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青城市的老城墙，陈野就踩着自行车往“诚信装修”公司赶。车筐里放着昨天刚买的帆布手套和卷尺，车把上挂着的搪瓷缸子晃悠悠撞出轻响——那是父亲当年在钢厂用的，缸子外的“安全生产”四个字被岁月磨得发淡，却比任何新物件都让他觉得踏实。
装修公司在老城区的一条主街上，门脸不大，门口堆着几卷壁纸和几根实木线条。刘老板已经在门口等他，手里夹着根烟，看见陈野就笑着挥手：“小陈，来得挺早！正好，今天带你去工地，是个老小区的二手房翻新，业主催得紧，咱们得快点上手。”
陈野点点头，把自行车停在路边锁好，跟着刘老板往工地走。路上刘老板跟他交代情况：“业主姓赵，是个老师，人挺好说话，但对装修要求高，尤其是水电改造，必须得规范。施工队里有三个老师傅，你多跟他们学学，有啥解决不了的再找我。”
陈野应着，心里却有数——他在钢厂十年，从拧螺丝到看图纸，手上的准头和眼里的细致早练出来了，装修虽不是本行，但道理相通，都是靠手艺吃饭，靠良心做事。
工地在“园丁小区”三楼，门一推开，满屋子的粉尘扑面而来。三个师傅正围着墙角商量水电走向，看见刘老板带陈野进来，都停下手里的活。刘老板指着中间那个皮肤黝黑、手上满是老茧的师傅说：“这是老郑，水电、木工都精通，你以后多跟他请教。”
老郑上下打量了陈野一眼，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地上的水电图：“刚来的？先把这图看懂，下午跟我一起开槽。”语气里带着几分打量，也藏着几分行业里常见的“老带新”的谨慎。
陈野没在意，蹲下身拿起水电图。图纸上的线条密密麻麻，标注着插座、开关的位置，还有水管、电线的走向。他以前在钢厂看的是炼钢设备图纸，比这复杂得多，没一会儿就看明白了。“郑师傅，客厅的插座是不是留少了？现在家家都有扫地机器人、投影仪，至少得再加两个，不然业主以后肯定不方便。”
老郑愣了一下，凑过来看了看图纸，又摸了摸下巴：“你小子眼神挺毒。这图是设计公司给的，我昨天就觉得不对劲，没好意思说。行，等会儿跟业主沟通下，加两个插座。”
旁边两个师傅也对陈野刮目相看——以前来的新人，要么对着图纸发呆，要么只会闷头干活，像陈野这样敢提意见还提得在理的，少见。
上午的时间，陈野跟着老郑熟悉工地：量尺寸、算材料、清理建筑垃圾。他干活麻利，搬瓷砖时能稳稳托住两箱，清理粉尘时把角落都扫得干干净净，连老郑都忍不住点头：“小子，力气不小，还细心，是个干活的料。”
中午吃饭时，几个人坐在小区的石凳上，就着矿泉水吃盒饭。老郑突然问：“小陈，看你这身手和做事的劲，不像是一直干装修的，以前干啥的？”
陈野咬了口米饭，含糊着说：“以前在钢厂，干炼钢的。”
“钢厂？”旁边的李师傅眼睛一亮，“是不是青城市钢铁厂？我侄子也在那儿，听说前段时间厂里闹得厉害，有个叫陈野的师傅，一个人打跑了外包队的一群人，后来还被停职了，你知道这事不？”
陈野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钢厂人多，事也多，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老郑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管以前干啥，现在咱们是兄弟，一起把活干好就行。”
下午开槽时，陈野跟着老郑一起操作切割机。机器轰鸣着，火星子溅在防护面罩上，陈野握着机器的手稳得像焊在上面一样，开好的槽又直又深，误差不超过两毫米。老郑在旁边看着，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却越发认可——这小子不仅有力气，还有巧劲，是个可塑之才。
可没等他们把水电槽开完，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一个尖利的嗓门：“谁让你们在这儿开槽的？不知道这楼里有老人吗？这么大的噪音，吵得我妈心脏病都快犯了！”
陈野关掉切割机，回头看见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老郑赶紧上前，脸上堆着笑：“这位兄弟，我们是装修公司的，跟业主沟通过了，施工时间也是按规定来的，上午九点到下午五点，没超时啊。”
“规定？我妈的身体就是规定！”花衬衫男人往屋里走了两步，一脚踢在旁边的水泥袋上，水泥洒了一地，“赶紧停工！要么就给我拿五千块钱噪音费，不然这活你们别想干！”
陈野皱了皱眉——这明显是敲诈。老郑也看出来了，脸色沉了下来：“兄弟，我们干活不容易，都是辛苦钱，你这样就不太合适了吧？”
“不合适？”花衬衫男人冷笑一声，伸手就推了老郑一把，“老东西，跟我谈合适？我告诉你，这小区里，我说了算！今天这钱，你们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老郑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陈野赶紧扶住他，然后往前走了一步，挡在老郑面前。他比花衬衫男人高半个头，常年练拳击的身板往那儿一站，就像一堵墙，眼神冷冷地看着对方：“道歉。”
“道歉？”花衬衫男人愣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起来，“**是谁啊？敢让我道歉？我看你是活腻了！”
旁边两个年轻人也跟着起哄，伸手就要推陈野。陈野没动，只是眼神更冷了：“我再说一遍，给郑师傅道歉，然后把地上的水泥清理干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不客气！”花衬衫男人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弹簧刀，“小子，识相的就赶紧让你们老板拿钱，不然我今天就给你放放血！”
老郑赶紧拉住陈野：“小陈，别冲动，咱们报警，报警解决！”
陈野没回头，只是轻轻拍了拍老郑的手，示意他放心。他知道，对付这种敲诈勒索的人，一味退让只会让他们更嚣张。花衬衫男人拿着弹簧刀朝陈野刺过来，陈野侧身躲过，同时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轻轻一拧，花衬衫男人手里的弹簧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接着，陈野膝盖一顶，顶在对方的肚子上，花衬衫男人疼得弯下腰，像只被踩住的虾米。
旁边两个年轻人见大哥被打，赶紧冲上来。陈野没给他们机会，左手抓住一个人的衣领，右手握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那人惨叫一声，鼻血瞬间流了出来。剩下的那个男人吓得不敢动了，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花衬衫男人捂着肚子，挣扎着站起来，恶狠狠地看着陈野：“你有种！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叫人！”
“不用叫了。”陈野看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我就在这儿等着，看你能叫多少人来。”
花衬衫男人咬了咬牙，拿出手机就要打电话。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小区保安的声音：“里面怎么回事？有人报警说这里有人打架！”
花衬衫男人听到保安的声音，脸色变了变，赶紧收起手机，恶狠狠地瞪了陈野一眼：“小子，这事没完！”说完，就带着两个手下狼狈地跑了。
保安走进来，看到地上的水泥和掉在地上的弹簧刀，皱了皱眉：“刚才怎么回事？谁报的警？”
老郑赶紧上前，把事情的经过跟保安说了一遍。保安听了，点了点头：“这种人就是小区里的无赖，经常敲诈装修队，我们也接到过好几次报警了。你们以后注意点，再遇到这种事，赶紧给我们打电话。”
陈野捡起地上的弹簧刀，递给保安：“这是他刚才拿出来的凶器，你们留着做证据吧。”
保安接过弹簧刀，登记了一下信息，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
等保安走了，老郑拍了拍陈野的肩膀：“小陈，你刚才太冲动了，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陈野笑了笑：“郑师傅，我没事。对付这种人，不能怕，越怕他们越嚣张。”
“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要注意安全。”老郑叹了口气，“不过今天多亏了你，不然咱们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旁边的李师傅和王师傅也纷纷点头：“是啊，小陈，你真是好样的！以后有你在，咱们干活也踏实。”
陈野没说话，只是拿起扫帚，开始清理地上的水泥。他知道，今天这事虽然解决了，但花衬衫男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以后在工地上，还得多加小心。
下午四点多，业主赵老师过来查看进度。她看到地上清理得干干净净，水电槽开得整整齐齐，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干活真利索，比我之前找的装修队强多了。”
老郑笑着说：“赵老师，这都是小陈的功劳，他不仅干活麻利，还细心，刚才还提醒我们客厅的插座留少了，我们已经跟设计公司沟通了，准备再加两个。”
赵老师看向陈野，眼里满是赞赏：“小伙子，不错嘛，很有责任心。以后装修的事，就多麻烦你费心了。”
陈野赶紧说：“赵老师，您客气了，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老师又跟他们聊了几句，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晚上收工的时候，刘老板过来了。他听说了下午的事，拍了拍陈野的肩膀：“小陈，好样的！没给咱们公司丢脸。以后在工地上，要是再遇到这种事，别客气，直接跟我说，我给你们撑腰。”
陈野笑了笑：“刘老板，谢谢您。我会注意的。”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有本事。”刘老板说，“对了，明天我给你们派两个学徒过来，你们带带他们，顺便也能减轻点负担。”
陈野点点头：“好，没问题。”
回家的路上，陈野骑着自行车，心里很踏实。虽然从钢厂出来后遇到了不少麻烦，但现在有了新的工作，还认识了老郑、李师傅、王师傅这些靠谱的兄弟，他觉得日子又有了奔头。
回到钢厂老院，陈野刚把自行车停好，就看到张胖子在楼下等他。张胖子手里拿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个包子和一瓶豆浆。
“野哥，你回来了！”张胖子看到陈野，赶紧迎上来，“我刚从厂里下班，顺便给你带了点吃的。”
陈野接过塑料袋，心里一阵温暖：“胖子，谢谢你。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这么晚？”
“我问了小周，他说你去装修公司上班了，估计得晚点回来。”张胖子笑了笑，“野哥，你在装修公司怎么样？累不累？”
“挺好的，老板和同事都挺照顾我的，活也不算太累。”陈野说，“对了，厂里最近怎么样？李建军和王虎没再找你们麻烦吧？”
提到李建军和王虎，张胖子的脸色沉了下来：“别提了，那两个家伙最近越来越过分了。昨天，王虎又带了一群人来厂里，说是要检查安全，其实就是想找茬，还罚了咱们车间两百块钱，说是卫生没搞好。”
陈野皱了皱眉：“他们这是故意的。胖子，你别跟他们硬碰硬，等我找到合适的机会，咱们再跟他们算账。”
“我知道。”张胖子点点头，“野哥，你放心，我不会冲动的。对了，我今天在厂里听说，下个月厂长要退休了，李建军想趁机往上爬，正在到处拉关系呢。”
陈野心里一动：“李建军想当厂长？他要是当了厂长，以后厂里的兄弟们就更没好日子过了。不行，咱们得想办法阻止他。”
“可咱们现在手里只有他挪用公款的账本和转账记录，这些证据够不够啊？”张胖子有些担心。
“应该够了。”陈野说，“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得再找些证据。胖子，你在厂里多留意点，看看能不能找到李建军其他的把柄，比如他收受贿赂、滥用职权之类的。”
“好，我知道了。”张胖子说，“野哥，你也注意安全，别太累了。”
“我会的。”陈野拍了拍张胖子的肩膀，“你也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张胖子点点头，转身走了。
陈野回到家，打开灯，屋子里空荡荡的。他拿出张胖子带来的包子和豆浆，慢慢吃了起来。虽然包子已经凉了，但他吃着心里却很暖。
吃完东西，陈野坐在桌子前，拿出那张写着李建军和王虎转账记录的纸条，还有老吴的高利贷合同，仔细看了起来。他知道，要想把李建军和王虎绳之以法，光靠这些证据还不够，还得找到更有力的证据，比如李建军挪用公款的具体账目、王虎放高利贷的其他受害者等等。
他想了想，决定明天去趟税务局，看看能不能查到李建军的银行流水，还有王虎的公司有没有偷税漏税的情况。如果能查到这些，就能给他们致命一击。
第二天早上，陈野跟刘老板请了半天假，去了青城市税务局。他向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想查询李建军和王虎的相关税务信息。但工作人员告诉他，个人不能随意查询他人的税务信息，除非有相关部门的证明。
陈野有些失望，但也没气馁。他知道，这条路走不通，还可以走其他的路。他想起以前在钢厂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在检察院工作，或许可以找他帮忙。
陈野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朋友的电话号码，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几声，接通了。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是老杨吗？我是陈野，以前在钢厂跟你一起踢过球的。”陈野说。
“陈野？哦，我记得你！你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老杨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惊讶。
“老杨，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陈野把李建军和王虎的事跟老杨说了一遍，“我手里有他们挪用公款、放高利贷的证据，但还不够充分，想请你帮忙查一下他们的银行流水和税务信息。”
老杨沉默了一会儿，说：“陈野，你这事有点麻烦。我们检察院办案需要走程序，不能随意查询他人的信息。不过，如果你能把手里的证据交给我们，我们会根据情况进行调查。如果情况属实，我们会依法处理。”
陈野心里一阵高兴：“老杨，谢谢你！我明天就把证据给你送过去。”
“好，你明天直接来检察院找我就行。”老杨说，“对了，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李建军和王虎那种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会的，谢谢你，老杨。”陈野挂了电话，心里踏实了不少。
下午，陈野回到工地，继续干活。老郑他们已经把两个学徒带来了，一个叫小吴，一个叫小张，都是刚从装修学校毕业的，没什么经验。陈野耐心地教他们怎么用卷尺、怎么开槽、怎么贴瓷砖，两个学徒学得很认真，很快就上手了。
晚上收工的时候，陈野正准备骑车回家，突然看到花衬衫男人带着一群人站在小区门口，手里拿着钢管和木棍，眼神凶狠地看着他。
陈野心里冷笑一声，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他把自行车停好，走到花衬衫男人面前：“怎么？上午没打够，下午又来找人了？”
花衬衫男人咬牙切齿地说：“小子，上午让你侥幸赢了，下午我看你还怎么嚣张！兄弟们，给我上，把他往死里打！”
一群人拿着钢管和木棍，朝陈野冲了过来。陈野毫不畏惧，从地上捡起一根木棍，迎了上去。
小区门口的路灯亮着，昏黄的灯光照在打斗的人群身上。陈野拿着木棍，左挡右闪，动作敏捷。一个男人拿着钢管朝他头上砸来，他侧身躲过，同时用木棍打在那人的胳膊上，那人惨叫一声，钢管掉在地上。另一个男人从背后偷袭，想抱住他的腰，他回身一肘，顶在那人的胸口，那人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花衬衫男人看着陈野一个人打倒了他好几个手下，心里有些发慌。他没想到陈野这么能打，早知道就多叫点人来了。
陈野打倒最后一个男人，喘着粗气，手里的木棍还在微微发抖。他看着花衬衫男人，眼神里满是不屑：“就这点本事，还敢来跟我叫板？”
花衬衫男人脸色苍白，往后退了几步：“小子，你别太嚣张！我告诉你，我跟‘龙哥’有关系，你要是再敢惹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