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三点，我准时出现在城西一家不起眼的茶室。这里离陆氏集团足有一个小时车程，我特意选了这么个地方，就是要看看陆廷深能为我“浪费”多少时间。
他迟到了七分钟，进来时额角带着细汗，显然是赶路所致。
“抱歉，路上堵车。”他脱下西装外套，略显局促地坐下。
我慢条斯理地斟茶，不急着开口。这种沉默最能让人不安，我太了解他了。
“苏晚，关于昨天我去看雨儿的事，我道歉。”他终于打破沉默，“但我只是...太想见见她。”
我抬眼看他：“想见她？五年了，陆廷深，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找我。陆家的情报网不至于连前儿媳的下落都查不到吧？”
他眼神闪烁：“我试过...但每次有点线索就断了。我以为你不想被打扰...”
“好一个‘以为’。”我轻笑，“那现在为什么又来找我？因为雨儿突然出现在你的订婚宴上，打乱了你的计划？”
他深吸一口气：“那场订婚不是我的主意，是我母亲和林家...”
“又是你母亲？”我打断他，“陆廷深，你今年三十三岁了，还是个需要妈妈做决定的巨婴吗？”
这句话显然刺痛了他。我看到他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五年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声音低沉，“当时陆氏面临严重危机，需要林家注资才能渡过难关。联姻是条件之一...”
“所以你就选择牺牲我？”我冷冷地看着他，“用十万块钱打发怀孕的妻子，好去娶富家千金？”
“我不知道你怀孕了！”他猛地抬头，眼中有着我从未见过的痛苦，“如果我知道...”
“如果你知道，会怎么做？”我倾身向前，“拒绝联姻？看着陆氏破产？然后我们一家三口过苦日子？”
他沉默了。这个反应比任何答案都更说明问题。
**回椅背，忽然笑了：“看，这就是问题所在。即使知道真相，你的选择也不会改变。陆氏永远排在第一，不是吗？”
“苏晚，事情不是非黑即白的...”他试图解释。
“对我而言就是。”我打断他，“你选择了陆氏，放弃了我。现在又何必摆出这副悔不当初的样子？”
他凝视着我，许久才开口：“你这五年...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我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去五年的艰辛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孕吐时的孤独无助，生产时只有周薇陪在身边，带着婴儿四处找工作的狼狈，无数个加班到凌晨的日子...
但我只是微笑：“很好。有了自己的事业，可爱的女儿，还有...”我故意停顿，“关心我的人。”
他眼神一暗：“那个打电话来的男人？”
“杨澈？”我装作漫不经心，“他很好，对雨儿就像亲生父亲一样。”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了他。我看到他下颌紧绷，那是他极力压抑情绪的表现。
“雨儿...喜欢他吗？”
“为什么不喜欢？杨澈会陪她去游乐场，给她读睡前故事，周末带我们去野餐...”我细数着根本不存在的温馨场景，每一句都刻意戳痛他，“说起来，这些不都是父亲该做的事吗？”
陆廷深放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我可以弥补...”
“太迟了。”我轻声说，“我们已经不需要你了。”
茶室里的古钟敲响四下，我优雅起身：“抱歉，我得去接雨儿了。”
“等等！”他抓住我的手腕，又立即松开，“我能...能再见见她吗？就一次，在你陪同下。”
我假装思考，实际上早已预料到他会提出这个请求。
“周六下午，儿童乐园。”我最终说道，“但我警告你，陆廷深，如果你让雨儿失望，我会立刻带她消失，让你再也找不到我们。”
他眼中闪过一抹希望的光芒：“我不会的，谢谢你，苏晚。”
走出茶室，我长舒一口气。这场心理战比想象中更耗心神。面对陆廷深，我必须时刻提醒自己保持冷静，不能被过往的感情影响判断。
周六很快就到了。我特意给雨儿穿了条漂亮的裙子，扎了两个小辫子，活脱脱一个小公主。
“妈妈，我们今天去见谁呀？”雨儿蹦蹦跳跳地问。
“一个...叔叔。”我斟酌用词，“他可能想和你做朋友。”
到儿童乐园时，陆廷深已经等在那里。他穿着休闲装，与平日商界精英的形象判若两人，反而更接近我记忆中大学时的样子。
“你们来了。”他有些紧张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个毛绒玩具，“这是给雨儿的。”
雨儿躲在我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他。
“雨儿，跟叔叔问好。”我轻轻推了她一下。
“叔叔好。”她小声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玩具熊。
陆廷深蹲下身，与雨儿平视：“你好，雨儿。喜欢这个熊吗？送给你。”
雨儿抬头看我，得到点头同意后才接过玩具：“谢谢叔叔。”
“去玩滑梯好吗？”他试探着问。
雨儿点点头，但仍然拉着我的手。我们三人气氛微妙地走向游乐设施。
看着陆廷深笨拙地陪雨儿玩滑梯、荡秋千，我心中泛起复杂情绪。这本该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庭场景，对我们却如此难得。
“妈妈，叔叔推我荡高高！”雨儿开心地喊道，小脸上洋溢着快乐。
那一刻，我看到陆廷深眼中有什么东西融化了。他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感激与...悔恨？
“她很像你。”在雨儿跑去玩沙子时，他对我说，“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大家都说她像你。”我淡淡回应。
“苏晚，我...”他欲言又止，“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但我真的很后悔。”
我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雨儿的方向。后悔有什么用？能弥补这五年的空缺吗？能还给我那些独自挣扎的夜晚吗？
“妈妈！叔叔！来看我堆的城堡！”雨儿向我们招手。
我们走过去，看到她堆了个歪歪扭扭的沙堡。陆廷深毫不犹豫地蹲下，开始帮她加固城堡地基，添加细节。
我惊讶地发现，他手法相当熟练，不像从未接触过孩子的人。
“你怎么会...”我忍不住问。
他苦笑：“陆氏旗下有儿童慈善基金会，我偶尔会去参加活动。”
雨儿完全被他的沙堡技巧征服了，开始叽叽喳喳地问这问那。陆廷深耐心解答，甚至教她如何做出城堡的尖顶。
看着这一幕，我的心不由自主地软了一下。但很快又警醒起来——这也许只是他的策略，通过讨好雨儿来接近我。
“雨儿，该回家了。”我看了看时间。
“不要嘛，再玩一会儿...”她撒娇道。
陆廷深看着她：“下次再带你来玩，好吗？叔叔保证。”
“真的吗？”雨儿眼睛一亮，“拉钩！”
他郑重其事地和她拉钩约定。那一刻，我竟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如果五年前一切不同的另一种可能。
回家的车上，雨儿抱着新得的玩具熊，兴奋地说个不停：“妈妈，叔叔真好玩！他堆的城堡好漂亮！他说下次还带我去玩...”
我默默听着，心中五味杂陈。
晚上哄睡雨儿后，我站在窗前发呆。手机亮起，是陆廷深发来的短信：“今天谢谢你。雨儿是个天使，她让我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多么宝贵的东西。”
我没有回复。
几分钟后，又一条短信进来：“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请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不仅是作为雨儿的父亲，更是作为...曾经伤害过你的人。”
我盯着手机屏幕，思绪纷乱。这一切进展得太快，我几乎要忘记自己回来的初衷是什么了。
是报复？是讨回公道？还是...内心深处仍渴望一个完整的家？
摇摇头，我删除了短信。不能被感情冲昏头脑，陆廷深和陆家欠我的，必须偿还。
周一的公司会议上，我提出了针对林氏集团项目的全新方案。
“我们要打造一个亲子互动空间，打败传统的商场儿童区概念。”我展示着设计图，“不仅是让孩子们玩，更是让家长愿意参与其中，延长停留时间...”
团队讨论热烈，唯有周薇会后留了下来。
“苏晚，这个设计...很有陆氏旗下儿童基金会的风格。”她小心地说，“你最近是不是见了什么人？”
我愣了一下。确实，这个灵感来源于周六看到陆廷深和雨儿的互动。但我没想到会如此明显。
“巧合而已。”我淡淡带过。
周薇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恨陆廷深，但如果你对他还有感觉...”
“我不恨他。”我打断她，“恨是因为还在乎。而我早就不在乎了。”
这话像是说给她听，更是说给自己听。
下午，我意外接到了林薇薇的电话。
“苏**，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她的声音礼貌却冰冷，“关于你和廷深的事。”
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