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不是幻觉。
林凡强迫自己从那股直冲脑际的冲击中剥离出来。
他再次望向狂怒的白炎。
巨虎每一次撞击铁栏，每一次怒声咆哮，都在他脑中转化为清晰，却又混乱的意念。
【痛苦……】
【这里是牢笼……】
【离开！】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
他真的能听懂。
这头孟加拉白虎，这头凶兽，它的愤怒，它的绝望，他都能接收到。
赵扒皮的呵斥声尖锐地传来。
“林凡！你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滚远点！”
其他员工的惊叫，老张焦急的拉扯，此刻都变得有些遥远。
林凡心中骇然，一股前所未有的冲动却压过了恐惧。
他看着白炎那双赤红的眼睛，那里面倒映的不仅仅是疯狂，还有一种他刚刚“听”懂的深切痛楚。
他试探着，在心中回应。
不是用嘴，而是用一种意念。
“你很痛苦吗？”
“我能帮你吗？”
狂暴的白炎，那一次次奋不顾身的撞击，猛地顿住了。
它庞大的身躯还紧贴着变形的铁栏，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但那颗硕大的虎头，却僵硬地，缓缓地，转向了林凡的方向。
那双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虎目，死死锁定了林凡。
瞳孔中疯狂的血色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丝，闪过一抹极致的困惑。
原本足以撕裂耳膜的咆哮也低沉了下去，变成了压抑的，带着喘息的低吼。
攻击性，似乎在这一瞬间，微妙地降低了。
整个兽舍外，一片死寂。
只有白炎粗重的呼吸声，以及铁栏不堪重负的**。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老张拉着林凡的手臂，也僵在了半空，他张着嘴，脸上的惊恐被一种难以置信所取代。
赵刚，也就是赵扒皮，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他原本后退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神惊疑不定地在林凡和白炎之间来回扫视。
“这……这怎么回事？”
一个年轻的饲养员忍不住小声嘀咕。
白炎，竟然好像……被林凡一个眼神给“镇住”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赵扒皮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像是吞了苍蝇。
林凡没有理会周围的反应。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与白炎那无形的交流上。
他小心翼翼地，再次在心中发问。
“告诉我，你怎么了？”
白炎没有立刻回应。
它只是用那双巨大的虎目盯着林凡，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吼，像是在分辨，在迟疑。
片刻之后，断断续续的，更加清晰的“声音”涌入林凡的脑海。
【囚禁……】
【压抑……】
【没有人……孤独……】
然后，一种尖锐的，几乎让林凡感同身受的痛楚传来。
【痛……好痛……】
那是一种持续的，啃噬骨髓般的折磨。
林凡强忍着脑中传来的不适感，仔细观察着白炎。
他注意到，白炎在之前疯狂撞击，以及此刻低吼喘息时，它的右后腿，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免过度受力。
每一次重心转移，那个部位都会显得有些僵硬。
旧伤。
林凡心中一动。
这头猛虎，不仅仅是被囚禁的痛苦，还有旧伤在折磨它。
赵扒皮此刻却看不下去了。
他见白炎的攻势缓和，胆子又大了起来，更重要的是，他不能容忍风头被一个新来的小子抢走。
“林凡！你神神叨叨的在搞什么鬼！”
赵扒皮厉声呵斥。
“还不快点退开！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处理！”
他口中说着“处理”，脚步却丝毫没有上前，反而又往后挪了挪，离那变形的铁栏更远了些。
他自己也怕得要死。
林凡没有回头，甚至没有理会赵扒皮的叫嚣。
他凝视着白炎，语气不自觉地放柔，同时在心中默念，将意念传递过去。
“我知道你受伤了。”
他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你的右后腿，很疼，对不对？”
“我不会伤害你。”
“我想帮你。”
随着林凡的话语，白炎喉咙里的低吼声，奇迹般地，一点点平息了下去。
它巨大的虎目中，那骇人的凶戾与赤红，正在缓慢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一种探究，还有一丝……犹豫。
它不再用身体去撞击栏杆，只是用那双恢复了些许幽蓝的眼睛，深深地看着林凡。
仿佛在分辨这个人类话语的真伪。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老张目瞪口呆，手还维持着拉扯林凡的姿势，却忘了收回。
其他员工更是大气不敢出，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赵扒皮脸上的嫉妒与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他张了张嘴，想再次呵斥，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那头刚才还如同魔神降世的白虎，此刻，竟然真的因为林凡几句话，而安静了下来？
这怎么可能！
林凡的心跳也很快。
他能感觉到，白炎的情绪正在发生变化。
那股暴虐的杀意在减弱，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在滋生。
信任的萌芽？
他能感觉到，白炎似乎在尝试着……相信他。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响起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
“都让开。”
众人闻声回头。
只见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人群后面。
他穿着朴素的工作服，眼神却锐利而深邃。
正是动物园的老园长，王德发。
王德发拨开人群，慢慢走到前面，他的视线在林凡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了渐渐安静下来的白炎身上。
他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情绪。
林凡没有回头去看老园长。
他依然坚定地看着白炎。
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
他能否彻底安抚这头猛虎，证明自己这突如其来的能力，或许就在此一举。
白炎低吼了一声，声音不再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一丝询问。
林凡，也准备给出他的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