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才走。
我回到自己那个家徒四壁的房间，躺在床上，一点睡意都没有。
柳如烟死的样子，还有步飞烟最后说的话，一直在我脑子里转。
“跟我们这种人，一样的味道。”
什么味道？
第二天一早，我被敲门声吵醒了。
我顶着鸡窝头去开门，门口站着昨天的国字脸警察，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
男人很高，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长得不错，就是脸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劲儿，让人看着不舒服。
“许栖安，我们想再了解一些情况。”国字脸警察说。
我让他们进屋。屋里就一张椅子，国字脸坐了，那个西装男就那么站着，抱着胳膊，眼神挑剔地打量着我这间破屋子。
“这位是顾常歌先生，”国字脸介绍道，“是死者柳如烟的男朋友。”
我看向那个叫顾常歌的男人。他也在看我，眼神里带着审视和一丝不加掩饰的轻蔑。
“你就是第一个发现如烟的人？”顾常歌开口了，声音跟他的人一样，冷冰冰的。
“是。”
“你什么时候搬来的？”
“昨天。”
“真巧。”他哼了一声。
我没理他，看着国字脸：“警官，有什么事就问吧。”
国字脸清了清嗓子：“我们查了你的身份信息，很简单。父母早亡，在孤儿院长大，之前在一家工厂打工，前两天刚被辞退，然后就租了这里的房子。对吗？”
“对。”我点点头。这身份倒是干净。
“那你哪来的钱租房子？”顾常歌突然插嘴。
“我自己的积蓄。”
“是吗？”他上下打量着我，“我怎么看着，你不太像个安分的打工仔。”
“那你觉得我像什么？”我看着他，笑了笑。
顾常歌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不喜欢我的态度。
国字脸出来打圆场：“顾先生，你别急。许栖安，我们就是例行询问。你昨天进入案发现场，有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或者，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我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屋子里很安静，东西也很整齐，除了茶几上有点乱。”
“照片，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散在地上。”
“你看清上面是什么了吗？”
“没有。”
国字脸点点头，没再问什么。反倒是顾常歌，又开口了。
“你昨晚，一直都在自己房间里？”
“是。”
“没人能证明？”
“没有。”
他冷笑一声：“一个刚被辞退的穷光蛋，突然搬到我女朋友隔壁，然后我女朋友就死了。警察先生，你不觉得这太巧了吗？”
国字脸咳了一声：“顾先生，我们办案讲究证据。”
“证据？”顾常歌转向我，“喂，把你昨天穿的衣服拿出来。”
我看着他，没动。
“心虚了？”
“警官，他有权力命令我吗？”我问国字脸。
国字脸有点尴尬：“顾先生是受害者家属，情绪比较激动……”
“我没激动。”顾常歌打断他，“我只是觉得，凶手可能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他说着，向前走了一步，一股昂贵的香水味扑面而来。
“你身上有香水味。”我突然说。
顾常歌愣了一下。
“很浓，很特别的一种味道。”我盯着他的眼睛，“跟死者房间里的味道，很像。”
国字脸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顾常歌的脸色也变了：“你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淡淡地说，“警官，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问问这位顾先生，他昨天晚上，在什么地方，做了什么。”
国字脸的目光在我和顾常歌之间来回扫。
顾常歌的呼吸明显有些急促：“我昨晚在公司加班，一整晚都有人可以证明！”
“是吗？”我笑了，“那不如现在就把你的证人叫来问问？”
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最后还是国字脸打破了沉默。他站起来，对顾常歌说：“顾先生，麻烦你跟我们回局里一趟，配合我们做个详细的笔录。”
顾常歌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跟着国字脸走了。
门关上，屋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走到窗边，看着他们下楼，上了一辆警车。
顾常歌这个人，有问题。
但我知道，他不是凶手。
凶手另有其人。
我正想着，对门的门又开了。
步飞烟走了出来。她今天还是一身黑，手里提着一袋垃圾。
她看到我站在窗边，停下脚步。
“警察来过了？”
“嗯。”
“那个男的，是顾常歌吧？”
“你认识？”
“见过几次。”她说着，走到我旁边，也朝楼下看了一眼，警车刚好开走。“他来找柳如烟的时候，开着一辆很吵的跑车，整栋楼都能听见。”
“他们感情好吗？”我问。
步飞烟想了想，说：“不好说。有时候挺好的，有时候吵得很凶。柳如烟，挺能花钱的。”
这句话信息量很大。
“警察也问你了？”我换了个话题。
“问了。”她点点头，“还是昨天那些问题。”
“你怎么说的？”
“实话实说。”
她说完，提着垃圾袋准备下楼。走到门口，她又停住了。
“许栖安。”
“嗯？”
“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她回头看着我，眼神很认真。
“打工的。”
“不像。”她摇摇头，“你刚才跟顾常歌说话的样子，不像个打工的。”
“那像什么？”
“像……”她顿了顿，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词，“像个猎人。在看自己的猎物。”
我没说话。
她也没再追问，转身下楼了。
我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这个步飞烟，到底是什么人？她好像对这栋楼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我回到屋里，开始仔细检查这个属于“许栖安”的房间。
衣柜里只有几件廉价的衣服。桌子的抽屉是空的。床底下也什么都没有。
这个身份，干净得有点过分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在床垫下面，摸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我把它抽出来。
是一个很旧的牛皮本，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我翻开本子。
里面是空的。
不，不完全是。在最后一页，我看到了几个用铅笔写的，很淡的字。
“她不是柳如烟。”
我瞳孔猛地一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