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尹秀娟跟随着丈夫陆国海回到故乡鸢城,打算在此安家立业,陆国海当起了银行职员,尹秀娟则在家踩缝纫机贴补家用,陆筱芝就是在这个时间段里出生的。
本不求后代荣华富贵,但求健健康康度过一生,是夫妇二人共同的愿望,而这愿望在陆筱芝一出生的时候就破灭了。
一种罕见的疾病纠缠上了这个小姑娘,刚开始是腿上一小块紫色的瘢痕,以为是胎记,夫妇并没有过多在意,谁成想后来愈演愈烈,不到半个月,瘢痕就侵满了全身,后来瘢痕消失,留下了一大片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咬过的坑和印。
这种病症不痛不痒,但夫妇发现,从某一天开始,陆筱芝就再也没有哭喊过。一个婴儿不哭是很危险的事情,后来她的呼吸慢慢变得吃力,一天到晚动也不动一下,仿佛已经是奄奄一息了。
夫妇抛下了工作,四处求医问药,积蓄花完了,又得向亲戚借钱,几十家医院下来,非但病因没查出来,钱也打了水漂。
眼见着婴儿危在旦夕,一向坚强的陆国海绝望地倒在医院的大门口,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尹秀娟在婴儿床前忙上忙下,一问才知道陆筱芝已经开始口吐鲜血了。
尹秀娟擦着血和泪,哭哭啼啼地说:“这孩子怕是挺不过今晚了。”
陆国海一置气,打碎了窗玻璃,一个人出去抽着闷烟,这时邻居家的老妇探出头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正好想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悲伤,陆国海就把这一段经历全部说给老妇听了。
老妇感同身受,安慰了几句之后,说起了自己相似的经历,她的老伴六年前患上了肺癌晚期,医生说最多半年可活,老头子一听噩耗,一个人爬到了无言山的山顶,本打算一跳了之,恍惚间听到了撞钟的声音,往旁边一看,不远处是一座寺庙。
在佛门之地寻死觅活有些不太好,老头子就此推迟了了结的日子。他本身不信佛,但那天下山之前竟然鬼使神差地进到了寺庙里,坐到了天黑。那是一座破败荒废的寺庙。
听人说拜佛是讲流程的,尤其是求命这种大事,老头子想起自己的孙女明年要结婚,还是想睁着眼看看他们婚礼的样子,也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向人请教了拜佛的方法,几天之后,他从山脚三拜九叩,一直磕到了寺庙里,向佛祖诉说了自己的心愿。
奇迹降临了,老头子活过了去年的七十大寿,算起来足足多活了五年。
说完陆国海仿佛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里充满着激动的泪水。他忙向老妇请教那座山的位置,他今晚就得去,老妇告诉他一些拜佛的细节,陆国海谢过之后,便往无言山赶去。
“记住,心诚则灵。”这是临走前老妇最后嘱咐的一句话。
陆国海按照老妇的吩咐,规整地走完了拜佛流程,磕完最后一个响头,也就是踏进寺庙的一刻,一阵婴儿的啼哭适时响起,在佛像的背后。
拨开蛛网,角落里放着一个竹篮,竹篮里躺着一个男婴,婴儿的衣服里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注明了出生年月,并附言道——“我佛慈悲,我们实在养不起这个孩子了,请将其赐予有缘人。”
这个只比陆筱芝大一个月的孩子就是陆明芜。
陆国海以为佛祖真的显灵了,这个孩子便是天降的救星同时也是对他的一次测试,遂连夜将男婴抱回了家里去。
于是白昼又一次到来,而陆筱芝安然无恙。只用了一个晚上,陆筱芝身上的痕迹便全部消退,哭声无比敞亮,和陆明芜的哭声一起形成了生命的二重奏。
陆国海夫妇感激涕零,给老妇送上山珍海味以示感谢,不久陆国海又去寺庙还愿,对佛祖产生了敬畏之心,从此以后,二人就成为了虔诚的佛教徒。
若不是这段经历,两个孩子可能都将溘然长逝,陆家也将变得支离破碎。
天降之子陆明芜成为了陆家的掌中宝,说不尽的宠溺都赋予了他,加上父母残留着重男轻女的思想,有限的关爱给了陆明芜,就分不出多余的给陆筱芝。
两种严重失衡的成长环境下,发展出了两种人格,求爱而不得的陆筱芝从试图讨好转而变得叛逆乖张,得到一切的陆明芜外表乖巧懂事,内里却是自负狡黠缺少道德感。
胡搅蛮缠、歇斯底里,往往是陆筱芝在家庭里的写照,她越是这样,越被家里人所讨厌,父母也就越相信所有的坏事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即便其中大部分都是陆明芜出于玩闹搞出来的事情。
唯有一件事陆筱芝真心觉得是自己的错。由于陆明芜老是欺负她,某一天,她一怒之下把他是捡来的事告诉了他。父母并没有告诉两个孩子他们的身世,陆筱芝是从邻居老妇那知道的,因为她觉得老妇比起父母更亲切些,也经常在她那里玩耍听她讲故事。
陆明芜知道真相后大哭了一场,父母一问,也就知道是陆筱芝抖出了这个秘密,于是将她毒打了一顿,并要求向陆明芜道歉。
陆明芜十五岁生日那天,陆筱芝把自己攒的零花钱给陆明芜买了个生日蛋糕,用来赔礼道歉,陆明芜把蛋糕抹在陆筱芝的脸上,趁她不注意,把她的初吻夺走了。
陆筱芝反应很强烈,气得手脚发抖,脸都憋紫了,仿佛那是她十五年来受过的最大委屈,一向坚强的她第一次在陆明芜面前落下了眼泪。
陆明芜还是一脸不屑,笑里藏刀,他看着陆筱芝这样自然满心欢喜。随后他撂下了这样一句话:
“既然咱俩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么我就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
蛋糕一口没吃,就这样浪费掉了。
不久,陆明芜向家里人提出要出国留学,父母马上同意了,陆筱芝也说要出国留学,父母就态度一变:“你就省省吧。”
临走前一晚,父母和陆明芜三人围炉夜话,一把鼻涕一把泪,陆筱芝没有参与,但她下楼喝水时,听到了他们在谈论自己。
听着父母附和着陆明芜对她说出的恶毒的语言,陆筱芝顿觉心灰意冷,对养子倾注心血,而对亲生女儿如此无情,就像自己才是被捡来的一样。
陆明芜最后说道:“天底下陆筱芝最讨厌了,我一定不要找她那样的女朋友。”
忽然间,陆筱芝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她要让陆明芜爱上她,爱她爱的死去活来,然后她答应和他结婚,在婚礼当天和另一个男人逃婚,从此天涯海角,再也不回到这个让她失望的家庭里。
当时脑子一热冒出来的幼稚想法,却在陆筱芝心里扎了根,并将其作为人生中唯一的目标,一项终极计划,完成这项计划,她将获得自由。
18岁那年,陆筱芝考进了鸢城最好的鸢城大学,一个人的生活开始,她也将为她的人生计划打响第一枪。
同时,陆明芜也18了,在国外,他发掘出了自己天才般的商业头脑,创立了晓雨茗公司,此后势如破竹,两年间接连开辟了几十项业务,晓雨茗一跃成为大集团,而陆明芜也以百亿身价晋升成了鸢城首富。
陆明芜代言的广告铺天盖地的时候,陆筱芝正忍受着内心的抗拒,四处向男生搭讪。对于感情经验为零的她,要完成计划,就必须快速打怪升级,这种方式是必要的。她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进步得如此之快,如有神助,不久她就得到了全校闻名的“大渣女”称号。
如果在以前,冠上这样的称号会让陆筱芝羞得抬不起头来,现在皮练厚实了,也就不在乎了。别人调侃针对她的时候,她笑笑就过去了。
这些碌碌无为的大学生,整天以他人的闲事饱食终日,她想,她和他们是不一样的,她有完整的人生规划,绝不会和这些阿猫阿狗同流合污。
所以,陆筱芝在大学里也是孤独的,身边的人大多对她报以白眼,而她依旧我行我素。
在大学里陆筱芝结交的好朋友只有弋雅楠一个。弋雅楠曾是个循规蹈矩的好女孩,但她厌倦了做一个乖乖女,认识陆筱芝之后,就对她产生了仰慕之情。弋雅楠主动找陆筱芝聊天,一来二去,发现两人的价值观高度重合,成为朋友也就顺理成章了。
陆筱芝从一个土里土气的小白晋升为光彩照人的渣女,也是仰赖弋雅楠在着装打扮上的**,同时陆筱芝把自己行动中的体验和心得与其交换,她们互相影响,互相进步。
了解男人,建立关系,然后抛弃他,一套流程循环往复。直到那一个男人的出现,陆筱芝觉得,时机已到,台下十年功,这回终于是见真章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