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林曦闭着眼伸出手，精准地按掉了那个吵闹的声音。她不用看钟，
多年的习惯已让她的身体比任何机械都更懂时间。厨房里的米粥正在锅里翻滚，
煎蛋的香气从门缝里钻进来，女儿校服的领结还没烫，丈夫的衬衫需要手洗，而她自己，
还得在七点前完成所有家务，赶在早高峰前到达公司。三十八岁，她是李太太，
是瑶瑶的妈妈，是公司的财务副主任，是每个人眼中的“完美主妇”，却唯独不再是林曦。
“妈，我的白色运动鞋你放哪了？”女儿在客厅里喊。“阳台左边柜子第二层。
”林曦一边回答，一边将煎蛋利落地翻面。丈夫李明坐在餐桌前，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连她将早餐端到他面前时都没有抬一下头。这种沉默已经持续了三个月，
自从她无意中撞见他和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共进晚餐后。每当她试图谈起这件事，
他总是用一句“别胡思乱想”搪塞过去，然后便是更长久的冷漠。“今天家长会，
你去还是我去？”林曦轻声问。“你去吧，我晚上有应酬。”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手机。
林曦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年轻时，她曾以为婚姻是爱情的延续，后来才明白，
对某些人来说，婚姻只是一场获取服务的交易——她提供烹饪、清扫、育儿、情感支持，
换取一个“李太太”的头衔和所谓的经济保障。送走丈夫和女儿后，林曦匆匆收拾碗筷，
抓起公文包冲向车库。早高峰的交通一如既往地拥堵，她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无尽的车流，
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多少年？二十年？三十年？
直到她老得再也动不了，直到她彻底忘记自己曾经是谁？恍惚间，她错过了该转弯的路口。
后方传来刺耳的喇叭声，她急忙打方向盘，却只感觉到一阵猛烈的撞击——黑暗。
等林曦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阳光让她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奇怪，这阳光的角度不对，
而且……她不是在车里吗？“林曦！发什么呆呢？球飞过来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个排球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的脑袋。
疼痛感让她瞬间清醒，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尘土飞扬的操场上，
周围是一群穿着蓝白校服的少男少女。这不是她的初中操场吗？
她低头看向自己——瘦小的身体套着同样蓝白相间的校服，胸前还别着初三年级的徽章。
她的手，那双曾经因常年洗碗打扫而粗糙不堪的手，现在变得细嫩光滑。“林曦，你没事吧？
”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孩跑过来，关切地问。那是……周晓芸？她初中时最好的朋友，
后来去了美国就断了联系的那个周晓芸？“我……没事。”林曦艰难地开口，
声音是久违的清脆。上课铃响起，学生们蜂拥着冲向教学楼。林曦跟着人群，
凭着模糊的记忆找到了自己的教室。初三(五)班，她曾经待了三年的地方。
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林曦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疼痛感真实得不容置疑。这不是梦，
她真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十五岁那一年。
黑板旁边的日历清楚地显示着：2003年4月12日。她深吸一口气，
努力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如果记忆没错，再过三个月，她的父母就会正式离婚，
然后各自组建新家庭，谁都不愿意承担她的高中学费。
而她的班主任会“好心”劝她报考免费的师范学校，从此锁定她的人生轨迹。前世的她，
就是因为害怕无家可归，顺从地接受了那个安排。而现在……林曦握紧了拳头，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这一次，她绝不会重蹈覆辙。---“所以，
你是在车祸后发现自己回到了初中时代？”周晓芸睁大眼睛，咬了一口手里的冰棍。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梢，在两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林曦点点头。
经过一个星期的观察和适应，她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也不是精神错乱。她，
38岁的林曦，真的回到了2003年，回到了中考前三个月。而周晓芸，
作为她曾经最信任的朋友，是她唯一能够倾诉的对象。“听起来很疯狂，对吧？
”林曦苦笑着。“超级疯狂！”周晓芸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
“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你最近像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你总是怯生生的，
现在却敢在数学课上直接反驳老王头的错误了！”林曦愣了一下，
她没意识到自己的改变如此明显。毕竟，一个38岁的中年女性，
怎么可能还保持着15岁少女的怯懦？“你会替我保密的，对吧？”林曦认真地看着周晓芸。
“当然！咱俩谁跟谁啊！”周晓芸搂住她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打算怎么办？真的要改变未来吗？”林曦望向远处操场上一群正在打篮球的男生，
其中有一个人格外显眼——那是班长陈然，成绩优异、长相清秀，是无数女生暗恋的对象。
在前世，林曦也曾是其中之一，但自卑让她从未敢表达心意。“我必须改变。”林曦轻声说，
“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里，再过两个月，我爸妈就会离婚，然后谁都不想要我。
班主任会劝我读免费师范，而我因为害怕无家可归，就同意了。后来我当了小学老师，
嫁给了一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每天过着机械重复的生活，
直到那场车祸……”周晓芸握紧了她的手：“那这次一定要不一样！你得考上高中，
然后上大学，离开这个地方！”林曦点点头，眼神坚定：“不仅如此，我还要赚钱，
买自己的房子，掌握自己的命运。”“哇，那你岂不是可以利用未来的知识发财？
”周晓芸眼睛一亮，“比如买股票？或者知道哪里的房子会涨价？”林曦笑了。事实上，
自从确认自己重生后，她已经开始规划。她记得几个关键信息：2007年股市大牛市，
2010年后的房地产暴涨，
还有那些如今还是小公司、未来却成为行业巨头的企业……但这些都还太遥远，
眼下最重要的是中考和后续的学费问题。“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林曦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考上重点高中，而且要争取奖学金。”周晓芸突然压低声音：“说到钱，
我有个主意。你知道学校附近新开的那家网吧吗？我表哥说那里在招夜班网管，
但是因为工资低，一直没人愿意干。你可以去试试啊！”林曦心里一动。夜班网管，
这意味着她可以白天上课，晚上工作，而且不会轻易被熟人发现。毕竟，一个初中生打工，
在学校里可是大新闻。“可是……我未成年，他们会雇我吗？
”周晓芸神秘地笑了：“我表哥是那里的经理，他说只要看起来成熟点，他可以通融一下。
你可以化妆啊！反正你最近看起来成熟多了，化个妆应该能蒙混过关。”林曦思考片刻，
点了点头。这可能是她短期内赚到钱的唯一机会。“好，我试试。
”---网吧里弥漫着烟味和泡面的气味，各种游戏音效和键盘敲击声混杂在一起。
林曦穿着从周晓芸那里借来的衬衫和牛仔裤，化了点淡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更成熟一些。
“你就是晓芸说的林曦？”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打量着她，“我是她表哥，赵磊。
”“是的，您好。”林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
赵磊怀疑地看着她：“晓芸说你需要工作，但你看起来年纪不大啊？”“我刚满十六岁。
”林曦面不改色地撒谎，“家里有些困难，需要自己赚学费。”这后半句倒是实话。
赵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夜班网管，晚上十点到早上六点，一晚上三十元，
主要是帮客人开机、卖零食饮料，处理一些小问题。你能做吗？”三十元，一个月就是九百，
在2003年，这相当于很多人的半月工资了。林曦立刻点头：“我能做。
”赵磊犹豫了一下，最终叹了口气：“好吧，看在晓芸的面子上，给你个机会。今晚就试工，
如果没问题，以后周末的夜班就交给你了。”就这样，
林曦开始了白天上学、晚上工作的双重生活。幸运的是，
前世作为“家庭带薪保姆”练就的熬夜能力，让她能够应对这种高强度的时间表。
更幸运的是，网吧的夜班其实并不忙，大部分时间她都可以看书学习。“哟，小妹，
来包红塔山。”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走到柜台前。
林曦镇定地从货架上取烟：“十五元。”男人眯着眼打量她：“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啊。
”“是的，刚来不久。”林曦简短地回答，同时警惕地后退半步。在夜班工作中，
她已经遇到过好几次骚扰，学会了如何保持距离又不激怒对方。男人付了钱，
摇摇晃晃地走了。林曦松了口气，重新拿起数学课本。距离中考只剩两个月，
她必须抓紧每一分钟学习。“在看什么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林曦猛地抬头，
看见班长陈然站在柜台前，惊讶地看着她手里的课本。“陈然？你怎么会来这里？
”林曦下意识地把课本藏到身后。未成年人进网吧是违反校规的，
更何况是老师眼中的模范生陈然。陈然笑了笑，
指了指角落里的几台电脑：“我来帮物理老师整理课件，学校的电脑太旧了，
处理不了视频素材。”他好奇地看着林曦，“你呢？怎么会在这里工作？
你看上去……”“像个初中生？”林曦接话，心里紧张地思考着解释的理由。
陈然摇摇头：“不像，但也不像成年人。你是我们学校的吧？我见过你，
初三(五)班的林曦。”被认出身份的林曦顿时慌了：“求你别告诉老师，
我只是……需要钱交高中的学费。”令她意外的是，陈然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或谴责，
只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理解。我表姐也是这样，为了上大学，打了三份工。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林曦突然想起前世的陈然考上了北京的名校，
后来成为了一名成功的软件工程师。如果她没记错，
他大学期间就开发了一款后来被大公司收购的应用程序。“你将来想做什么？”陈然突然问。
林曦愣了一下：“我……想上高中，然后考大学。”“不，我是问，
你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陈然的目光中有种超越年龄的认真，“我觉得你很不一般。
上次数学课上，你指出王老师的错误，我就注意到了你。很少有同学敢那么做，尤其是女生。
”林曦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在前世，从未有人用“不一般”来形容她。
“我想成为不依赖任何人的人。”她轻声说，“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房子，自己的人生。
”陈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有意思。你知道吗，我最近在学习编程，
我想创造一些能改变人们生活的东西。比如，
一种能让人们更方便交流和分享的软件……”听着陈然描述他的构想，林曦突然意识到，
他正在描述的，正是未来会风靡全国的社交媒体的雏形。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她心中形成。
“如果……如果你需要有人投资你的项目，可以找我。”林曦说。陈然笑了：“你？
一个网吧收银员？”“暂时的。”林曦也笑了，“记住我的话，也许不久的将来，
我真的能投资你。”---“林曦，请你到办公室来一下。
”班主任李老师的声音在教室里响起，林曦的心沉了下去。这是她预料中的事，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教师办公室里，李老师推了推眼镜，看着手中的成绩单：“林曦，
你最近的成绩进步很大，从班级中游跃升到前三名，各科老师都反映你上课更加积极了。
这是很好的现象。”林曦安静地站着，等待但是。“但是，”李老师放下成绩单，
“有同学反映，看到你在学校附近的网吧打工。这是真的吗？”林曦深吸一口气：“是真的，
李老师。”李老师的眉头皱了起来：“你知道学校规定，学生是不允许进入那种场所的，
更别说在那里打工了。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吗？”“我父母……下个月就要离婚了。
”林曦平静地说，“他们各自有了新家庭，都不希望我跟着他们。打工是为了攒高中学费。
”李老师的表情从责备转为同情：“原来是这样……老师理解你的困难。但你知道吗，
其实有一个更好的选择。”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宣传册，“免费的师范学校，三年学制，
包食宿，毕业后直接分配工作。对你这种情况来说，这不是更合适吗？
”看着那份熟悉的宣传册，林曦感到一阵反胃。前世，就是这番话，这番看似善意的建议，
断送了她所有的可能性。“谢谢老师，但我还是想上普通高中，然后考大学。
”林曦坚定地说。李老师叹了口气：“林曦，你要现实一点。即使你考上了高中，
学费、生活费怎么办？你父母明确表示不会承担这些费用。而且，以你的家庭情况，
申请助学金也很困难。”“我已经在存钱了，而且我可以继续打工。”林曦说，“我打听过，
一中的奖学金很丰厚，只要保持年级前十，就能免学费还有生活补助。
”“但那竞争多激烈啊！”李老师摇头，“来自全市最优秀的学生都会在那里，
你怎么确定自己能脱颖而出？”“因为我必须脱颖而出。”林曦直视着老师的眼睛，
“李老师，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但请让我试试。如果我失败了，我会自己承担后果。
”李老师久久地注视着林曦，最后轻轻叹了口气：“我教书二十年，
第一次遇到像你这样的学生。好吧，既然你如此坚持……不过答应我，如果情况真的困难，
至少考虑一下师范学校，好吗？”林曦点点头，心里却清楚，自己绝不会走上那条老路。
从办公室出来，林曦在走廊上遇见了陈然。“没事吧？”他关切地问，
“我听说李老师找你去办公室了。”林曦勉强笑了笑：“有人告密说我打工的事，
不过已经解决了。”陈然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可能知道是谁告的密。
昨天王婷和几个女生在厕所议论你，说看你最近变化太大，肯定有问题。”王婷？
林曦努力回忆这个名字。哦，是那个总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生，班里的“小公主”，
也是暗恋陈然的众多女生之一。前世，王婷曾因为嫉妒另一个女生与陈然走得近，
就散布关于那个女生的谣言。看来这一世，自己成了她的目标。“谢谢告诉我，我会小心的。
”林曦说。陈然从书包里拿出一叠笔记：“这是高一数学和物理的重点摘要，我特意整理的。
也许对你准备中考有帮助。”林曦接过笔记，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在前世几乎与异性绝缘的她，这一世却得到了曾经暗恋对象的帮助，
这种感觉奇妙得令人晕眩。“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忍不住问。陈然挠了挠头，
难得地露出符合他年龄的腼腆：“因为我觉得你很特别。大多数人都只是随波逐流，
但你不一样，你在努力掌控自己的命运。这很……了不起。”那一刻，
林曦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这是重生以来，第一次有人真正看见她的努力，
而不是简单地认为她“变了”。---五月的阳光已经开始灼热，林曦站在学校公告栏前，
看着刚刚张贴出来的中考模拟考试成绩单。她的名字排在第二位，仅次于陈然。
周围响起一阵窃窃私语。从班级中游一跃成为年级第二，这样的进步确实引人注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