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将那份泛黄的出生证明轻轻放在林家客厅的茶几上,指尖在纸张边缘微微发颤。
窗外雨丝斜斜地打在玻璃上,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敲击。"这份证明我藏了二十年。
"陈阿婆佝偻着背站在角落,浑浊的眼里噙着泪,"当年我偷偷从医院档案室带出来的,
就怕有朝一日......"沈墨的皮鞋在地毯上碾过半个圈,
他盯着证明上清晰的医院公章:"林晚确实是林家的亲生女儿,
DNA比对结果也证实了这点。"林父颤抖着手拿起证明,
镜片后的眼睛通红:"媛媛她......""苏媛是赵霆安排的人。"沈墨打断他,
"福利院的档案显示,她五岁时被赵霆以资助名义接触,之后所有成长轨迹都是精心设计的。
"林晚突然轻笑一声,引得所有人都看向她。她拨开额前碎发,
露出那双与林母如出一辙的眼睛:"爸,您还记得我六岁那年,突然学会用左手画画吗?
"林母手中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右手被烫伤了。"林晚平静地说,
"而苏媛的右手虎口,有一道一模一样的疤痕。"沈墨注意到她攥紧的拳头在微微发抖。
这个细节让他想起审讯室里,林晚用心理学知识分析苏媛微表情时的样子——表面冷静,
内里早已千疮百孔。管家匆匆进来:"沈队长,警局来电话说赵霆醒了。"沈墨点头,
转向林晚:"要一起去吗?""当然。"她抓起外套,指甲在布料上刮出细响,
"我等这天等了二十年。"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雨天的潮湿。赵霆躺在病床上,
左腕铐着床头栏杆。他看到林晚时,嘴角扭曲出一个古怪的笑。"林**比我想象的聪明。
"赵霆的声音像生锈的刀片,
"可惜你父亲就没这么......"沈墨一把按住林晚的肩膀。
他感觉到掌下的肌肉绷得像弓弦。"1998年12月3日。"林晚突然报出一串数字,
"这是你第一次接触人贩集团的日期,对吧?"赵霆的笑容僵住了。
在日记本里写过这个日期。"林晚向前迈了一步,"你没想到他会把证据留给我母亲保管吧?
"沈墨翻开记事本:"赵律师,现在我们有七起拐卖案的新证据指向你。包括二十年前,
你指使人调换林家千金的事。"赵霆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护士慌忙上前检查。趁这间隙,
沈墨把林晚拉到走廊拐角。"你刚才说的日记本......"假的。"林晚压低声音,
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但我赌他会心虚。"沈墨怔了怔,突然笑出声。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到领口,在制服上洇开深色痕迹。三天后的庆功宴上,
林晚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出现在警局食堂。沈墨正被同事们灌酒,看到她时差点打翻酒杯。
"我带了样东西。"林晚从公文袋抽出一沓文件,"沈队长父亲的案件资料,
我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的。"沈墨的酒意瞬间清醒。他接过文件,
指尖擦过纸张边缘的咖啡渍——那是他父亲生前最讨厌的污渍。"这里。
"林晚指着某页的批注,"当年负责现场勘查的警员,是赵霆的表弟。
"食堂的嘈杂声忽然远去。沈墨盯着那行潦草的字迹,
耳边响起父亲殉职前夜说的话:"阿墨,这案子不对劲......"窗外又下雨了。
林晚的侧脸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清晰,她轻轻碰了碰沈墨的手腕:"要一起查吗?"沈墨抬头,
看见她眼里跳动的光,像暴雨夜里不曾熄灭的灯塔。他慢慢合上文件,
嘴角扬起一个久违的弧度:"这次该换我请你喝咖啡了。"林晚的手指在咖啡杯沿轻轻摩挲,
雨滴在玻璃窗上蜿蜒成细流。"这咖啡渍像不像当年卷宗上的?"她突然说。
沈墨的拇指擦过文件边缘的褐色污渍,喉结动了动:"我爸总说,咖啡和案子一样,
凉了就没法喝。"食堂的吊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晃动的光影。林晚注意到沈墨的指节发白,
像是要把纸张捏碎。"当年结案报告里提到过目击证人,"她翻开另一页,
"但这个人后来移民了。""加拿大。"沈墨突然抬头,眼底有暗火在烧,
"三年前赵霆经手过他的财产公证。"窗外炸开一道闪电,照亮林晚骤然绷紧的下颌线。
她伸手按住沈墨颤抖的手腕:"我们需要重新检验物证。""早被销毁了。"沈墨冷笑,
"就像他们处理苏媛的领养记录一样。"林晚的指甲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刮出细痕。
她想起今早律师宣读遗产文件时,苏媛在被告席上投来的那个眼神——像毒蛇吐信般的冰凉。
"还有这个。"她从包里摸出个U盘,"赵霆的加密文件里,有批被删除的医疗记录。
"沈墨接过U盘时碰到她冰凉的指尖。林晚迅速缩回手,低头搅动早已冷掉的咖啡。
"你手很冷。"沈墨皱眉。。"林晚扯了扯嘴角,"我妈...林夫人也这样。
"她改口的瞬间,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食堂后厨传来碗碟碰撞的声响。
沈墨突然倾身向前:"当年福利院的火灾,是不是...""人为的。"林晚截住他的话,
"陈阿婆说那晚闻到汽油味,但没人相信一个清洁工。"她的声音突然哽住,
"就像没人相信六岁的孩子记得被拐细节。"沈墨的呼吸滞了滞。
他想起现场报告里那句"电路老化",父亲用红笔在旁边打了三个问号。雨声渐密。
林晚从公文袋抽出张照片推过来:"认识这个人吗?"照片上的男人站在法院台阶上,
半边脸隐在阴影里。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年负责物证鉴定的技术员。
""现在是赵霆律所的合伙人。"林晚的指腹按在照片边缘,
"我查到他上个月往瑞士转了笔钱。"沈墨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
几个同事诧异地看过来,他深吸口气又坐下:"你早就开始查了?""从发现母亲日记那天。
"林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她临终前写,'小晚的眼睛和沈警官一样执着'。
"沈墨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他想起父亲书柜里那本《儿童拐卖案例分析》,
扉页上写着"给阿墨未来的小搭档"。"明天去物证科。"他哑着嗓子说,
"我爸...老沈肯定留了后手。"林晚突然笑了,
眼角泛起细纹:"现在承认我们是搭档了?"雨水顺着窗框渗进来,打湿了摊开的文件。
沈墨看着她把照片收进包里,动作利落得像在法庭上递交证据。"其实有件事我骗了你。
"林晚突然说,"当年我不仅记得被拐经过..."她停顿两秒,
"还记得有警察追了绑匪三条街。"沈墨的咖啡杯停在半空。
他看见林晚从钱夹抽出张泛黄的剪报——1998年社会版新闻,
照片里年轻的沈父制服被雨水浸透。"我保留了二十年。"她轻声说,
"就像你爸保留那些案件编号。"食堂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沈墨伸手盖住她发抖的手背,
发现两人掌心的温度竟然一模一样。"明天八点,"他收紧手指,"我带你去见个人。
"沈墨的吉普车碾过积水停在一栋老式居民楼前,
林晚盯着三楼那扇贴着褪色福字的窗户:"这就是你说的证人?
""当年负责现场拍照的辅警。"沈墨熄火时雨刷器还在摆动,"我爸殉职后他就辞职了。
"林晚的指甲无意识刮着安全带:"二十年没开口的人,凭什么现在说实话?""凭这个。
"沈墨从储物箱摸出个牛皮纸袋,里面露出半截照片——年轻的赵霆搂着个穿警服的男人,
背景是某家夜总会的霓虹灯。电梯里霉味混合着消毒水的气息。
林晚盯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数字,突然说:"如果他不肯见我们呢?""他会。
"沈墨按响门铃的瞬间,猫眼里的光突然暗了。门开时涌出浓重的烟味。
佝偻着背的男人看清沈墨的警徽,
里的烟头掉在地上:"小沈都长这么大了......"林晚注意到他右手的食指缺了半截。
"张叔,这是林晚。"沈墨把照片放在堆满药瓶的茶几上,
"我们需要聊聊1998年12月4日的事。"张明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瓶被碰倒发出清脆声响:"当年结案报告都写清楚了......""写清楚您为什么辞职?
"林晚突然蹲下来捡药瓶,露出后颈的疤痕,"还是写清楚物证室为什么起火?
"老辅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盯着林晚的疤痕看了几秒,
:"那天...老沈本来不该去现场......"沈墨的指节捏得发白:"谁调的值班表?
""赵霆的表弟。"张明从沙发垫下摸出个U盘,"你爸...老沈他留了备份。
"雨水顺着窗缝渗进来,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林晚接过U盘时碰到张明冰凉的指尖,
发现老人手腕上有道陈年烫伤。"您认识陈阿婆对吗?"她轻声问。
:"那傻婆子...非说看见有人往福利院运汽油......"沈墨突然站起来走到窗前。
暴雨中的城市像被浸泡在水族箱里,他想起父亲总说"水落石出",
可有些人等不到水干的那天。"张叔,"他转身时雨声突然变大,
"您还记得当年那个失踪的目击证人吗?"老人从相册里抽出张泛黄的照片。
林晚凑近看时呼吸一滞——站在法院台阶上的男人,和今早律师团里的某张脸完美重合。
"王律师?"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明苦笑:"他现在叫王志强了。
"沈墨的手机突然震动。局里发来消息:赵霆在押解途中突发心梗,抢救无效死亡。
林晚的咖啡杯砸在地上。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像极了当年卷宗上的咖啡渍。
"太巧了不是吗?"她盯着四散的瓷片,"就像苏媛刚好在监控死角推赵霆下水。
"沈墨蹲下来帮她捡碎片,发现她的手比冰块还冷:"你早就料到会这样?
""我母亲日记最后一页写着,"林晚抬起苍白的脸,"'他们连死人都能买通'。
"张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痰里带着血丝。林晚熟练地从药堆里找出止咳糖浆,
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次。"你......"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睁大。"六岁那年发烧,
"林晚拧开药瓶,"是福利院的清洁工阿姨用土方子救的我。"她嘴角扬起苦涩的弧度,
"陈阿婆的女儿,死在那场火灾里。"窗外的暴雨忽然转成淅沥小雨。
沈墨看着阳光穿过云层照在林晚的睫毛上,恍然惊觉她今天穿的白衬衫,
和父亲殉职那天是同一个款式。"接下来怎么办?"她问。照片收进内袋,
警徽在阳光下闪着微光:"去会会这位王律师。"电梯下行时林晚突然按住紧急制动按钮。
密闭空间里她的呼吸声清晰可闻:"沈墨,
如果...如果我们查到最后发现......""那就把咖啡泼在真相上。
"沈墨按下启动键,"反正它早就凉了。"林晚的手指还悬在紧急制动按钮上,
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沈墨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睫毛上,
电梯里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你怕了?"沈墨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林晚松开按钮,电梯重新开始运行。她把手**外套口袋,
摸到那个冰凉的U盘:"我只是在想,赵霆死得太容易了。"沈墨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父亲殉职前那个雨夜,电话里沙沙的电流声混着父亲最后的话:"阿墨,记住,
有些人死了比活着更有用。"电梯门打开时,
林晚突然抓住沈墨的手腕:"王律师的办公室在几楼?""十七楼。
"沈墨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但我们现在不去那里。"林晚挑眉,
沈墨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停车票:"赵霆的私人车库钥匙,
今早狱警从他鞋底摸出来的。"地下车库的灯光惨白,
林晚的高跟鞋踩在水洼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沈墨用钥匙打开最角落的车位,
一辆黑色奔驰静静停在那里。"你猜里面有什么?"林晚弯腰查看车窗,
呵出的白雾在玻璃上晕开。沈墨已经绕到车后,手指沿着后备箱缝隙摸索:"赵霆这种人,
不会把重要东西放在律所。"后备箱弹开的瞬间,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林晚捂住口鼻,
看到里面堆满了文件袋,最上面那个沾着暗红色的污渍。"这是......"她伸手去拿,
被沈墨一把拦住。"血。"沈墨掏出证物袋,"至少三个月前的。"林晚的胃部一阵抽搐。
她注意到文件袋角落印着"慈安福利院"的钢印,日期正是火灾前一天。
沈墨翻开最上面的文件,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儿童信息。
他的手指突然停在某一行:"林晚,女,六岁,右肩有胎记。""他们连这个都伪造了。
"林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她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
露出右肩那块蝴蝶状的疤痕。沈墨的呼吸一滞。他见过这个胎记,在父亲留下的案件照片里,
那个被拐卖的小女孩哭得撕心裂肺。"不对。"他突然抓住林晚的肩膀,"这不是胎记,
这是......""烧伤。"林晚平静地接话,"福利院火灾那天,
陈阿婆用湿毛巾裹着我逃出来的。"车库里响起脚步声。沈墨迅速合上后备箱,
把林晚拉到立柱后面。王志强拎着公文包匆匆走过,西装裤脚沾着泥水。"跟着他。
"林晚压低声音,"他手里拿着什么?"沈墨眯起眼睛。
王律师的公文包侧面露出一截金属链子,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手铐钥匙。
"沈墨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去过拘留所。"林晚的手机突然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档案室307柜,密码是你生日。
"沈墨看着林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谁发的?""我母亲的旧号码。
"林晚的手指悬在删除键上方,"但她三年前就去世了。"王志强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
沈墨突然转身按住林晚的肩膀:"我们分头行动,你去查档案室,我盯着王志强。
"林晚摇头,从钱包里抽出一张照片:"你认识这个人吗?"照片上的女人站在福利院门口,
怀里抱着个熟睡的孩子。沈墨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这是......""陈阿婆的女儿。
"林晚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也是当年负责给我做体检的护士。"沈墨的手机突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