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助萧玄登上帝位,却换来裴家满门抄斩,一杯毒酒了却残生。他说,
我不过是他江山大业的一块垫脚石,柳丝丝才是他此生挚爱。好啊。重活一世,
回到被打入冷宫的这一天。萧玄,你以为的江山稳固,其实处处都是窟窿。
你以为的朝堂忠心,不过是各怀鬼胎。你以为的白月光纯洁无瑕,呵,
那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这一次,我不跑,也不闹。我就安安静静地待在这冷宫里,
看着你众叛亲离,看着你的江山分崩离析,看着你最珍视的一切,都化为泡影。毕竟,
送你这万里江山当陪葬品,才配得上我裴家百口的人命。1.这杯毒酒,味道很熟我醒了。
不是在阴曹地府,是在冷宫。空气里有股陈腐的霉味,混着雨水打湿青苔的气息。
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又薄又潮的被子。
一切都和我记忆里死前的那段日子,一模一样。手腕上还留着镣铐的红痕,不深。
说明我刚被关进来不久。我撑着身子坐起来,环顾四周。墙角结着蛛网,
唯一的小窗户被木条钉死了,只透进几缕灰蒙蒙的光。桌上放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
里面是半碗馊掉的饭。我没碰那碗饭。上一世,我就是饿得受不了,吃了这碗饭,
然后上吐下泻,在床上躺了三天,差点去了半条命。看守的太监说我福大命大。现在想来,
那哪里是福大,那是萧玄不想我死得那么痛快。他要留着我的命,慢慢折磨。
要让我亲眼看着,他是如何和柳丝丝恩爱不疑,君临天下。要让我这个“恶毒”的元配,
在悔恨和嫉妒里,烂死在这座冷宫里。我赤着脚下地,走到那扇钉死的窗前。透过缝隙,
能看到外面灰色的宫墙和疯长的野草。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丝竹之声。我算了一下日子。
今天,是萧玄为柳丝丝举办的“贵妃册封大典”。他登基后的第一场盛宴。
用我裴家的钱办的。上一世的今天,我疯了一样撞门,哭喊,咒骂他们是奸夫**。
结果是嗓子喊哑了,额头撞破了,被看守的太监用破布堵住嘴,像拖死狗一样拖回床上。
我的绝望,成了他们庆典上最好的助兴节目。可现在,我心里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恨?
当然有。那股恨意像是烙铁,已经烫进了我的骨头缝里。但光有恨没用。
上一世我已经用命证明了,歇斯底里的恨,只会让自己变成一个笑话。我走到墙角,
捡起一块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碎瓷片。边缘很锋利。我没想着用它来自尽。死太容易了。
我要活着,活得比谁都久。我要亲眼看着,萧玄和柳丝丝,怎么从云端跌下来,
摔得粉身碎骨。“吱呀——”冷宫沉重的木门被推开。光线涌了进来,刺得我眯起了眼。
一个熟悉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明黄色的龙袍,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张牙舞爪,
一如它的主人。是萧玄。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娇弱身影。柳丝丝。
她依偎在萧玄身边,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只白玉酒壶和两只酒杯。她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和得意。上一世,他们也来了。就是在这天,
柳丝丝亲手给我倒了一杯“合卺酒”,说要和我这个姐姐“共侍一夫”,
感谢我让出了皇后之位。那杯酒里没有毒。但比毒药更伤人。我打翻了酒杯,泼了她一身,
然后被萧玄一脚踹在心口,当场吐了血。“月昭,你可知罪?”萧玄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冰冷又威严。我跪在地上,没有抬头。“臣妾知罪。”我的顺从,让他有些意外。他顿了顿,
才继续说:“你善妒成性,谋害丝丝腹中龙胎,朕将你打入冷宫,已是法外开恩。
”我心里冷笑。龙胎?柳丝丝根本就没有怀孕。那是一出她自导自演的戏,
用来扳倒我的最后一根稻草。太医被她买通,所有证据都指向我赏给她的一碗燕窝。而我,
百口莫辩。上一世,我到死都不知道,她那天其实是来了月事,用几滴血,就骗过了所有人。
这个秘密,还是后来她当上皇后,亲口告诉我的。她说的时候,笑得花枝乱颤,
说我裴月昭读了那么多圣贤书,却蠢得像头猪。“陛下。”柳丝丝柔柔地开口,
声音像是能掐出水来,“姐姐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太爱陛下了。求陛下饶了姐姐吧。
”她说着,就要跪下来。萧玄立刻扶住她,满眼心疼:“你就是太善良了。她害你至此,
你还为她求情。”两人深情对视,一出感天动地的戏码。我低着头,安静地当个观众。
“裴月昭。”萧玄的声音再次响起,“丝丝为你求情,朕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他顿了顿,
似乎在享受我此刻的卑微。“丝丝今日被册封为贵妃,你我三人,过去也算相识一场。
喝了这杯丝丝为你斟的酒,过去的一切,就一笔勾销。”来了。和上一世一模一样的台词。
这是羞辱。是让我亲口承认,我输了,我认了,我把我的丈夫,拱手让人。柳丝丝莲步轻移,
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她亲手斟满一杯酒,递到我唇边。“姐姐,喝了吧。以后,
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她的眼睛里,是淬了毒的蜜糖。我抬起头,看着她。然后,
我张开了嘴。上一世,我打翻了它。这一世,我选择喝下去。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像是刀子在割。但我面不改色,甚至还对她露出一个微笑。
“多谢贵妃娘娘赐酒。”我的反应,让柳丝丝和萧玄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中的崩溃、哭闹、反抗,全都没有发生。我就像一个听话的木偶,
接受了所有的安排。这让他们准备好的后续台词和表演,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一拳打在棉花上,没什么比这更憋屈了。柳丝丝的脸色白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柔弱的模样,
她转向萧玄:“陛下,您看,姐姐她想通了。”萧玄的眉头却皱得更紧了。他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里全是探究和怀疑。他了解我。他知道裴月昭是何等刚烈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今天的我,太反常了。“一笔勾销?”我放下酒杯,轻声开口。我的声音有些沙哑,
但很平静。“陛下说的是真的吗?”萧的全神贯注的盯着我,“君无戏言。”他倒要看看,
我想耍什么花样。“那臣妾,想跟陛下讨一样东西。”我说。柳丝丝立刻警惕起来:“姐姐,
你别得寸进尺!”我没理她,只是看着萧玄。“臣妾什么都不要,名分,恩宠,
都随陛下的意。”“臣妾只想求陛下,将臣妾母亲留下的那本《南疆风物志》,还给臣妾。
”“冷宫寂寥,有本书作伴,也能打发时日。”我说完,整个冷宫都安静了。萧玄的瞳孔,
猛地一缩。2.陛下,你的狗来了《南疆风物志》。这本书,是我母亲的遗物。上一世,
萧玄也问过我,想要什么。我哭着求他,放我出去,让我回裴家。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他说:“裴家?裴家很快就要不存在了。”半个月后,裴家以通敌叛国之罪,满门抄斩。
而这本《南疆风物志》,是我母亲游历南疆时所著,
里面详细记载了南疆的山川地貌、兵力布防、乃至各部落首领的脾性喜好。
这是裴家送给萧玄的,助他巩固边防的投名状。也是裴家通敌叛国的“罪证”。上一世,
柳丝丝的父亲,当朝宰相柳承,就是用这本书,栽赃裴家,
说我父亲将南疆布防图泄露给了敌国。而萧玄,心知肚明,却选择了默许。
因为一个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的裴家,远不如一个能帮他稳定朝局的柳家重要。现在,
我主动提起这本书。在萧玄听来,就有了完全不同的意味。他会以为,我终于认清了现实,
要彻底和裴家划清界限。把这本“罪证”留在身边,既是表明我再无依靠,
也是一种变相的质押。我,裴月昭,从今往后,只是他养在冷宫里的一条狗。一条不会咬人,
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这对一个帝王来说,是极大的满足。他喜欢看到曾经高傲的凤凰,
折断翅膀,匍匐在他脚下。“你倒是想得通透。”萧玄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不甘。但我没有。我脸上只有认命的麻木。
“想不通透,又能如何呢?”我自嘲地笑了笑,“臣妾如今,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
”柳丝丝在一旁,也松了口气。她最怕的,就是我鱼死网破。现在我主动求饶,在她看来,
是我彻底认输了。她娇笑着挽住萧玄的胳膊:“陛下,姐姐都这么说了,您就答应她吧。
也算全了你们过去的情分。”她特意加重了“过去”两个字。萧玄没说话,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才冷冷地丢下一句:“明日,朕会让人把书送来。”门,再次被关上。
光线消失,冷宫又恢复了死寂。我能听到柳丝丝在外面娇声问道:“陛下,您真的相信她了?
”萧玄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模糊。“信?朕谁也不信。不过是一条断了脊梁的狗,
翻不起什么浪。派人盯紧她。”脚步声远去。我脸上的麻木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
是冰冷的笑意。萧玄,你错了。狗,断了脊梁,确实翻不起浪。但如果这条狗,
是一匹伪装起来的狼呢?我要那本《南疆风物志》,当然不是为了留作纪念。因为我知道,
那本书里,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一个足以让柳家万劫不复,让萧玄的皇位摇摇欲坠的秘密。
上一世,我是临死前,才从萧玄和柳丝丝的对话中,偶然得知的。
他们以为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了。却不知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听也真。每一个字,
我都记得清清楚楚。第二天。一个叫小安子的太监,给我送来了那本书。书被包裹得很好,
看得出曾经的主人很爱惜它。小安子把书递给我,眼神里带着同情。“娘娘,您……保重。
”我认得他。上一世,在我被打入冷宫后,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只有他,
偶尔会偷偷给我塞个热馒头。后来,他因为办事不力,被柳丝丝身边的掌事太监活活打死。
理由是,他打扫的时候,惊了贵妃娘娘的凤驾。这一世,我不想他再重蹈覆辙。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小安子愣了一下,连忙跪下:“奴才小安子。”“起来吧。
”我翻开书,状似无意地说道,“这冷宫清净,没人来。以后送饭的事,就劳烦你了。
”这等于是在向他示好,把他划归为我的人。小安子很聪明,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跟着一个失势的妃子,是豪赌。赌输了,万劫不re。赌赢了……一个弃妃,又能怎么赢呢?
但他还是磕了个头。“奴才遵命。”他赌了。因为他这样的小人物,在宫里,想活下去,
就必须站队。与其跟着那些得势就猖狂的主子,不如跟着一个落魄但看起来头脑清醒的。
至少,我不会无缘无故要了他的命。我点点头,没再多说。拿起书,我走到床边坐下。
书页有些泛黄,上面是我母亲清秀的字迹。我一页一页地翻着,
指尖划过那些熟悉的文字和地图。我的心,针扎一样地疼。娘,对不起。女儿不孝,
上一世没能保住裴家。这一世,女儿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我很快翻到了书的第73页。
这一页画的是南疆一处名为“瘴母林”的地图。上一世,萧玄和柳承,就是利用这页地图,
伪造了信件,说我父亲将此处的布防图泄露给了南疆蛮族。可他们不知道。或者说,
他们知道,但刻意忽略了。在这一页地图的右下角,有一个我母亲用朱砂画下的小小标记。
一个“火”字。这个标记,只有我和我娘懂。它的意思是:此地,有地火。地火,
就是地下蕴藏的石油。我母亲当年游历时,曾见过当地人取用这种黑色的油状物来点灯。
她觉得惊奇,便在书里做了记号。当时,没人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但我不一样。
我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虽然那只是一个短暂的梦境。但我清楚地知道,这黑色的油,
是堪比黄金的宝藏。是能让军队的战车日行千里,能让作坊的机器昼夜不息的“神力”。
而这个秘密,柳承也知道。不是从书里知道的。而是因为,他柳家的祖籍,就在南疆!
他献上计策,让萧玄除掉裴家,夺取《南疆风物志》,真正的目的,根本不是为了栽赃陷害。
而是为了这片瘴母林下的地火!他想把这片宝藏,据为己有!萧玄这个蠢货。
他以为自己除掉了一个心腹大患,还得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宰相。却不知道,
他引了一头更贪婪的狼,进了自己的羊圈。上一世,三年后,柳承以治理南疆水患为名,
向萧玄讨了瘴母林的地契,开始偷偷开采地火。他用这些财富,豢养私兵,勾结外戚,
一步步架空了萧玄的皇权。等萧玄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他最后,
死在了柳承的逼宫之下。而我,成了他俩权力斗争中,最早的那个牺牲品。这一世,
我不会再给柳承这个机会。我合上书,把它紧紧抱在怀里。萧玄,柳承。你们的游戏,
该换个玩法了。接下来的日子,我过得异常平静。每天就是看书,发呆。
小安子按时送来饭菜,虽然依旧是粗茶淡饭,但至少是热的,没有馊。看守我的太监和宫女,
见我如此安分,也渐渐放松了警惕。萧玄派来监视我的暗卫,大概也觉得无趣,
撤走了一大半。所有人都以为,裴月昭,已经废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能把这本书,送到它该去的地方的机会。很快,机会就来了。半个月后,宫里传来消息。
太后要过六十大寿了。3.这盘大棋,该我落子了太后不是萧玄的生母。是先帝的皇后,
出身于五大世家之一的陈家。萧玄的母亲,只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他能当上皇帝,
全靠当年裴家和陈家联手扶持。所以,他对太后,表面上恭恭敬敬,实际上,忌惮得很。
他急于扶持柳家势力,就是为了抗衡太后背后的陈家和整个旧勋集团。上一世,太后的寿宴,
我还在坐月子。萧玄以我产后体弱为由,禁了我的足。他带着柳丝丝,
风风光光地出席了寿宴,出尽了风头。柳丝含着泪,跪在太后面前,说她身份卑微,
不敢奢求名分,只求能陪在陛下身边,为他研墨奉茶。那楚楚可怜的模样,
把太后都给感动了,当场就默许了萧玄封她为贵妃的决定。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一个宰相的女儿,说自己身份卑微?那不过是演给满朝文武看的一出戏罢了。这一世,
我虽然身在冷宫,但太后的寿宴,我非去不可。不光要去,我还要送上一份大礼。
一份能让柳家和萧玄,都坐立难安的大礼。我把小安子叫了过来。“小安子,我想见太后。
”我直接开口。小安子吓得脸都白了:“娘娘,这……这怎么可能?您现在是罪妃,
别说见太后了,连这冷宫的门都出不去啊!”“我当然知道。”我看着他,“所以,
我需要你帮忙。”我从枕头下,摸出一支金簪。这是我入宫时,
身上带的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把这个拿去,想办法打点一下,不需要见到太后,
我只需要你,帮我把一样东西,送到太后身边的张嬷嬷手里。”张嬷嬷是太后的心腹,
跟了太后一辈子。上一世,裴家出事后,她是唯一一个,偷偷来冷宫看过我的人。
她塞给我一个布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她说,太后也无能为力,让我自己保重。我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当时的萧玄,羽翼已丰,又有柳家做爪牙,太后即便想保我,
也根本斗不过他。但这份情,我记下了。小安子看着那支金簪,犹豫了。“娘娘,
这太危险了。万一被陛下知道了……”“你怕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他低下头,
嘴唇哆嗦着。“怕,但奴才更怕一辈子当个任人宰割的废物。”他抬起头,
眼神里多了一丝决绝,“娘娘,您说吧,要送什么?”我笑了。孺子可教。
我把那本《南疆风物志》递给他。“你不需要亲自去。找个机灵点的小太监,就说,
是冷宫的罪妃,感念太后旧日恩德,想献上生母遗物,为太后祈福。”“记住,
一定要亲手交到张嬷嬷手里。而且,要当着别人的面交。”“人越多越好。
”小安子不明白我的用意,但他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把书藏进怀里,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他在赌。我也在赌。赌张嬷嬷能看懂我的暗示。赌太后,
还念着和裴家、和陈家的那点香火情。更赌太后,不甘心被萧玄和柳家踩在头上。一个帝王,
最忌惮的是什么?是外戚干政。一个太后,最忌惮的是什么?是新皇翅膀硬了,要卸磨杀驴。
萧玄和柳家的结合,同时触碰了这两条红线。太后不会坐视不管。她只是缺一个,
发难的借口。而我,现在就把这个借口,亲手递到她面前。寿宴那天,我坐在冷宫里,
异常平静。我甚至还有心情,用小安子偷偷拿来的木炭,在墙上画格子,自己跟自己下棋。
黑子是我,白子也是我。左手和右手博弈。这盘棋,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开始了。
萧玄,柳承,柳丝丝,太后,陈家……你们都是我的棋子。而我,是唯一的执棋人。
傍晚的时候,小安子回来了。他脸色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一进门就跪在了我面前。“娘娘,
办……办妥了。”“说说看。”我落下一颗黑子,头也没抬。“奴才……奴才按照您的吩咐,
找了寿康宫一个洒扫的小太监。把东西和话都带到了。当时张嬷嬷正在殿外指挥宫人布置,
旁边还有好几位别宫的管事嬷嬷。那小太监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书给了张嬷嬷。
”“张嬷嬷是什么反应?”“她……她一开始很惊讶,但还是把书收下了。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只是看了奴才这边一眼。”这就够了。我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满盘皆活。
“你做得很好。”我站起身,扶起小安子,“从今天起,你不用再怕了。天,要变了。
”果然,不出我所料。深夜,冷宫的门,再次被打开。但这次来的,不是萧玄。
而是一顶小轿,和几个提着灯笼的太监。为首的,正是张嬷嬷。她看到我,什么也没说,
只是躬身行了一礼。“裴主子,太后有请。”我没有丝毫意外。平静地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
跟着她走出了这间囚禁了我半个月的牢笼。外面的空气,真好。虽然是深夜,
但能闻到花草的香气。我坐上小轿,轿子很稳,一路抬着我,往寿康宫的方向去。我知道,
我赌赢了。太后坐在暖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她看起来比上一世,要苍老一些。也是,
眼睁睁看着自己扶持起来的新皇,一步步脱离自己的掌控,还要反过来对付自己,
能不操心吗?我跪在地上,给她行了大礼。“罪臣之女裴月昭,参见太后。
”我没有自称“臣妾”。我是罪臣之女,不是皇帝的妃子。这个称呼,
是在向她表明我的立场。“起来吧,赐座。”太后的声音很疲惫。我坐在一旁的绣墩上,
腰背挺得笔直。她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你母亲是个奇女子,哀家很敬佩她。
”她缓缓开口,“那本《风物志》,哀家年轻时,也曾跟她一起探讨过。”这是在试探我。
我低下头,轻声说:“母亲曾说,书中第73页,藏着裴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也藏着……弥天大祸的根源。月昭愚钝,一直不解其意。直到进了这冷宫,才幡然醒悟。
”我没有直接点明。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说得太透。“弥天大祸”四个字,足够了。
太后的手指,在佛珠上停住了。她抬起眼,目光如炬。“你……都知道了?”“是。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不闪不躲,“月昭不仅知道,还知道柳家想做什么。太后,
您想眼睁睁看着,一个外戚,骑在皇权之上,骑在陈家之上吗?”我把“陈家”,
放在了最后。我知道,这才是她最在意的。太后闭上了眼睛。良久,她才睁开,
眼神里已经没有了疲惫,只剩下彻骨的寒意。“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不要。”我说,
“我只想,拿回属于裴家的公道。”“还有,我希望太后,能保住一个人。”“谁?
”“小安子。”我说,“他是唯一一个,在我落难时,还肯给我一口热饭吃的人。
我不想他因为我,丢了性命。”太后看着我,许久,才点了点头。“好。哀家答应你。
”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亲自扶我起来。“好孩子,你比哀家想象的,更聪明,也更狠。
”“从今天起,你就搬出冷宫,住到哀家这寿康宫的偏殿来。罪妃的名头,哀家会找机会,
让皇帝给你去了。”“你就在哀家身边,好好看着。看着这出戏,该怎么唱下去。
”4.柳丝丝的眼泪,不管用了我搬进寿康宫的消息,像一阵风,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后宫。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一个被打入冷宫的罪妃,摇身一变,成了太后跟前的红人?
这简直是前所未闻的奇事。最坐不住的,当然是萧玄和柳丝丝。第二天一早,
萧玄就带着柳丝丝,来给太后“请安”了。名为请安,实为问罪。我当时正在偏殿里,
临摹母亲留下来的字帖。张嬷嬷走进来,低声说:“人来了。”我点点头,放下笔,
跟着她走了出去。正殿里,萧玄和柳丝丝跪在地上。太后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喝着茶,
看都不看他们一眼。气氛,降到了冰点。我走进去,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然后安静地站到她身后,开始为她捶背。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我的出现,像是一根针,
狠狠扎在了萧玄和柳丝丝的眼睛里。萧玄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他猛地抬头,死死地盯着我,
眼神像是要喷出火来。“裴月昭!谁让你出来的!你好大的胆子!
”他还是习惯性地对我发号施令。忘了这里是寿康宫,不是他的乾清宫。我还没开口,
太后就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皇帝。
”太后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威严,“你是在质问哀家吗?”萧玄的身体一僵。
他这才反应过来,我的身后,站着的是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低下头。“儿臣不敢。
儿臣只是……只是觉得,裴氏是罪妃,住在寿康宫,恐污了母后清修。”“罪妃?
”太后冷笑一声,“哀家怎么不记得,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善妒?后宫之中,
哪个女人不善妒?谋害龙胎?哀家倒想问问柳贵妃,你那‘龙胎’,可有太医院的脉案记录?
可有稳婆的诊断文书?”太后一连串的发问,直接打在了柳丝丝的七寸上。她当初陷害我,
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唯独忘了,她根本没怀孕,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官方的记录。
全凭她一张嘴,和几个被买通的宫人作证。这种事,萧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放到太后这里,放到明面上来查,根本站不住脚。柳丝丝的脸,瞬间血色尽失。
她趴在地上,浑身发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太后娘娘明鉴……臣妾……臣妾当时悲痛欲绝,
忘了……忘了请太医记录……”她又开始用她最擅长的武器——眼泪。这一招,
对萧玄百试百灵。只要她一哭,萧玄的心就碎了,什么原则、理智,全都抛到九霄云外。
果然,萧玄立刻就心疼了。他转头对太后说:“母后,此事千真万确,儿臣可以作证!
丝丝失了孩子,身子本就虚弱,您何必再咄咄逼人?”他这是在指责太后了。
为了他的白月光,他连名义上的母亲,都敢顶撞。真是情深义重啊。我心里冷笑着,
手上的力道,却放得更轻柔了。太后被他气得笑了起来。“好,好一个‘咄咄逼逼人’。
”她站起身,走到萧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皇帝,你是不是忘了,你这皇位,
是怎么来的?”“你是不是忘了,当初是谁,在先帝面前,力保你这个出身卑微的皇子?
”“你是不是忘了,裴家为了你,付出了多少?”“现在你翅膀硬了,
就听信一个女人的枕边风,要对功臣赶尽杀绝?”“哀家告诉你,只要哀家还活着一天,
这后宫,就还轮不到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指鹿为马!”太后的话,字字诛心。每一个字,
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萧玄的脸上。他的脸色,从铁青,变成了煞白。他想反驳,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因为太后说的,全都是事实。他能有今天,确实是靠着陈家和裴家。
过河拆桥,这话说出去,天下人都会戳他的脊梁骨。柳丝丝见状,哭得更厉害了。她知道,
今天这关,不好过了。太后明显是要保裴月昭。她只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萧玄身上。
她一边哭,一边去拉萧玄的衣袖。
“陛下……都是臣妾的错……臣妾不该奢求名分……臣妾这就去死,
免得让陛下为难……”说着,她起身就要往柱子上撞。老套路了。一哭二闹三上吊。
萧玄果然大惊失色,一把抱住她。“丝丝!你别做傻事!朕在这里,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他抱着怀里的美人,转头怒视着太后。那眼神,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野兽。“母后,您今日,
是非要逼死丝丝不可吗?”眼看就要撕破脸。我却在这个时候,轻轻地开了口。“陛下。
”我的声音很轻,但在剑拔弩张的大殿里,却异常清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走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缓缓地跪了下去。“太后娘娘,陛下。”“此事,
皆因臣妾而起。臣妾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陛下和太后原谅。”“臣妾只求,能留在寿康宫,
为太后抄经祈福,为我那未出世便枉死的孩儿,也为柳贵妃那无缘的孩儿,诵经超度。
”“从此青灯古佛,不问世事。”我的姿态,放得比谁都低。我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
反而把所有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甚至,我还承认了柳丝丝那个“莫须有”的孩子。
我这番操作,又一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萧玄以为我会借着太后的势,反咬柳丝丝一口。
柳丝丝以为我会哭闹喊冤,和她争宠。就连太后,也以为我要的是复仇,是夺回皇后之位。
但谁也没想到,我要的,是“退”。以退为进。这是我在上一世的腥风血雨里,
学到的最重要的一课。现在的我,羽翼未丰,手里只有太后这一张牌。和萧玄硬碰硬,
是最不明智的选择。他毕竟是皇帝。把他逼急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主动退让,
反而能让他无力可施。你看,我都愿意青灯古佛了,你还能把我怎么样?杀了我?
那你就坐实了“薄情寡义,残害发妻”的罪名。继续关着我?我现在是太后的人,
你动我一下,就是不给太后脸面。所以,他只能接受。果然,萧玄脸上的怒气,
渐渐被一种无力感所取代。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他看不懂我了。
以前那个爱他爱到发疯,喜怒哀乐全都写在脸上的裴月昭,不见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像一团迷雾,让他捉摸不透。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你……此话当真?”他问。
“君前无戏言。”我低着头,声音平静无波。柳丝丝也停止了哭泣,她同样看不懂我。
但我的退让,对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她立刻就坡下驴,从萧玄怀里挣脱出来,
也跪在我身边。“姐姐,你……你真的愿意原谅我?”她挤出几滴眼泪,
装出一副感动又愧疚的样子。“谈不上原谅。”我说,“只是想通了。这宫里的情爱,
本就是镜花水月。与其争得头破血流,不如各自安好。”说完,我转向太后,
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太后成全。”太后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她明白了我的用意。
她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罢了。既然你心意已决,哀家就允了你。
”她转向萧玄。“皇帝,你听到了。从今往后,月昭就是我寿康宫的人,吃斋念佛,
不问外事。你也别再来打扰她了。”这是命令,也是警告。萧玄还能说什么?
他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是。”他扶起还在抽泣的柳丝丝,狼狈地离开了寿康宫。
走出大殿的时候,他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疑惑,有愤怒,
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she的,怅然若失。我知道,从今天起,这盘棋的走向,
已经彻底被我改变了。5.陛下的疑心,是最好的刀我真的开始在寿康宫吃斋念佛了。
每天辰时起,戌时歇。抄经,礼佛,偶尔陪太后说说话,或者在院子里打理一下花草。
日子过得比冷宫还要清净。我把自己活成了一个透明人,
仿佛宫里从来没有过裴月昭这个角色。但我越是这样,萧玄就越是不安。他派来监视我的人,
比在冷宫时还多。明里暗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我的一举一动,吃了什么,
见了谁,抄了哪卷经,都会被详细地记录下来,送到他的案头。可他得到的报告,
永远都是一样的。风平浪静,波澜不惊。他开始变得烦躁。一个彻底认命的女人,
是不会有这种极致的平静的。我的平静,在他看来,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开始怀疑,
我是不是在谋划着什么。可他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直接的对抗,
更折磨人。他开始失眠,多疑。上朝的时候,会因为一个大臣无心的眼神,
而怀疑对方是不是和太后勾结。批阅奏章的时候,会因为看到“南疆”两个字,而心烦意乱。
而柳丝丝的日子,也不好过。萧玄的烦躁,全都发泄在了她身上。他不再像以前那样,
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他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突然暴怒。
会因为她和其他男人(哪怕是太监)多说了一句话,而醋意大发,怀疑她对自己不忠。
柳丝丝的眼泪,渐渐不管用了。她越哭,萧玄就越烦。他们开始频繁地争吵。这些消息,
都通过小安子,源源不断地传到我耳朵里。小安子现在是寿康宫的小管事,
是我向太后特意求来的。他手底下管着十几个小太监,眼线遍布后宫。我听着这些消息,
手里的笔,稳稳地抄下最后一个字。《金刚经》。“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
”我吹干墨迹,把经书放到一旁。萧玄的疑心,就是我最好的刀。我什么都不用做。
只需要安安静静地待在这里,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他自己,就会把他的爱情,
他的信任,他的江山,一点一点,亲手摧毁。机会,很快就来了。入秋,南疆的使团,
依例前来朝贡。上一世,就是这次朝贡,柳承借机发难,诬告裴家通敌。他在国宴上,
当着文武百官和南疆使臣的面,拿出了那本《南疆风物志》的摹本,
和我父亲写给南疆首领的“亲笔信”。信的内容,正是瘴母林的布防图。人证物证俱在,
我父亲百口莫辩,当场被打入天牢。裴家的大厦,一夜倾塌。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得逞。
国宴前三天,我借着给太后送安神汤的机会,在她身边“无意”中提了一句。“太后,
臣妾听说,南疆使团快到了。”太后正在闭目养神,闻言,眼皮都没抬。“嗯。
”“臣妾的母亲,祖籍南疆。她留下的那本《风物志》里,提过一些南疆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