被城东的虎哥一脚踹飞。「滚一边去!
庄姐是你能叫的?得叫瑶瑶!」「**算哪根葱?」阿飞火了。「我是你爹!」然后,
不知道是谁先动了手。一个昂贵的青花瓷花瓶被砸碎,成了信号。两人迅速的扭打在一起。
整个宴会厅,此刻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场。他们没有用刀,但用上了所有能用的东西。香槟瓶,
餐盘,椅子,甚至是桌子上那只巨大的冰雕天鹅。食物和酒水齐飞,
女人的尖叫和男人的怒吼混在一起。庄书瑶被一个踉跄的男人推倒在地,
名贵的礼服上沾满了奶油和红酒,狼狈不堪。她尖叫着,哭喊着,但她的声音,
被彻底淹没在这场因她而起的狂欢里。我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在漫天飞舞的混乱中,
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她耳中。「庄书瑶,喜欢我送你的这份大礼吗?」她抬起头,
满是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憎恨。「池延!你疯了!」「我没疯。」我看着她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说,「这是第一千件。」「我为你做的一千件事,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后,
我们两清。」「离婚吧。」说完,我站起身,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走出了这个已经沦为人间闹剧的「云顶天宫」。身后,是她歇斯底里的哭喊,
和永无止境的喧嚣。我没有回家,我知道那个地方已经不再属于我。我开着车,
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手机一直在响,是庄书瑶,是酒店经理,是警察。我一个都没接,
直接关了机。我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里待了一夜。第二天清晨,我推门而出,
阳光刺眼。我买了新的手机卡,登录社交媒体,看到了关于昨晚那场「盛宴」的无数报道。
标题一个比一个惊悚。「著名艺术家庄书瑶庆功宴变『古惑仔』堂会,上流社会惊恐逃离!」
「云顶天宫史上最黑暗一夜,损失或达七位数!」「庄书瑶深陷『精神小伙门』,
被爆与多名社会青年关系混乱!」视频和照片满天飞,
庄书瑶倒在蛋糕和酒渍里哭泣的狼狈模样,成了最大的笑柄。她的艺术女神光环,一夜之间,
碎得一干二净。我平静地看完所有新闻,然后订了一张去往南方的机票。我需要换个地方,
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就在我准备打车去机场的时候,一辆熟悉的保时捷停在了我面前。
庄书瑶从车上下来。她一夜没睡,眼睛红肿,头发凌乱,身上还穿着那件皱巴巴的礼服,
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她冲到我面前,抓住了我的胳膊。「池延,你不能走!」「我们谈谈,
你听我解释!」「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一次,好不好?」7.庄书瑶哭了,
哭得声嘶力竭,完全不顾路人投来的目光。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如此失态。过去,
她总是高高在上的,连眼泪都蕴含着审美的意境。我看着她,心如止水。一个人,
心空了之后,是装不进任何东西的。无论是爱,还是歉意。「庄书瑶,」我轻轻挣开她的手,
「太晚了。」我正要转身,几辆摩托车呼啸着停在了我们周围。阿飞带着他那几个核心兄弟,
从车上跳了下来。他们个个鼻青脸肿,显然为昨晚的「胜利」也付出了代价。
他走到庄书瑶身边,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强硬。「庄姐,昨晚的事,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个姓池的说的,是不是真的?谁赢了,你就跟谁?」庄书瑶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
她既想挽回我,又不敢得罪阿飞这群亡命之徒。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而我,
只是这场闹剧的旁观者。我拉着行李箱,准备绕过他们离开。阿飞却忽然上前一步,
拦住了我。他上下打量着我,眼神凶狠。「想走?把事情说清楚!」
「昨晚是不是你小子在背后搞鬼,挑拨我们?」他身后的兄弟们围了上来,
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气氛瞬间变得紧张。庄书瑶尖叫道:「阿飞,你们想干什么!
不关他的事!」她下意识地护在了我的身前。这个举动,彻底激怒了阿飞。
他一把将庄书瑶拽开,脸上满是暴戾。「到了现在,你还护着这个小白脸?」「庄姐,
我为你跟人打得头破血流,你就是这么对我的?」「社会道路都在走,做人做事你别太狗。」
他指着我,对身后的兄弟们吼道:「给我按住他!」「今天,我就当着你的面,让你看看,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男人!」面对围上来的几个人,我没有动。我只是看着被阿飞拽住手腕,
一脸惊惶的庄书瑶。「看到了吗?」我对她说,「这就是你引以为傲的『灵感』,
你的『原始森林』。」「当野兽不再听话时,它第一个要吞噬的,就是它的主人。」
我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庄书瑶头上。她愣住了。阿飞的兄弟已经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没有反抗。我只是平静地看向阿飞,开口问道:「你叫陈飞,是吗?」他被我问得一愣,
「是又怎么样?」「你今年二十二岁,老家是皖北农村的,十六岁辍学出来混社会,
三年前流落到京市。」我的每一句话,都让阿飞的脸色更白一分。
这些是他从不跟人提起的过去。「你最崇拜的偶像是陈浩南,
最喜欢说的话是『我狠起来自己都怕』,但你其实一次手都没真正动过,因为你怕疼,
也怕真的进局子。」「你……你怎么知道?」阿飞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恐惧。我笑了笑。
「我还知道,你每个月会偷偷给你妈寄三千块钱,告诉她你在京市的工地上班,一切都好。」
阿飞彻底呆住了,他身后的兄弟们也面面相觑。这些信息,是我顺手调查的。
我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底细。「你以为庄书瑶看上的是你的『精神』?」我继续说,
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你回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的眉眼,是不是很像一个人。」
「一个叫江城的人。」「他是庄书瑶的大学初恋,一个真正有才华的画家。五年前,
他抛下庄书瑶,出国了。」「你不是什么灵感,阿飞。你只是一个替代品,
一个拙劣的仿冒货。」8.我的话精准的刺入了阿飞的心脏,随后疯狂的转动着。
阿飞不是什么野兽,他只是一只被精心挑选的,用来缅怀过去的宠物。「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