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玥出差回来,衬衫第二颗扣子换了。顾征盯着那颗陌生的黑扣子,没说话。
他调出了林玥房间的监控录像,画面里薛竞把她抵在墙上。“出差很累吧?
”顾征递过削好的水果,等林玥睡着后取走了她手机。
第一章高铁进站的广播声尖锐地刺破空气。顾征靠着冰冷的接站口立柱,
目光穿透攒动的人头,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身影。林玥推着行李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
脚步有点虚浮,但嘴角习惯性地向上弯着,朝着他这边招手。“累坏了吧?”顾征迎上去,
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拉杆带着外面的寒气,触手冰凉。林玥顺势靠过来,
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声音闷闷的:“嗯,累死了。那帮人难缠得很,天天熬到后半夜。
”她身上陌生的香水味,一种甜腻过头的花香,混杂在熟悉的、属于她的淡淡体息里,
像一根细小的刺,扎了一下顾征的神经。“回家好好歇歇。”他声音平稳,
揽过她肩膀往外走。视线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滑过她胸前。米白色的真丝衬衫,
领口微敞。第一颗纽扣,是她最喜欢的珍珠贝母扣。
第二颗……顾征的眼皮几不可察地跳了一下。一颗光滑的、纯黑色的塑料纽扣,
突兀地钉在那里。和他今早送她出门时,
亲手替她抚平衣领看到的那颗小巧的米白色同款贝母扣,截然不同。那颗黑色纽扣,
像一块闯入平静画面的污渍。出租车里暖气开得足,林玥歪着头,似乎很快就睡着了,
呼吸绵长。顾征坐在她旁边,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城市灯火。
斑斓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眼底深处却是一片冻结的潭水。
那颗黑色的扣子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固执地旋转着。到家开门,玄关温暖的灯光倾泻而下。
林玥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伸了个懒腰:“还是家里舒服。”她弯腰换拖鞋,
领口随着动作垂得更低,那颗黑扣子彻底暴露出来,在灯光下闪着廉价的光。顾征弯腰,
把她的行李箱推进玄关角落:“去洗个热水澡吧,解乏。”“嗯,”林玥应着,
趿拉着拖鞋往浴室走,随口抱怨,“这趟真是倒霉,薛竞那个组做事太糙了,
一点细节都不注意,害得我们反复返工。”她提到这个名字时,
语气带着惯常的、对下属工作失误的不满,自然得没有任何破绽。顾征没接话。
他看着浴室门关上,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他脸上的平静终于裂开一丝缝隙,
眼神沉得像淬了寒冰的铁。他转身走向书房,关上门,隔绝了水声。坐在电脑前,
屏幕的冷光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他打开一个隐秘的文件夹,
输入几层复杂的密码和动态验证。屏幕闪动,最终定格在一个监控系统的登录界面。
这是林玥公司长期合作的那家连锁酒店的内部管理端口,一个他从未打算真正动用的后手,
只是出于某种职业习惯和……对林玥独自出差时安全的顾虑,预留的。
林玥的手机绑定了他的账号作为紧急联系人,拥有有限的查询权限。鼠标点击,选择城市,
选择林玥入住的酒店名称,输入她的房间号,日期选择她抵达的当晚。时间轴缓缓拖动。
画面清晰度很高。前半夜的画面很平常。林玥独自在房间里走动,整理行李,打电话,
后来靠在床头看手机。大约凌晨一点多,敲门声响起。林玥起身去开门。门外站着薛竞,
抱着一叠文件,脸上带着抱歉的笑。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几句,薛竞指着文件,
似乎在解释什么。林玥侧身让他进来。文件被随手放在小圆桌上。
薛竞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反而走到窗边往外看,又说了句什么。林玥倒了杯水给他。
然后,画面开始失控。薛竞喝水时,手“不小心”碰到了林玥端杯子的手。林玥缩了一下。
薛竞没有退开。他放下杯子,毫无征兆地突然上前一步,猛地将林玥的身体扭转过来,
重重地抵在靠窗的墙壁上!林玥的头撞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似乎吃痛地叫了一声,
但声音被薛竞接下来的动作盖住了。他整个人压上去,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头一低,
狠狠地吻住了她的嘴唇。一只手粗暴地揉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急切地在她腰间、胸前探索,
揉捏。林玥挣扎起来,双手推搡着他的肩膀和胸膛,头拼命地左右摆动躲避着他的吻,
喉咙里发出模糊的呜咽。但那抵抗在薛竞的力量面前显得徒劳而微弱。
她的身体被死死地钉在墙上,动弹不得。混乱中,薛竞急切地拉扯着她的衬衫。
挣扎和推搡持续着,伴随着衣物摩擦的窸窣声和林玥压抑的惊呼。突然,“啪”一声轻响,
画面里一个细小的白色物体被扯飞了出去,弹在对面墙上,
又落在地毯上——那是一颗米白色的珍珠贝母纽扣。顾征放在鼠标上的手,
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微微颤抖。他看着屏幕里那场无声的暴力侵犯,
看着林玥徒劳的挣扎,看着那颗被崩飞、滚落到角落的纽扣。像有一把冰冷的钢锥,
正一下下,缓慢而精准地凿穿他的心脏。寒意从脊椎骨缝里疯狂地钻出来,
瞬间爬满四肢百骸。视频还在继续。混乱的纠缠持续了几分钟,或许是薛竞的力气耗尽,
或许是林玥的抵抗最终起了作用,画面猛地一晃——林玥用膝盖顶中了薛竞的要害。
薛竞痛呼一声,弓着腰退开了两步,脸上是惊愕和恼羞成怒。林玥急促地喘息着,头发散乱,
眼神惊惶,嘴唇红肿,胸前的衬衫被扯开了一半,露出里面凌乱的内衣边缘,
第二颗扣子的位置,只剩下一根线头。她背靠着墙,身体还在微微发抖。薛竞捂着下腹,
眼神阴鸷地盯着她,像是在权衡什么。几秒钟的死寂。然后,他脸色变幻,最终没再上前,
只是恨恨地低骂了一句什么,抓起桌上的文件,转身猛地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
把门摔得震天响。房间里只剩下林玥一个人。她顺着墙壁颓然地滑坐到地毯上,
双手捂住了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屏幕前,顾征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
里面所有的情绪风暴都被强行压制下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死寂的黑暗。他退出程序,
清除了所有访问痕迹。书房里只有电脑风扇低沉的嗡鸣。他靠进椅背,仰起头,盯着天花板。
很久。浴室的水声不知何时停了。他听到林玥趿拉着拖鞋走回卧室的脚步声。顾征站起身,
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略带倦意的温和。他走出书房,
脸上是关心:“洗好了?舒服点没?”声音自然的像是刚从沙发上小憩醒来。
林玥正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身上裹着浴袍,点点头:“好多了。”她透过镜子看他,
“你看起来也挺累的?”“等你嘛。”顾征随口应着,语气温软。他走到床边,
拿起床头柜上一个洗好的苹果,又拿起水果刀,慢条斯理地削起来。
锋利的刀刃贴着红色的果皮,旋下薄而长的螺旋状皮,一圈一圈垂落。动作稳定,
没有丝毫颤抖。只有那眼神,在低垂的眼睑下,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一丝微弱的、冰寒的光在其中悄然凝聚,又倏地隐没。
第二章银色的刀刃贴着苹果光滑的弧面,削下最后一圈薄皮,垂落的果皮像一条蜿蜒的红蛇。
顾征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林玥:“吃点水果,补充点维生素。”“谢谢。”林玥接过来,
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带着热水浴后的松快,小口咬了一下。
清脆的咀嚼声在安静的卧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顾征没再看她,目光落在自己手里的水果刀上。
刀刃映着床头灯的光,寒芒凛凛。他用指腹轻轻抹过刀锋,感受着那份冰冷的锐利。
刚才视频里薛竞压在林玥身上的画面,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视网膜上。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
需要把心脏里最后那点自欺欺人的侥幸彻底剜掉。“出差挺辛苦,”顾征的声音很平静,
甚至带着点宽慰,“早点睡吧。”他把水果刀合上,金属碰撞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放回床头柜。“嗯,是得好好睡一觉。”林玥又咬了一口苹果,含糊地说,
眉宇间确实透着浓浓的倦意。她靠坐在床头,吃着苹果,指尖偶尔在手机屏幕上划动几下,
回复着工作群里的消息。顾征拿了本书,坐在床的另一侧翻着,视线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他像一只蛰伏在暗影里的猛兽,耐心地计算着每一个呼吸的频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卧室里只剩下书页偶尔翻动的沙沙声,以及林玥吃苹果的轻响。终于,
她手里的苹果核被丢进床边的垃圾桶。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放下手机,滑进被子里,
侧过身,背对着顾征的方向,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关灯吗?”顾征问。“嗯。
”林玥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浓浓的睡意。“啪。”床头灯熄灭。黑暗温柔地笼罩下来,
吞噬了房间里的轮廓。顾征合上书,轻轻放在自己这边的床头柜上。他没有动,
只是安静地躺着,在一片漆黑中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人的呼吸。
林玥的呼吸声很快变得均匀、悠长,带着工作后深度睡眠特有的沉重。她睡得很沉。
顾征无声地坐起身。动作轻得如同暗夜中滑行的幽灵。月光透过没拉严的窗帘缝隙,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惨白的光带。他赤着脚,踩在地板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绕到林玥那边。她的手机,就随意地放在她床头柜上,屏幕朝下。顾征伸出手。
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壳时,一丝极其细微的颤抖,被他强行控制住。他拿起手机,
动作稳定得像手术台上最精准的机械臂。转身,走出卧室,轻轻带上了房门,
隔绝了里面沉睡的人。书房里没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蓝光。顾征坐下,
将林玥的手机连接到他电脑上一个特制的小巧设备上。设备上的指示灯急促地闪烁了几下,
很快转为稳定的绿色。电脑屏幕上弹出指令框,光标飞快地跳动。
顾征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个命令。屏幕闪动,进入了后台模式。
密码破解的过程比他预想的简单——林玥的锁屏密码还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数字组合。
这熟悉又讽刺的数字刺得他指尖发麻。手机屏幕解锁了。他直接点开了那个绿色的图标。
聊天列表里,薛竞的名字被林玥备注成了一个看似无害的工作代号“X.J”。
但置顶的位置,无比醒目。顾征点开。幽蓝的屏幕光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
像一张冻结的面具。时间从林玥抵达出差地的当天下午就开始跳跃。薛竞:到了吧,
安顿好没?晚上项目组聚餐,老地方。[笑脸]林玥:刚进房间,累瘫了。几点?
薛竞:7点。给你留了位子,挨着我。[眨眼]林玥:嗯。聚餐后的深夜。
薛竞:[一张图片]醒酒汤,趁热喝。刚才看你喝了不少。林玥:谢谢薛哥[抱拳]。
放门口就行,太麻烦你了。薛竞:跟我还客气?开门。顾征盯着那句“开门”,
胃里一阵翻搅。他记得视频里,薛竞就是抱着文件站在门口的。他手指滑动,消息飞快上移。
几天后,深夜。薛竞:[一张夜景照片]酒店顶楼露台,视野不错。刚抽根烟,有点想你。
还疼吗?那天……我有点冲动了。照片是从高处俯瞰的城市灯火,属于那家酒店的视角。
顾征的目光在那个“疼”字上停留了几秒,呼吸骤然加重,胸膛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冲撞。
他攥紧了拳头,指关节捏得发白,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声。几秒钟后,
他强行压住那股毁灭一切的冲动,继续往下翻。林玥隔了很久才回复,语气疏离。
林玥:薛经理,请自重。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工作场合,注意分寸。
薛竞的回复带着露骨的纠缠和威胁。薛竞:自重?林玥,你穿着我的衬衫离开我房间的时候,
怎么不说自重?[冷笑]你那颗崩掉的扣子还在我手里呢。那晚你的味道……我可忘不了。
你以为一句“过去的事”就能抹掉?薛竞:[一张照片]眼熟吗?
照片的特写:一颗米白色的珍珠贝母纽扣,静静地躺在一只男人的手掌心。
正是林玥衬衫上崩飞的那一颗!顾征的瞳孔猛地收缩。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液体冲击着他的喉咙。他猛地捂住嘴,
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和暴戾。他死死盯着那张纽扣的照片,
又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上薛竞那张带着扭曲欲望的脸。杀意,从未如此清晰、如此冰冷地,
在他每一个细胞里咆哮。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像带着冰碴,刮过他的气管。
他强迫自己冷静,手指继续向下滑动。后面的消息变得污秽不堪,
充斥着薛竞单方面的骚扰和意淫,林玥的回复则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淡,
带着明显的恐惧和抗拒。直到最后几条,明显是林玥回来前的对话。薛竞:明天回程对吧?
路上小心。我们……来日方长。那颗扣子,我会好好收着,就当个纪念。
[笑脸]林玥:薛竞!把它还给我!你到底想怎么样?薛竞:[语音]我想怎么样?
你还不清楚吗?乖乖的,别惹我不高兴。否则,
我不介意让顾征也看看这颗扣子的故事……“嘭!”一声闷响。
顾征的拳头狠狠砸在坚硬的实木书桌上。力道之猛,震得桌上的鼠标都跳了一下。
手背瞬间红肿起来,钻心的疼痛却丝毫无法缓解胸腔里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狂暴。
幽蓝的屏幕光下,他脸上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上薛竞最后那条带着淫邪笑意的语音信息,
像一头濒临失控、择人而噬的凶兽。他猛地拔掉了连接线,林玥的手机屏幕瞬间暗了下去。
书房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第三章清晨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将卧室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块状。
林玥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身边的位置是空的,被褥带着凉意。她坐起身,
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朝床头柜伸出手去摸手机。摸了个空。林玥愣了一下,
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她掀开被子下床,光脚踩在地板上,在床头柜附近仔细看了看,
又弯腰检查了床底。没有。昨晚明明放在这里的。一丝莫名的烦躁涌上来。
她皱着眉走出卧室。客厅里飘着咖啡的香气。顾征背对着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
正专注地将滤好的咖啡倒入两个白色的骨瓷杯里。晨光勾勒着他挺拔的背影轮廓,
显得沉静而安稳。“顾征,看到我手机了吗?”林玥走过去,尽量让语气显得随意。
顾征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声音很平静:“哦,昨晚看你睡着了拿着手机,怕掉地上,
帮你放到书房充电了。”他端起一杯咖啡,转过身,递给她,“醒了?刚好,咖啡温度正好。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清晨惯有的、温和的倦意,眼神也很自然。
仿佛昨晚书房里那个被暴怒和杀意吞噬的男人,只是一场噩梦里的幻影。
林玥接过温热的咖啡杯,冰凉的指尖被熨帖了一下,心里那点怀疑和烦躁稍稍平复。“谢谢。
”她抿了一口咖啡,浓郁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却莫名让她觉得安心了一点。她没再多问,
转身走向书房。书房门没关严。林玥推开门,一眼就看到她的手机,果然连着一根数据线,
插在书桌边的插座上充电。屏幕亮着,显示电量已满。她走过去拔下充电线,拿起手机,
指尖习惯性地滑开屏幕,输入密码。一切如常。她微微松了口气,或许是昨晚太累,
自己记错了?她拿着手机走出书房。顾征已经坐在餐桌旁,面前摆着他的咖啡杯,
手里拿着一份早报。他抬眼看了林玥一下:“找到了?”“嗯。”林玥应了一声,
拉开椅子坐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点开工作邮箱,开始查看新邮件,
试图把刚才那点莫名其妙的疑虑彻底抛开。餐厅里很安静,
只有报纸翻动的轻微响声和林玥手机偶尔发出的邮件提示音。顾征的目光落在报纸上,
像是被财经版块的新闻吸引住了。时间在沉默中流淌,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沉甸甸的,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林玥处理了几封邮件,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试图打破这奇怪的安静:“今天周末,有什么安排吗?要不要……”“那颗扣子,
”顾征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瞬间刺破了所有的平静。他放下报纸,
抬起头,目光直直地投向林玥,没有任何铺垫,没有任何情绪,“衬衫上第二颗,那颗黑的。
原来的贝母扣呢?”林玥端着咖啡杯的手,猛地一抖。滚烫的液体溅出来几滴,
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却浑然不觉。她脸上的血色“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瞳孔骤然放大,
写满了猝不及防的惊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
“什……什么扣子?”她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眼神慌乱地避开顾征的视线,“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她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颗黑色纽扣此刻正带着灼人的热度,
烫得她坐立难安。顾征看着她瞬间惨白的脸和剧烈波动的眼神,
看着她欲盖弥彰的否认和慌乱,心底最后一丝属于“丈夫顾征”的温度彻底熄灭。
他的眼神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得令人心头发麻。“出差很辛苦,
”他重复着昨晚的话,语气却冰凉得没有一丝暖意,“看来薛竞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薛竞”两个字,像两道惊雷,狠狠劈在林玥的神经上。她浑身剧震,猛地抬起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征,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
瞬间将她淹没。顾征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摩擦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洞穿一切的寒意:“他把你按在墙上强吻的时候,扯掉了那颗扣子。
对吗?”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每一个字却都精准地砸在林玥最恐惧的记忆碎片上。林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
身体微微晃了一下,脸色由惨白变得灰败。她眼神涣散,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惧让她几乎崩溃。
“你……你怎么……”她语无伦次,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我看到了。”顾征打断她,
声音冷硬得像冰坨,“酒店房间的监控。从薛竞抱着文件进去,到他把你压在墙上,
扯掉你的扣子,像条疯狗一样想咬你,”他顿了顿,
每一个细节的描述都清晰地剥开林玥拼命想要遗忘的伤口,“到后来你把他踹开,
他拿着那颗扣子威胁你。”林玥的身体剧烈地发起抖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大颗大颗地滚落。她猛地用手捂住嘴,发出压抑的呜咽。“不是的……顾征,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徒劳地想要辩解,声音破碎不堪,“是他……是他强迫我的!
我反抗了!我真的反抗了!你看监控!你看到我反抗了!”她抬起头,泪水糊了一脸,
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祈求,“我没有!我没有背叛你!他想……但我没有让他得逞!真的!
后来他威胁我……用那颗扣子……我不敢说,我怕……”“怕什么?”顾征的声音陡然拔高,
像结了冰的鞭子,抽在凝滞的空气里。他倾身向前,双手重重地撑在餐桌上,
身体带起的阴影瞬间将林玥笼罩。那双眼睛,深不见底,
里面翻涌着林玥从未见过的、冰冷的、近乎残酷的东西,“怕他威胁你?
还是怕你和他那些肮脏的聊天记录被我发现?怕他告诉你丈夫,他忘不掉你那晚的‘味道’?
”他盯着她那张被泪水弄得一塌糊涂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带着彻骨的寒意:“林玥,
你真让我恶心。”第四章“林玥,你真让我恶心。”这七个字,像七根烧红的铁钉,
狠狠钉进了林玥的耳膜。她猛地抬起头,泪水还在不受控制地流淌,
眼神却因为这句毫不留情的判决而彻底呆滞、碎裂。
她看着顾征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那双眼睛里没有愤怒的火焰,
只有一片死寂的、能冻伤灵魂的冰冷荒漠。那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丈夫”的温情,只有厌恶,
**裸的、毫不掩饰的厌恶。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碾碎。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彻底剥光示众的羞耻感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吞没。她张着嘴,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窒息般的抽气声,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再也发不出任何辩解的声音。顾征直起身。笼罩着林玥的阴影退去,
但他周身散发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却让餐厅的温度骤降。他不再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团令人作呕的污秽空气。他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动作利落地穿上。
“我出去一趟。”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淡,不带一丝情绪波动,
仿佛刚才那场足以撕裂婚姻根基的摊牌从未发生过,
仿佛眼前这个崩溃哭泣的女人与他毫无关系。林玥瘫坐在椅子上,
像一尊被抽空了灵魂的泥塑木偶,只有眼泪还在无声地、汹涌地往下淌。她没有回应,
也没有力气做出任何反应。关门声响起。不重,却像一道沉重的闸门,
彻底切断了某种维系了很多年的东西。顾征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站在楼道冰冷的金属电梯门前。电梯镜面反射出他紧绷的脸,下颌线如同刀削。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解锁,点开一个加密的通讯软件。列表里只有一个灰色的头像,
备注是“老钱”。他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决心。顾征:老钱,
帮我查个人。薛竞。深蓝基因材料有限公司,医药销售部副总监。
我要他经手的所有大额项目合同明细,尤其是涉及第三方账务往来的。
还有他个人银行账户最近三年的流水,大额进项标注来源。所有能挖到的,越深越好。
价钱你开。信息发送出去,几乎是下一秒,对面就回了过来。没有文字,
只有一个冰冷的大拇指表情符号。这是“老钱”的风格,表示收到,接受委托,
价钱后续结算。此人是个神通广大的信息掮客,在灰色地带行走,信誉卓著,只认钱,
不问缘由。顾征收起手机,电梯门在他面前无声滑开。他走进去,按下负一层的按钮。
金属轿厢平稳下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机器运行的微弱嗡鸣。
冰冷的镜面墙壁映照着他毫无表情的脸。刚才在餐厅里面对林玥时那种冰冷的厌恶已经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纯粹的冷静,一种精密机器开始运转前的蓄势待发。报复?不。
这个词太情绪化,太低端。他要的是摧毁。是让他们付出绝对匹配的代价。
用最现实、最合法也最残忍的方式。薛竞喜欢玩火,那就让他玩火自焚。他喜欢威胁,
喜欢把手里的“筹码”当作武器,那顾征就把他赖以生存的基础连根拔起,一寸寸碾碎。
林玥怕事情败露,怕失去现有的一切?那他就亲手将她珍视的一切,都变成泡影。
这只是一个冰冷的序曲。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空气彻底凝固成了坚冰。
顾征不再和林玥说一句话。他睡在书房那张狭窄的折叠沙发上。
两人如同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唯一的交集是餐桌上冷掉的饭菜和无休止的沉默。
林玥试过道歉,试过哭诉,甚至试过歇斯底里。但顾征的回应只有视而不见,
或者一句冰冷的“安静点”。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按时上班下班,处理工作,看书,
沉默。只是眼底深处,那簇冰寒的火焰从未熄灭,
反而随着“老钱”那边不断传来的信息碎片而越烧越旺。深夜,书房。只有台灯亮着,
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顾征戴着细框眼镜,坐在电脑前。
屏幕上打开着几份加密邮件和文档,是“老钱”陆续发来的成果。
薛竞的银行流水如同蛛网般铺展开,触目惊心。
几个标注为“XX医疗器械公司”、“XX生物试剂**处”的账户,
繁地向薛竞的个人账户或他控制的某个空壳公司账户汇入远超正常市场回扣比例的大额款项。
时间点,恰恰发生在他经手的几个大型医药**合同签订之后。
一份扫描的合同附件引起了顾征的注意。
那是深蓝基因与“恒康健业”签订的一份关于新型复合维生素保健品的区域独家**合同。
合同金额巨大。而“老钱”查到,“恒康健业”的实际控制人,是薛竞的姐夫。
合同里约定的采购价格,远高于市场同类产品。顾征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了一下。
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锋利的刀锋出鞘时闪过的冷光。他拖动鼠标,点开另一个文件夹。
里面是“老钱”不知用什么手段弄到的,
薛竞私下收取几家小型**商“市场推广费”的录音片段。声音经过处理,
但话语里的贪婪和明目张胆的索要清晰可辨。
“挪用公款……职务侵占……商业贿赂……”顾征低声念着这几个词,
每一个都带着沉甸甸的份量。证据链正在飞快地闭合。薛竞不是喜欢炫耀他的地位和手段吗?
那就让他在自己最得意的领域,身败名裂。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很快接通。
“喂?顾顾问?”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带着一丝惊讶。
是深蓝基因负责审计的部门经理,刘强。顾征因为工作关系,和他打过交道,算是点头之交。
“刘经理,抱歉这么晚打扰。”顾征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严肃,
“有件比较敏感的事情,我觉得可能需要向贵公司审计部门做一下风险提示。
”对方显然被他的语气引起了重视:“您说?什么事这么严重?
”顾征看着屏幕上薛竞那些触目惊心的财务痕迹:“关于贵公司销售部的薛竞副总监。
我这边无意中接触到一些线索,指向他可能存在严重的……经济违规行为。
涉及几个大区的医药销售项目,还有去年那份‘恒康健业’的保健品独家**合同。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线索指向性比较强,涉及金额不小。我知道审计独立客观,
但出于对贵公司负责的态度,我认为有必要提请你们内部关注一下。
”电话那头的刘强吸了一口冷气,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极其慎重:“顾顾问,
您……您确定?这可不是小事!有具体的证据吗?”“我理解,”顾征语速平稳,
“我手上只有一些外围的线索和指向性很强的证据片段。具体的、完整的证据链,
还需要贵公司专业的审计团队去查证核实。我只是一个外部顾问,不能、也不应该越俎代庖。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义愤,“但我想,一个职业经理人的基本操守,
就是看到可能危害公司的行为时,有责任提醒吧?具体的资料,
我可以匿名提供一个线索包给你们审计部的内部通道邮箱。查与不查,如何查,
当然由贵公司自行决定。”这番话滴水不漏,既点出了严重性,提供了切入点,
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完全是一副出于公心、维护商业秩序的姿态。
刘强的声音透着凝重:“我明白了,顾顾问!非常感谢您的提醒!这确实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请您务必将线索提供给我们审计部!我们一定会严肃对待,彻查到底!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即将面对一场风暴的战栗和责任感。“好。保持联系,
希望贵公司能妥善处理。”顾征挂了电话。书房里恢复了寂静。他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
揉了揉眉心。镜片后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隼。第一步棋,悄无声息地落下。
他拿起另一部备用手机,开机。这部手机只安装了最基础的通讯功能,
没有关联任何个人信息。他打开一个匿名邮箱客户端,
—那些异常的银行流水摘要、关联公司信息、可疑合同的片段、录音的文字整理稿——打包,
加密。然后在收件人栏,输入了深蓝基因审计部那个隐秘的内部举报邮箱地址。
鼠标点击:发送。屏幕上跳出“发送成功”的提示。顾征看着那行字,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他关掉电脑,熄灭了台灯。书房陷入一片纯粹的黑暗。黑暗中,
他的唇角无声地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薛竞的噩梦,开始了。
第五章匿名邮件如同一颗投入深水的炸弹,在深蓝基因审计部内部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尽管匿名,但里面指向薛竞的材料逻辑清晰、疑点明确,
尤其是那份与“恒康健业”的溢价合同及其背后的关联交易,
简直是审计手册上的经典反面教材。审计部的动作快得惊人,
立刻启动了针对薛竞及其负责项目的专项调查。风暴在悄无声息中酝酿。
薛竞敏锐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这几天,他明显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
上司看他的眼神带着审视,财务部那几个平常称兄道弟的家伙突然变得讳莫如深,
审计部的人更是频繁地出现在销售部,抱走了一堆又一堆的合同档案。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他的心脏。他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打听,但得到的都是语焉不详的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