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鬼报恩记(一):槐树下的铜铃陈阿婆的竹椅刚在老槐树下放稳,
头顶就“哗啦”落下串紫槐花,沾了她满衣襟的甜香。她抬头时,
瞥见树杈间晃过个半透明的小影子——三寸来高,穿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褂子,
脸蛋却红扑扑的,像刚偷喝了灶上温的米酒。“又是你这小讨债鬼。”阿婆没起身,
只是伸手拂去肩上的花瓣,语气里没半分恼意。这小鬼在槐树下住了快十年,
起初还会掀翻她晒的玉米,后来竟学着帮她捡掉落的针线,日子久了,
倒成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伴。小鬼叫阿福,十年前是邻村的放牛娃,赶牛过槐树下时,
被失控的马车撞翻进沟里。阿婆路过时,他已经没了气,只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糕。
阿婆不忍心,找了块蓝布裹了他,埋在槐树下,还把自己孙女绣的铜铃系在树桩上,
说“铃响着,就不黑了”。从那以后,阿福就成了槐树下的小鬼。他看着阿婆的孙女出嫁,
看着阿婆的儿子搬去城里,最后只剩阿婆守着这老院子。他想报恩,
却连阿婆晒的被子都掀不动——鬼身轻飘飘的,碰什么都像隔了层雾。这天夜里,
阿福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飘到院门口,看见阿婆扶着个满脸是血的少年,
正慌慌张张地掏钥匙。“别怕,姨婆给你处理伤口,没人会找到这儿。”阿婆的声音发颤,
却把少年护得很紧。少年是邻村张屠户的儿子张小满,白天跟城里来的混混起了冲突,
失手砸破了人的头。张屠户早没了,他娘卧病在床,小满走投无路,
才想起找远房的阿婆躲一躲。阿福飘在灶台边,看着阿婆给小满清洗伤口。她的手抖得厉害,
往伤口上撒药粉时,自己先红了眼眶:“傻孩子,有事怎么不早说?”小满低着头,
攥着阿婆递来的馒头,眼泪“吧嗒”掉在馒头上。可没过两天,院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三个穿黑夹克的男人堵在门口,拍着门喊:“陈桂英!把张小满交出来!
不然我们砸了你的院子!”阿婆把小满藏进地窖,自己拄着拐杖站在门口,
腰杆挺得笔直:“我这老婆子没见过什么小满,你们再闹,我就喊警察了!
”男人领头的是混混的大哥,啐了口唾沫,伸手就要推阿婆。阿福急了,
猛地往男人身上撞去——可他的身子直接穿了过去,连男人的衣角都没碰到。男人没察觉,
还是往前冲,眼看就要撞到阿婆,阿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飘向老槐树。
树桩上的铜铃还挂着,是阿婆孙女出嫁那年,他偷偷缠了红绳的。阿福用尽全力抱住铜铃,
晃了起来。“叮铃——叮铃——”清脆的**在夜里传开,竟带着股说不出的力道。
领头的男人刚要碰阿婆,突然被**刺得捂起耳朵,脸色发白:“这什么破铃?走!先撤!
”三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了,阿婆瘫坐在门槛上,大口喘着气。阿福飘回她身边,
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又酸又胀——这是他第一次帮上阿婆,
可自己连句“没事吧”都没法说。接下来的几天,阿福总守在地窖口。小满怕连累阿婆,
想偷偷走,阿福就飘到他面前晃铜铃,把他引回屋里。阿婆看出了小满的心思,
煮了锅鸡蛋面,坐在他对面说:“姨婆知道你是好孩子,就是一时糊涂。
明天我陪你去派出所,把事说清楚,咱不躲了。”小满哭着点头,阿福飘在窗边,
看着月光洒在阿婆的白发上,突然觉得鼻子发酸——他想起自己小时候,娘也是这样,
在他犯错时,从不骂他,只默默煮碗热面。第二天,阿婆带着小满去了派出所。
因为小满是正当防卫,又主动认错,对方也接受了赔偿,最后只罚了款。小满出来时,
抱着阿婆哭了好久,说以后一定好好干活,报答阿婆。阿福跟在他们身后,
看着小满帮阿婆挑水、劈柴,看着阿婆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心里比吃了糖糕还甜。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留在这儿——鬼的日子是有限的,等他报完恩,就该去投胎了。
这天晚上,阿婆坐在槐树下,手里拿着个新绣的荷包,里面装着些艾草。“阿福啊,
”她突然开口,对着空气说,“我知道你在这儿。这荷包给你,带着去投胎,路上不害怕。
”阿福愣住了,飘到阿婆面前,看见她眼里含着泪,却笑着说:“你帮我护着小满,
我都知道。当年我埋你时,就想着,你是个好孩子,肯定会有好报。现在你报完恩了,
就安心去吧,别牵挂我。”阿福看着阿婆手里的荷包,突然觉得身体变轻了。
他伸手去碰荷包,指尖竟真的碰到了布料——是暖的,像娘的手。他想说“谢谢阿婆”,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阵风,吹得槐树叶沙沙响。第二天早上,
阿婆发现槐树下的铜铃不见了,只留下个新绣的荷包,放在树桩上。她捡起荷包,贴在胸口,
笑着说:“这孩子,倒还懂礼貌。”后来,小满经常来帮阿婆干活,
还把阿婆接到城里住了段时间。阿婆总跟人说,她有个“看不见的孙子”,帮了她好多忙。
没人信,可阿婆却笑得很开心——她知道,阿福已经去了好地方,带着她的祝福,
开始了新的人生。小鬼报恩记(二):药铺里的灯盏李掌柜的药铺刚上板,
就听见柜台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弯腰一看,只见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鬼,
正踮着脚够柜台上的甘草片,透明的裙摆扫过地面,没留下半点痕迹。“阿瑶,又来偷甘草?
”李掌柜直起身,从药柜里抓了把甘草,放在个小纸包里,递到柜台下。
小女鬼阿瑶立刻飘出来,接过纸包,咧开嘴笑——她的牙齿小小的,却很白,只是笑的时候,
嘴角会飘出缕轻烟,像刚吹过的蜡烛。阿瑶是三年前死在药铺门口的。那天她发着高烧,
娘抱着她来抓药,可她娘兜里只有几个铜板,不够抓一副退烧药。
李掌柜看着阿瑶烧得通红的小脸,没要钱,给她包了药,还送了碗热粥。
可阿瑶还是没撑过去,当天夜里就没了气,她娘把她埋在药铺后院的桃树下,
哭着说“瑶瑶要是想娘,就去药铺找李掌柜,他是好人”。从那以后,
阿瑶就成了药铺的小鬼。她看着李掌柜给穷人赊药,看着他半夜起来给急症病人煎药,
心里总想着要报恩。可她是鬼,碰不了药,也递不了水,只能每天躲在柜台下,
帮李掌柜赶走偷药的老鼠。这天,药铺来了个特殊的客人——个穿灰布长衫的男人,
怀里抱着个襁褓,襁褓里的婴儿小脸发紫,呼吸微弱。“李掌柜,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男人“扑通”跪在地上,眼泪直流,“我是个教书先生,路上遇到劫匪,孩子娘被抢走了,
孩子也受了惊,一直喘不过气……”李掌柜赶紧把男人扶起来,解开襁褓。
婴儿的嘴唇已经发青,手也凉得吓人。李掌柜皱着眉,转身去药柜抓药:“孩子是受了惊吓,
又着了凉,得赶紧煎药。你别急,先抱着孩子坐在火边暖和暖和。”阿瑶飘在男人身边,
看着婴儿微弱的呼吸,心里急得不行。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娘也是这样抱着她,
在寒风里跑了好几家药铺。她想帮婴儿暖和点,可自己的手也是凉的,
碰上去只会让婴儿打哆嗦。李掌柜煎药时,突然发现灶里的柴火不够了。他刚要去后院抱柴,
就看见阿瑶飘进灶房,手里拿着几根干树枝——那是她从后院桃树下捡的,
平时用来逗老鼠玩的。阿瑶把树枝放进灶里,又鼓起腮帮子吹火,可她的气是冷的,
吹得火苗直晃。“傻孩子,这样不行。”李掌柜笑着摇摇头,自己拿起吹火筒,
几下就把火吹旺了。阿瑶站在旁边,看着火苗舔着药罐,心里有点失落——她还是帮不上忙。
药煎好后,李掌柜把药汁倒进小碗,吹凉了才喂给婴儿。婴儿喝了药,呼吸渐渐平稳了,
小脸也恢复了点血色。男人抱着婴儿,对着李掌柜连连磕头:“谢谢您,李掌柜!
您是我们父子的救命恩人!”李掌柜扶起男人,从抽屉里拿出些碎银子,
递给他:“这银子你拿着,先找个地方住下,好好照顾孩子。要是遇到难处,就再来找我。
”男人接过银子,眼泪又掉了下来,说以后一定会报答李掌柜。男人走后,
李掌柜收拾柜台时,发现柜台上放着个小小的布娃娃——是阿瑶的,她死的时候,
娘给她缝的,一直带在身边。阿瑶飘在布娃娃旁边,看着李掌柜,小声说:“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