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整个金陵城都炸了锅。
洛水河道在“锁龙口”被巨石离奇堵塞的消息,像插上了翅膀,一夜之间传遍了所有与漕运相关的商号。苏家的宅邸,更是直接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因为,昨天傍晚刚刚离港的,不仅有苏家那艘满载着太师寿礼的旗舰大船,还有金陵城里大大小小几十家商号的船队。如今,所有的船,都被死死地堵在了上游,进退维谷。
寿礼送不到,太师必然震怒。而太师一怒,整个江南官场都要抖三抖。到时候,追查下来,苏家作为这次漕运的领头羊,绝对是第一个被开刀问斩的。
苏家大厅里,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的岳父苏光利,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他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眼中的精光也黯淡了不少。大舅子苏文皓,则像一只没头的苍蝇,在大厅里来回踱步,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天灾!这绝对是天灾!怎么会这么巧!完了,我们苏家这次全完了!”
金陵各大商号的掌柜们,也都聚集在苏家,一个个愁眉苦脸,七嘴八舌,却没一个能拿出主意来。有的提议派人去炸开石头,但“锁龙口”地势险峻,水流湍急,根本无法施工。有的提议弃船走陆路,但几十船的货物,临时去哪里找那么多的车马?更何况,时间也根本来不及。
绝望,像乌云一样,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
就在这时,我,这个所有人都快要遗忘的苏家赘婿,从角落里,默默地走了出来。
“岳父大人,”我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孩儿,有……一个办法。”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在了我的身上。有惊讶,有怀疑,但更多的是不屑。
苏文皓第一个跳了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一个只知道吃饭学狗叫的废物,你能有什么办法?滚回你的柴房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苏光利也皱着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我退下。
我没有退。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若孩儿的办法能解苏家之困,孩儿不要任何赏赐,只有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苏光利下意识地问道。
“请岳父大人,将苏家漕运采办的权力,暂交于我。”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苏文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疯了!你真是疯了!你以为你是谁?还想管采办?你懂什么是账本吗?”
就连一直站在旁边,冷若冰霜的苏清雨,也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我。
苏光利死死地盯着我,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审视。他似乎想从我这张平静的脸上,看出些什么。
我迎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然后,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我猛地跪了下来,对着苏光利,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岳父大人!”我声如洪钟,带着一丝悲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孩儿虽无能,却也知苏家待我有活命之恩!如今苏家有难,孩儿愿以项上人头担保!若计策不成,孩儿愿代苏家,前往京城,向太师负荆请罪,一死以谢天下!”
这一跪,这一番话,让整个大厅,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决绝和担当,给震住了。
苏光利看着跪在地上的我,眼神剧烈地闪烁着。他是一个商人,一个赌徒。他知道,现在的情况,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任何一丝希望,他都必须抓住。
更重要的是,我的“赌注”,让他动心了。
一个没用的赘婿,如果能用他的命,去平息太师的雷霆之怒,为苏家换来一线生机,那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好。”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你说。若你的办法可行,采办的事,我准了。若不可行……你就自己,准备好棺材吧。”
我心中冷笑,但脸上,却是一副感激涕零、视死如歸的悲壮。
我缓缓站起身,走到大厅中央那副巨大的金陵水道图前,拿起一根长杆,指向了地图上,一个早已被废弃多年的,名为“云梦泽”的古河道。
“诸位请看,”我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洛水被堵,是死局。但天无绝人之路。此路不通,我们,便换一条路走。”
“三天之内,我要让我们的船队,出现在‘锁龙口’的下游。太师的寿礼,将准时抵达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