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是被麻绳勒醒的,不是那种瞬间窒息的剧痛,而是像毒蛇缠身般,
每一次呼吸都能感觉到粗糙的麻线嵌进皮肤,磨得腕间脚踝**辣地疼。她想动,
却发现身体被牢牢固定在土炕上,身下的褥子硬得像石板,还散发着一股潮湿的霉味,
混着泥土和腐烂树叶的气息,扑面而来。嘴里塞着的破布,不知道沾了什么东西,又腥又臭,
堵住了大半口气,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响。她费力地睁开眼,屋顶的茅草稀稀拉拉,
几缕惨淡的天光从破洞里漏下来,正好照在墙角——那里堆着一堆发黑的玉米芯,
几只肥硕的老鼠正从里面窜出来,红着眼睛盯着她,像是在看一道即将到嘴的猎物。
透过破损的窗棂,能看到外面成片的青竹林。竹子长得密密麻麻,棵棵都有碗口粗,
竹叶层层叠叠,把天空遮得严严实实。风一吹,竹叶“沙沙”作响,不是清脆的摇曳,
而是像无数只干枯的手在抓挠着窗棂,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阴冷,听得人头皮发麻。“醒了?
”门口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苏晚偏过头,
看到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老妇人走进来,布衫的边角磨得发白,袖口还沾着几块深色的污渍,
不知道是泥还是别的什么。老妇人手里端着个黑釉碗,碗里盛着黑褐色的汤药,汤汁浓稠,
表面浮着一层细小的泡沫,散发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像是死鱼泡在草药里熬了三天三夜。
老妇人的脸皱得像晒干的橘子皮,眼睛很小,嵌在松弛的皮肉里,没有丝毫温度,
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苏晚,像是在打量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件。“喝了它,待会儿好上轿。
”苏晚拼命摇头,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砸在土炕上,很快就**燥的泥土吸得没了痕迹。
她不是青竹村的人,三天前跟着支教的李老师进山,说是要去山那边的小学送书本。
可走到青竹林附近时,突然起了大雾,白茫茫的一片,连眼前的竹子都看不清。
李老师拉着她的手,喊着“别分开”,可雾气里突然传来一阵奇怪的笛声,
像是竹叶被风吹出来的调子,却带着一股勾魂的劲儿。她只觉得头晕,再一眨眼,
李老师就不见了,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雾里,接着就被几个穿着黑衣的村民捂住嘴,
拖进了这个村子。昨天她被关在这间土房里,隔着门板,听到村民们的只言片语。
“陈家的婚期不能改”“原定的新娘没撑住,
落水死了”“这个外来的丫头生辰八字正好合”“村长说了,必须让她替嫁”。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她的心里——她要被当成替罪羊,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别费劲了。”老妇人把碗凑到苏晚嘴边,汤药的腐臭味更浓了,
苏晚甚至能看到碗底沉着几粒黑色的渣子,像是某种虫子的残骸。“进了青竹村的门,
就由不得你了。陈家的新郎等着呢,你要是不喝,有的是办法让你喝。”苏晚死死咬着牙,
嘴唇都快咬破了。她能感觉到老妇人的手指按在她的下巴上,粗糙的指甲几乎要嵌进皮肤里。
突然,老妇人脸色一沉,从怀里掏出根银针——那银针比普通的针灸针粗一倍,
针尖泛着冷光,像是淬过什么东西。没等苏晚反应过来,
老妇人就狠狠把银针扎进了她的虎口。“啊!”苏晚疼得浑身一颤,
嘴里的破布都差点吐出来。那不是普通的刺痛,而是一股电流般的剧痛,
顺着手臂往全身蔓延,嘴不自觉地张开。老妇人趁机把碗凑过去,
黑褐色的汤药一股脑灌进她的喉咙里。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时,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像是吞了一块冰。苏晚想咳嗽,却被老妇人按住了胸口,只能硬生生把汤药咽下去。很快,
她就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老妇人变成了两个影子,耳边的竹叶声也变得模糊,没过多久,
就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时,苏晚已经坐在了一顶红色的花轿里。花轿的轿厢很小,
她被挤在里面,双手被红绸绑在了身前,红绸的质地很粗糙,边缘磨得手腕发红。
身上穿着件大红的嫁衣,布料硬邦邦的,贴在皮肤上凉飕飕的,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像是放了几十年没晒过。花轿摇摇晃晃,走在不平的土路上,每一次颠簸,
都能让她撞到轿厢的木板上,疼得她龇牙咧嘴。外面传来吹吹打打的唢呐声,
可那唢呐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调子忽高忽低,有时候尖锐得像指甲刮玻璃,
有时候又低沉得像死人的呜咽,根本没有半点结婚的喜庆,反而像是在哭丧。
苏晚想掀开轿帘看看外面的情况,可刚一动,就听到轿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实点,
别乱动。”那声音很沙哑,没有任何感情,像是从地底冒出来的。苏晚吓得赶紧缩回头,
乖乖坐在轿里,只能透过轿帘的缝隙往外看——外面是成片的青竹林,
竹子长得比之前更密了,阳光根本照不进来,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昏暗里。花轿走了很久,
久到苏晚的腿都麻了,终于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轿帘,
一双穿着黑布鞋的脚出现在她眼前——那布鞋的鞋底沾着泥,鞋头还破了个洞,
露出一截灰色的袜子。接着,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只手的温度低得吓人,
像是刚从冰水里捞出来,手指骨节分明,却没有丝毫力气,皮肤粗糙得像树皮。
苏晚被那只手拽着,从花轿里拉了出来,脚刚落地,就打了个寒颤——地上的泥土冰凉,
还沾着露水,顺着布鞋渗进袜子里。她抬头一看,眼前是一座破旧的四合院。
院墙是用土坯砌的,很多地方都塌了,露出里面的黄土。院门上方挂着块褪色的红布,
红布上沾着几块黑色的污渍,像是血干涸后的颜色。院子里站着几个穿着黑衣的村民,
他们都低着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手垂在身侧,像是一尊尊没有灵魂的木偶。
抓着她手腕的是个年轻男人,穿着件红色的新郎服。可那新郎服的颜色很暗,
像是被血浸过又晒干,领口和袖口都磨破了。男人的脸苍白得像纸,没有一丝血色,
眼睛很大,却没有任何神采,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的嘴唇是青紫色的,
嘴角还沾着一丝黑色的痕迹,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活人。“拜堂。”村长站在院子中央,
手里拿着本泛黄的本子。村长看起来有七十多岁,头发全白了,却梳得整整齐齐,
脸上的皱纹很深,眼睛里透着一股精明又阴狠的光。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
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压迫感。“一拜天地——”男人抓着苏晚的手,强迫她弯腰。
苏晚的腰被勒得生疼,她的视线扫过院子角落,那里放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是用上好的楠木做的,却没有刷漆,露出里面的木纹,棺材盖没有盖严,
露出一角白色的布料——那布料的质地很特殊,不是普通的棉布,而是寿衣常用的丝绸,
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她心里一阵发寒,挣扎着想要逃跑,
可男人的手像铁钳一样紧紧抓着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根本动弹不得。
苏晚能感觉到男人的手在微微颤抖,不是紧张,而是像冻得发抖,可他的手明明冷得像冰。
“二拜高堂——”村长的声音再次响起,苏晚抬头一看,院子里根本没有高堂,
只有一张供桌放在正中央。供桌是用发黑的木头做的,上面摆着两个牌位,
牌位上的字被一层厚厚的灰尘盖住了,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开头的“陈”字。
供桌前面放着两个白色的蜡烛,蜡烛的火焰很小,忽明忽暗,像是随时会熄灭。苏晚注意到,
供桌底下有一滩黑色的水渍,形状不规则,边缘已经干涸,可中间还是湿的,
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腥气。她突然想起昨天在土房里闻到的味道,
和这水渍的味道一模一样——那根本不是水,是血。
“夫妻对拜——”男人猛地把苏晚的头往下按,苏晚的额头重重地撞到了男人的额头。
冰冷的触感像电流一样传遍全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就在这时,
她听到一阵“滴答”声,像是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她抬头一看,男人的嘴角竟然在流血。那血不是鲜红色的,而是暗红色的,像是凝固了很久,
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滴,落在她的嫁衣上,晕开一朵朵暗红色的花。苏晚吓得瞪大了眼睛,
她想问男人怎么了,可嘴里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看着那血滴越来越多,
把嫁衣染得一片狼藉。“送入洞房。”村长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
其他村民也跟着离开了院子,脚步整齐划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像是一群幽灵。很快,
院子里就只剩下苏晚和那个男人,还有那口黑色的棺材。男人抓着苏晚的手腕,
把她拉进了堂屋旁边的房间。房间里没有灯,只有一扇小窗,透进微弱的月光。
月光洒在地上,形成一道狭长的光斑,
照亮了房间里的景象——房间里摆着一张红色的婚床,床上铺着红色的被褥,
被褥上却有几处黑色的污渍,形状不规则,像是陈年的血渍,已经发黑变硬。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木柜,木柜的门没有关严,露出几件红色的嫁衣,
和她身上穿的这件一模一样。嫁衣的领口处都沾着黑色的痕迹,有的还破了洞,
像是被什么东西撕咬过。男人把苏晚推到床上,转身坐在床边,背对着她。苏晚蜷缩在床角,
不敢说话,只能听到男人的呼吸声——那呼吸声很轻,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像是随时会停止。她偷偷打量着男人,发现他的新郎服背后有一个破洞,
破洞里露出一截白色的骨头,没有任何皮肉覆盖,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你……你是谁?
”苏晚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被风吹得发颤。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牙齿在打颤,
浑身都在发抖,不是冷,是害怕。男人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地说:“我是陈家的第五代传人,
陈墨。”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悲凉,
“你知道为什么青竹村的人要让你替嫁吗?”苏晚摇摇头,心里的恐惧越来越深。
她能感觉到房间里的温度在不断下降,像是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靠近她。“因为陈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