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雾中初逢凌晨三点,雾隐镇被大雾封了口。深秋的冷意顺着砖墙缝隙爬进老工厂值班室,
窗玻璃蒙着一层水汽,外面什么都看不清。街灯昏黄,在浓雾里晕出几圈模糊的光,
像被人用旧棉絮裹住又扔进了井里。岑晚晴坐在监控台前,咬了一口冷掉的包子。
肉馅已经发硬,她嚼得慢,眼睛没离开屏幕。厂区角落的摄像头画面偶尔闪一下雪花,
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擦过。她是这间废弃工厂的夜班值守员,二十二岁,
中专毕业后就没再往外走。母亲住院三年,药费每月都涨,她只能靠这份夜班撑着。
厂子快关停了,工资能不能发到年底还是个问号。工装外套扎进牛仔裤里,
腰上挂着防狼电筒和一面老旧铜镜。那镜子是早年从地摊淘来的,
据说是能照出不该存在的东西。她不信这些,但带着踏实。三年前也是这样的雾夜,
她在巡逻时看见死了一周的看门犬身上泛着微光。从那以后,每到大雾天,
她就能看到别人情绪化成的颜色——恐惧是黑,善意是暖黄,恶意泛红,谎言呈灰。
只有她看得见。她管这叫“雾中识心”。现在这能力成了她的底气。怪事不怕,就怕人藏心。
她宁愿面对一个说实话的鬼,也不愿跟笑着撒谎的人多待一秒。门外传来脚步声。很轻,
踩在湿地上,没有迟疑。监控画面还没反应过来,那人影已经出现在侧墙拐角。
穿着洗得发白的藏青色衬衫,背着帆布包,戴着眼镜,身形清瘦。岑晚晴立刻起身,
抓起电筒冲出门。十米外,她用手电强光照向对方脸。光束直打过去,
那人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她声音不高,但字字清楚。
“我……谢文清。”男人放下手,语气平稳,“作家,来采风。”他说话时咬了下笔杆,
动作自然得像习惯了这个小动作。眼镜后的目光不躲不闪,反倒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岑晚晴没松劲。这种时候闯进厂区的人,要么疯了,要么有目的。
她悄悄抬头看了眼天——雾正浓。视野里,谢文清的脸周围浮起一层淡淡的暖黄色光晕,
边缘带着浅黑,像是紧张,但不是恶意。他说的是实话。她稍稍放低了电筒。
巷口传来的脚步声停在铺前,来人是谢文清,二十六岁,悬疑小说家,沪漂三年后回乡采风,
租住在工厂旁的废弃诊所。他随身带着笔记本、风水罗盘和强光手电,据说是为了记录灵感。
此刻站在雾里,模样斯文,眉眼清冷,像古画里走出来的人物。岑晚晴忽然觉得,
这人长得还挺顺眼。“采风?”她挑眉,“半夜三点采什么风?”“越夜里越有灵感。
”他笑了笑,眼神认真,“你不也在这儿吗?”她一愣,随即笑了:“我上班,合法进入。
你呢?翻墙?”“侧门锁坏了。”他说,“我看没人管,就先进来看看。
”她说不出哪里不对劲。按理说该赶人,可这人身上那层暖黄光晕太稳,不像伪装。
而且他提到“灵感”时,光晕突然亮了些,近乎灼目。她试探道:“听说这地方闹鬼,
你也信?”“不信鬼。”他摇头,“但我信故事。”“那你听过乱葬岗的鬼火吗?
”她故意压低声音,“每年清明前后,坟头飘蓝火,墓碑会自己移位,还有人听见哭声。
”谢文清瞳孔微缩,耳垂似乎动了一下。光晕瞬间变得更亮,纯粹的好奇与兴奋交织在一起,
毫无遮掩。岑晚晴心里有了数。这人不是来捣乱的。他对灵异有兴趣,但不害怕,
甚至有种近乎执拗的探究欲。比起那些嘴上喊着探险、实际吓得腿软的游客,
他更像是真的想找点什么。她靠在门框上,把电筒别回腰间:“真想看鬼?我可以带你去。
”谢文清怔住:“你去过?”“每年清明都去烧纸。”她耸肩,“鬼火飘着,墓碑会移位,
还有人听见哭声。你说是不是有意思?”他没立刻回答,而是翻开帆布包里的笔记本,
迅速写下几个词:乱葬岗、鬼火、清明、移动墓碑。
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在雾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不怕?”他问。“怕?”岑晚晴笑出声,
“我在这厂子值了三年夜班,连只野猫都没见它成精。倒是人,嘴上说着不怕,
背地里做的事比鬼还脏。”谢文清看着她,忽然说:“你胆子不小。”“生活逼的。
”她收起笑,“我妈在医院躺着,药费一天比一天贵。我不拼,谁替我拼?”他沉默片刻,
合上笔记本:“你说带我去,什么时候?”“明晚。”她说,“雾最浓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那时会有鬼火?”“经验。”她拍拍腰间的铜镜,“还有点别的本事,
不能说。”谢文清点点头,没追问。他知道有些人守秘密,就像守命。两人之间安静下来。
雾还在涌动,远处山影几乎看不见了。岑晚晴盯着他脸上的光晕。依旧是暖黄为主,
夹杂一丝犹豫的浅黑,但没有谎言的灰色浮现。他没骗她。“你写小说?”她忽然问。“嗯。
”“那我给你个素材。”她咧嘴一笑,“女工夜间巡厂,发现地下管道有异响,追查下去,
挖出三十年前的工人遗骸。他们死法各异,却都在临终前留下同一句话——‘别让雾散了’。
”谢文清眼神一凝:“这是真的?”“假的。”她耸肩,“但我可以编成真的,只要你敢写。
”他嘴角微扬:“我写。”“那就说定了。”她转身往值班室走,“明晚八点,
工厂后门**。别迟到,我可不等人。”“不会。”他在后面说,“谢谢你。”她摆摆手,
没回头。门关上前,她最后看了眼雾中身影。那抹暖黄依旧稳定,像一盏不肯熄的灯。
她走进值班室,坐回椅子,拿起铜镜看了看自己的脸。镜面有些模糊,
映出她苍白的肤色和略显疲惫的眼睛。她低声说:“暖黄光,没说谎……希望别坑我。
”手指摩挲着镜边,她忽然想起小时候的事。母亲病重那年,夜里总说看见黑影在床边站着。
邻居说是冲撞了,要烧香驱邪。她不信,可那一晚,她也在窗缝里看到了一团漆黑的光晕。
后来才知道,那是母亲因疼痛而产生的幻觉。但她从此明白,有些“鬼”,
其实是人心熬出来的。而现在,她或许找到了一个愿意一起看真相的人。门外,
谢文清沿着小路往镇子方向走。雾气缠着他清瘦的身影,像一层薄纱。他步行二十分钟,
抵达镇东头一栋破旧二层楼,门口挂着块歪斜木牌:诊所(已停业)。钥匙**锁孔,
咔哒一声,门开了。屋内陈设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墙上贴着几张泛黄的地图和剪报。
他脱下外套,摘下眼镜,揉了揉耳垂。那里还在微微发热。他打开笔记本,
在第一页写下:“雾隐镇,岑晚晴,女,值班员,胆大,可信。”停顿几秒,
他又补了一句:“明日赴约,探乱葬岗。她说有鬼火——也许,这次我能写出真正的故事。
”窗外,雾仍未散。值班室里,岑晚晴盯着监控屏幕,
忽然注意到厂区西北角的摄像头又闪了一下雪花。她皱眉,凑近看。画面恢复后,
角落里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掠过,姿势不像活人。她没动,也没出声,
只是缓缓握紧了腰间的铜镜。雾还在,夜还长。而她已经决定,不再只是等着天亮。
2夜访鬼岗八点整,工厂后门的铁栅栏被推开一道缝。岑晚晴穿着工装外套,
牛仔裤塞进旧靴子里,电筒和铜镜在腰间晃着。她没等谢文清说话,抬脚就走。
雾比昨晚更浓,像一层湿布裹在脸上,呼吸都带着凉意。“跟紧点。”她头也不回,
“这路白天都难走,晚上走错一步,可能踩进塌坑里。”谢文清应了一声,
脚步落在她身后半步。他背着帆布包,手里攥着笔记本,眼镜片上很快蒙了层水汽。
他时不时抬手擦一下,视线始终盯着前方那个利落的身影。走了约莫二十分钟,
地势开始下斜,杂草长得比人还高,枯黄的茎秆扫过裤腿发出沙沙声。
远处隐约能看到几块歪斜的石碑,在雾中影影绰绰。“那就是乱葬岗?”他问。“算是边缘。
”她说,“没人管的地方,坟堆年年塌,新土盖旧土,连碑都分不清是谁立的。
”谢文清点头,翻开本子记下“无主坟、地形下沉、植被异常茂盛”。写完抬头时,
发现岑晚晴正看着他。“你真记啊?”她挑眉。“你说的每个字都可能是线索。
”他合上本子,“我不信鬼,但我信细节。”她轻笑一声,继续往前走。雾气忽然变冷,
她脚步一顿,眯起眼看向左侧一片荒坟。视野里,
谢文清的脸周围浮起那层熟悉的暖黄色光晕,但边缘泛起细微波动,像是风吹过的水面。
不是恐惧,是某种被压抑的紧张。他说的是实话,可身体记得更多。她停下脚步,
忽然抬手指向三米外一座半埋的坟包:“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个影子在动?
”谢文清猛地转头。那一瞬,他耳垂明显红了一下,呼吸一滞,往后退了小半步才稳住。
光晕剧烈晃动,浅黑迅速蔓延,又被强行压回去。“你……真看见了?”他声音低了些。
岑晚晴咧嘴一笑:“骗你的,这儿连野狗都不来。”谢文清愣住,随即苦笑:“你吓我一跳。
”“我知道你会被吓到。”她盯着他脸上的光晕,“但你刚才那反应,不是因为我说有影子,
是因为你本来就觉得——这里不该有人说话,对吧?”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尖有点抖。“你喜欢灵异,”她语气轻松,“可你喜欢的是故事里的那种,
还是眼前这种……说不清有没有的东西?”谢文清沉默片刻:“如果它存在,
我就想弄明白它为什么存在。”“有意思。”她转身继续走,
“那你得先学会别让心跳出卖你。”两人又前行百米,地面变得松软,踩上去会陷下半寸。
几座残碑散落在坡底,其中一块裂成两半,横在地上像被人劈开的骨头。
东南方突然亮起一点幽蓝。火苗不大,悬在离地半尺的位置,静静漂浮。没有风,它也不晃,
反而缓缓移动,绕着三座坟包画了个圈,然后停住。谢文清立刻掏出笔,却没急着写,
而是屏住呼吸盯着那团火。他的耳垂又开始发烫,这次持续不断。岑晚晴没动。她的视野中,
那团蓝火周围缠着一层极淡的灰白色光晕,薄得几乎看不见,像是从地底渗出来的雾。
不是恶意,也不是善意,更像是一种重复了很久、早已忘记目的的动作留下的痕迹。
“别拍照。”她低声说,“也别喊名字。”谢文清点头,把手机放回口袋。
“它不是冲我们来的。”她握紧电筒,悄悄往前半步,挡在他前面,“但它能感觉到活人。
”蓝火忽然转向他们方向。两人同时绷紧身体。火苗没靠近,只是原地悬停了几秒,
随后慢慢绕开,继续沿着原来的轨迹游走。“它在找什么。”岑晚晴喃喃道。
“也许是在找自己。”谢文清轻声接了一句。她侧头看他。他眼神很静,不像害怕,
倒像在回忆什么。光晕依旧是暖黄为主,但掺了一丝深灰,像是某种久远的遗憾。
“你说守墓的鬼?”她忽然问,“要是真有这么个东西,你觉得它是自愿留下的,
还是被困住的?”谢文清想了想:“困住的可能性更大。执念越深,越不容易离开。”“嗯。
”她点点头,“可它现在还在动,说明还没死透。”话音刚落,蓝火再次改变路线,
这次朝一座塌陷的小坟飘去。它停在坟顶上方,微微颤动,像是在感应什么。岑晚晴眯起眼。
那座坟的形状不对劲——太规整,不像自然塌陷,倒像是被人挖过又填上。
她记得上次来烧纸时,那里还是平的。“你以前来过这里吗?”她问谢文清。“第一次。
”“那你有没有觉得……”她顿了顿,“这火走得有点太顺了?像是早就知道每座坟的位置。
”谢文清皱眉:“你是说,它不是随机游荡?”“它是巡的。”她说,“一圈一圈,
不快不慢,像在值班。”谢文清猛地想起什么,翻出笔记本快速翻页,
找到之前记录的内容:“你说过,三十年前有工人死在厂里,
临终前留下一句话——‘别让雾散了’。”岑晚晴一怔:“那是我编的。
”“可如果这不故故事呢?”他声音低下来,“如果这句话真的存在,
而这个火……是在执行某种命令?”她没说话。视野中,
那团灰白光晕正随着火焰的移动缓慢拉长,像一条看不见的线,连接着地面与地下。
雾更沉了。她忽然察觉到另一件事——从进入这片区域后,自己的金手指一直开着。
以往能力只在极端浓雾下短暂生效,可今晚,它从踏进乱葬岗就开始运作,到现在都没消失。
而且,她第一次看到了非人类情绪的残留。“你不冷吗?”谢文清忽然问。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站得太久,手脚都有些发僵。“还好。”她搓了搓手臂,“就是这雾,
吸多了脑子发沉。”“我也是。”他摘下眼镜擦了擦,“耳朵一直在热,像有电流过。
”岑晚晴看了他一眼。那抹暖黄光晕依旧稳定,但边缘的波动越来越频繁,
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她没点破。有些事,现在还不能说。蓝火完成了第三圈巡行,
缓缓降落在那座塌陷的坟顶,熄灭了。四周重归黑暗。两人站在原地,谁都没动。过了几秒,
谢文清低声问:“它还会回来吗?”“不知道。”她说,“但它刚才走的路线,
是个闭合的环。”“意思是……它明天还会再来?”“不止明天。”她望着那座坟,
“它已经走了很多年。”谢文清合上笔记本,
手指按在封皮上:“你能看出来它有没有敌意吗?”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攻击的念头。
但它也不欢迎活人靠近。”“所以你刚才拦在我前面。”“习惯动作。”她笑了笑,
“万一它突然扑过来,我也能用电筒砸它。”谢文清也笑了,可笑容很快收住。
他盯着那片漆黑的坟地,仿佛还能看见那团火的轨迹。“我想再待一会儿。”他说。“行。
”她靠着旁边一堵矮墙蹲下,“我陪你。”他也跟着蹲下,两人并排坐在塌陷的坟墙后,
雾气在头顶盘旋。远处山影不见,近处草木无声。只有他们的呼吸,在寂静中轻轻起伏。
岑晚晴盯着那座坟,忽然发现泥土表面有一道极细的裂痕,像是最近才出现的。她没出声,
只是把手电放在腿上,随时准备亮起。谢文清低声说:“你说,如果我们把它拍下来,
会不会……”话没说完,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很短,像远处有车经过。可这地方,
连路都没有。两人同时抬头。岑晚晴的视野里,那道裂痕边缘,
浮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黑色光晕,转瞬即逝。3秘境裂现地面又震了一下。这次比刚才更久,
像是有东西在底下缓慢翻身。岑晚晴立刻伸手将谢文清往后拽,两人退到一块半倒的墓碑后。
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野里那道裂缝正不断涌出浓稠如墨的黑色光晕,不是情绪,
更像是某种持续存在的意识残留,带着沉闷的压迫感,像一团不会散开的淤血。“别靠近。
”她说,声音压得很低。谢文清没动,手指却已经翻开了笔记本。
他写下“震动间隔约四十七秒,每次持续三秒,规律性强”,笔尖顿了顿,
又补了一句:“不像自然断裂。”“你还能记?”她侧头看他。“越记越清醒。
”他抬手擦了下眼镜,指节有点发白,“不写下来,耳朵里的热会变成疼。”她没接话。
他知道她在看什么,但她不说,他也就不问。雾越来越沉,裂缝边缘的泥土开始松动,
向外翻卷,像是被地底的气流顶起。她把电筒塞进腰带,从口袋里摸出铜镜,慢慢探向裂口。
镜面刚伸进去一半,一层霜迅速爬上表面。她盯着那层霜,发现它不是均匀覆盖,
而是沿着某种纹路蔓延——一个残缺的符号,上半部分像门,下半部分断裂,
像是被人硬生生截断的标记。她猛地想起母亲住院前说过的话:“老厂修地下渠那年,
工人们说图纸上有红圈,谁碰谁出事……”铜镜突然一冷,几乎拿捏不住。她收回手,
镜面已完全结霜,那个符号也模糊了。但她记住了形状。“下面不是空的。”她开口,
“这镜子以前照人影,现在照出这个,说明底下有东西能影响它。”谢文清合上本子,
看向裂缝:“你看到什么?”“颜色不对。”她没全说,“但我知道,
那里面的东西不想我们下去。”他沉默了几秒,从帆布包里取出强光手电,绑在登山绳末端,
缓缓垂入裂缝。绳子放了大概三米,突然绷直。紧接着,一股力量从下方传来,
绳子猛地一抽,手电瞬间被扯进黑暗。两人同时屏住呼吸。一秒,两秒,没有声响,
也没有光亮反弹。谢文清收回绳子,末端齐整断裂,切口平滑,不像是磨断的。“不是塌坑。
”他说,“是通道。”岑晚晴点头。她早就不觉得这是普通的地裂。
雾中识心从踏入乱葬岗就开始运作,从未中断,而此刻,那团黑光不仅没减弱,反而在扩散,
像某种存在正被惊醒。“你要下去?”她问。“你怕吗?”他反问。她笑了下:“怕也没用,
路都裂到脚下了。”他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把剩下的绳子重新缠好,背在肩上。
他们回到裂缝边缘。这次不再试探,直接准备下行。岑晚晴先下去,
抓住裂缝一侧凸起的锈铁管,一点点挪身。脚下泥土松软,踩不稳,几次打滑,
她干脆甩掉一只靴子,用鞋带缠住手腕,赤脚踩进凹缝里借力。谢文清跟在后面,动作谨慎。
他的耳垂一直发烫,走到一半时,忽然停住。“等等。”他低声说。她回头。他正盯着岩壁,
手扶着一处**的金属结构。那是一段断裂的管道,外壁刻着和铜镜上相似的符号,
只是更完整,线条更深。“这不是民用工程。”他说,“没人会在排水管上刻这种东西。
”她凑近看了一眼,金手指自动聚焦——那符号周围缠绕着极细的红色丝线状光晕,
像是寄生在金属上的活物,随着她的注视微微颤动。“别碰。”她伸手拦住他即将触碰的手,
“这东西‘活着’。”他缩回手,没争辩,只是把那段符号画进了本子。再往下,通道变窄,
必须侧身通行。空气越来越冷,呼出的气息立刻凝成白雾。走到三分之二处时,
岑晚晴突然停下。她的能力断了一瞬。眼前一片灰白,什么都看不见。不是失明,
而是“雾中识心”失效了。她心跳加快,手指抓紧铜镜,指甲在镜背划出几道浅痕。
就在这时,她想起母亲教过的一个土法——咬破指尖,在镜背写个“镇”字,能驱寒定神。
她照做了。血刚落下,镜面微微发热,视线恢复。这一次,
她看到了更可怕的东西——头顶岩壁上,爬满了蛛网般的红色光丝,顺着裂缝一路向下,
最终汇聚在底部某个点上,像一张巨大的网,正在收紧。“快到底了。”她低声说,
像是在提醒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谢文清没应声。他的衬衫已经被冷气浸透,贴在背上。
他脱下来裹住罗盘,再用祖母留下的银币压在表面,轻轻转动。指针原本狂转不止,
此刻却缓缓稳定,指向正前方。“三十米内有空腔。”他说,“不小。”两人继续下行,
交替掩护。最后一段是锈蚀的金属梯,大部分已经断裂,只能靠双手攀附岩壁凸起。
岑晚晴先落地,脚下一滑,膝盖撞在硬物上,疼得倒吸一口气。她低头,
看见自己踩到了一把生锈的铁铲,铲面刻着编号:F-7。旁边还有一只手套,只剩半只,
指腹位置有烧灼痕迹。谢文清落地时,手电光扫过四周。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
四壁是粗糙的岩层与水泥混合结构,中央立着一座石台,表面布满褪色符文,边缘有凹槽,
像是曾经嵌过什么东西。四周散落着器具——铜铃、断尺、铁链,全都覆盖着厚厚锈迹,
形状却不像现代工具。“这不是检修井。”谢文清走近石台,用手抹去表面灰尘,
“这些符号……我在一本民俗志上见过,类似镇压用的封印阵。”岑晚晴没靠近。
她站在入口处,金手指锁定石台方向——那里有一团极其微弱的暖黄光晕,
和其他地方的黑红截然不同,像是被压制很久的记忆碎片。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母亲病历上写着,三年前开始出现幻觉,总说自己梦见“地下走道,有人喊别让雾散”。
医生说是焦虑引发的梦境,可现在看来,那或许不是梦。“这些器具,”她开口,
“不是用来修管道的。”谢文清蹲下身,用布擦拭一件铜器上的铭文。锈迹剥落后,
露出两个字:镇怨。他手指一顿。抬头时,正对上岑晚晴的目光。“你早就知道下面有东西。
”他说。她没否认:“我知道雾里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不只是情绪吧?”他站起身,
声音平稳,“你刚才在上面,根本不是在看裂缝——你是在看‘颜色’。”她没回答。
他也没追问。两人各自站在原地,中间隔着三步距离,空气冷得几乎凝固。过了几秒,
岑晚晴走向石台西侧,手电光落在一块破损的石板上。上面有半行字,被砸裂了,
只能辨认出几个词:“……雾为引,怨为食,三十年……”她正要细看,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岩石摩擦,又像金属扭曲。两人同时抬头。
裂缝边缘的岩体正在缓慢收缩,掉落的碎石越来越多,尘土簌簌落下。“出口要关了。
”谢文清迅速收起本子,抓起绳子往上方甩。钩子卡住一次,滑脱。第二次才勉强固定。
“你先上。”他说。岑晚晴没动。她盯着石台中央,
那里有一道新出现的痕迹——原本平整的符文中心,出现了一条细小裂纹,
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裂纹尽头,渗出一滴暗红色液体,顺着石缝缓缓滑落。
4直播搅局石台上的裂纹还在蔓延,那滴暗红液体滑到边缘,停住了。岑晚晴盯着它,
手里的铜镜微微发烫。她没动,呼吸放得很轻,仿佛一出声,那东西就会顺着声音爬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