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香让去问村支书的话，像颗石子投进张翠莲心里，漾开一圈圈盼头。第二天一早，她揣着俩刚蒸好的白面馒头，就往村支书家去。
村支书老李是个实诚人，正蹲在院里劈柴火，见张翠莲来，直起腰擦了擦手：“翠莲啊，有事？”
张翠莲把馒头往他手里塞，把想承包村东头荒地建大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李支书听完，咂摸咂摸嘴：“那地确实荒了些年头，但去年乡里开会说，鼓励搞特色种植，承包费能减免一半，还能申请**。你要是真想弄，我帮你跑跑手续。”
这话像给张翠莲吃了颗定心丸，她谢过李支书，脚步轻快地往家走，路过村头小卖部，听见里头传来叽叽喳喳的说话声，探头一瞧，赵红梅正跟几个妇女坐着嗑瓜子。
“翠莲，进来坐！”赵红梅看见她，赶紧招手。
小卖部里光线暗，货架上摆着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墙角堆着几箱方便面。赵红梅的婆婆王大娘也在，看见张翠莲，脸拉了拉——她对这总“折腾新花样”的媳妇同盟，向来不怎么待见。
“刚从支书家回来？”赵红梅给她递了把瓜子，“大棚的事，有谱没？”
张翠莲刚点头，王大娘就哼了一声：“女人家不好好在家带孩子，整天琢磨着瞎折腾。建大棚？那得多少钱？到时候赔了，哭都找不着调！”
赵红梅不服气：“大娘，话不能这么说。现在啥年代了？城里姑娘都能当老板，咱农村妇女就不能搞点事业？我跟翠莲算过账，只要能种出好菜，肯定能挣钱。”
“挣钱？钱哪那么好挣？”王大娘嗑着瓜子，“我那口子年轻时候想养兔子，结果一场瘟病全死了，欠的债好几年才还清。我看啊，还是守着几亩地踏实。”
旁边几个妇女也跟着点头，七嘴八舌地劝：“翠莲，听大娘的，别冒那险。”“是啊，你家建国跑运输挣得不少了，够花就行。”
张翠莲心里有点堵，刚想辩解，赵红梅先开了口：“守着几亩地？去年玉米价跌成啥样了？再不找点新路子，孩子学费都快交不起了。我跟我家那口子商量好了，要是翠莲的大棚成了，我们也入个股，搞电商销售，直接往城里发！”
这话一出，王大娘不吭声了，其他妇女也愣住了。她们知道赵红梅在城里待过，懂那些“网上买卖”的新鲜事，心里头难免有点动摇。
正说着，刘巧云掀开门帘进来，手里拿着个空酱油瓶：“哟，这热闹呢？”她看见张翠莲，眼睛一亮，“翠莲，我跟你说，昨儿多亏了你婆婆和建国，我家小宝才没事。回头我让他爸妈给你家捎点城里的稀罕物。”
张翠莲笑了笑：“婶子，应该的。”
刘巧云买了酱油，没急着走，靠在门框上听了几句，插嘴道：“我倒觉得翠莲这事儿能试试。村东头那地荒着也是荒着，承包费又不贵，就算赔了，也赔不到哪去。万一成了呢？那可是给咱槐树屯长脸的事。”
刘巧云在村里辈分高，说话有分量，她这么一说，刚才劝张翠莲的妇女们都闭了嘴。王大娘瞅了刘巧云一眼，嘟囔道：“就你能，啥都敢试。”
“我这不是敢试，是盼着大家日子过好些。”刘巧云笑了笑，“你家红梅有文化，翠莲懂技术，俩姑娘搭伙，说不定真能成。”
赵红梅眼睛一亮：“巧云婶说得对！翠莲，咱下午去看看那地？再合计合计咋规划。”
张翠莲点头：“行！”
两人说定，结伴往村东头走。王大娘看着她们的背影，狠狠剜了口瓜子：“俩不知天高地厚的！”
小卖部里的人渐渐散了，刘巧云走在最后，出门时碰见王桂香挎着篮子往菜园去，篮子里装着把镰刀。
“桂香妹子，割韭菜呢？”刘巧云笑着打招呼。
王桂香“嗯”了一声，眼神往村东头瞟了瞟：“看见翠莲跟赵红梅往那边去了？”
“看见了，说去看地。”刘巧云走近几步，压低声音，“妹子，我知道你担心啥，但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你当年一个人拉扯建国，不也没人看好？现在不也过来了？”
王桂香握着镰刀的手紧了紧，没说话，转身往菜园走。阳光照在她背上，影子被拉得老长，镰刀在手里晃了晃，终究没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