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陷入沉睡,是否能分清现实与虚幻
当生与死的界限被模糊,哪里才是真正的救赎
凭空消失的室友
荷花池中出现的女尸
到底什么才是真相,又是谁在背后掌控着一切
如果你的出现只是为了唤醒我
那我宁愿一生都困在这里
湖水的腥气是从鼻腔钻进来的,冷得像一把细冰锥,顺着喉管滑下去,冻得全身发疼。我挣扎着想要抬头,却总有什么沉甸甸的东西坠在脚踝,将我往更深的黑暗里拽——是石头,粗糙的、带着青苔湿气的石头,被麻绳一圈圈缠在双腿上,勒得皮肉生疼。
“姐姐!”
有人在喊我,声音很轻,像初春化冻时落在湖面的雪粒。我猛地睁开眼,却不是预想中浑浊的湖水,而是站在寂静的街道上,手心里,正紧攥着一捧黏稠的水草。周围黑得可怕,只有一盏路灯矗立着,散发出微弱的,救赎的光。
街道上的电子屏突然发出“哒哒、哒哒”的声响,节奏沉闷得像谁在敲棺材板——不,更像一颗濒死的心脏在苟延残喘。
我还没反应过来这诡异的动静,胳膊突然被一股蛮力攥住。是个老妇人,脸皱得像晒裂的枯树皮,眼窝深陷,浑浊的眼珠像两团发霉的棉絮,死死黏在我脸上。她嘴里咕哝着什么,声音又低又哑,像毒蛇的信子在耳边舔舐,每一个字都裹着一股阴恻恻的寒气。
“别拽我!”我拼命挣扎,可她的手像生锈的铁钳,嵌在我肉里。她要把我拖向路的尽头,那里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像张等着吞噬一切的嘴。就在我快要被拖进阴影时,斜刺里冲来个年轻女生,穿得挺干净,脸却白得像纸,眼中是我看不懂的悲悯。我刚要开口呼救,她却突然发力,狠狠把我往后面一推!
脚下是空的。
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我,风声在耳边尖叫,我眼睁睁看着自己往万丈悬崖下坠。崖边,那女生的脸一点点扭曲,在我视野里渐渐缩小,最后只剩一双染满悲伤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啊——!”
我猛地弹坐起来,心脏狂跳得快要撞碎肋骨,浑身的汗把睡衣浸得湿透。身下是柔软的床垫,可那坠落的眩晕感还在脑子里打转,让我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我用力掐了把胳膊,尖锐的痛感传来,才总算回神——刚才的一切,只是个噩梦。
“又做噩梦了?”隔壁床的木清芷揉着眼睛探出头,头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
“嗯……”我喘着气,指尖还在发抖,“最近总这样,梦见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两天还总听见莫名其妙的声音。可能是期末压力太大了,过两天去校医那看看。”我勉强朝她笑了笑,摆了摆手。可就在看清她脸的瞬间,我浑身的血突然僵住了——她刚睡醒时微微扭曲的眉眼,竟和梦里把我推下悬崖的女生,一点点重合在了一起!
我猛地别开眼,后背爬满了冷汗。一定是吓糊涂了,清芷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会是梦里的人?我甩了甩头,把这荒诞的念头压下去。墙上的挂钟指向七点,再不起床就要迟到了,我匆匆抓过洗漱用品,逃似的冲出了宿舍。
今年的冬天来得格外早,十月底就冷得人缩脖子。我踩着满地金黄的落叶,走在校园的小路上。1995年秋天来江城读大学,如今已是大三,这是我在这儿过的第三个秋天。落叶被风卷着打在脚踝上,沙沙作响,像是有年迈的老人隐忍呜咽。抬头看天,深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沉甸甸的,让人心里发闷,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一上午的课听得我昏昏沉沉,回到宿舍就一头栽倒在床上,刚要睡着,宿舍门“砰”地被撞开。张萱冲了进来,脸色惨白,头发都乱了,平时总是挂着笑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惊恐。她这人向来跳脱,说话没个正形,我以为她又在搞什么恶作剧,翻了个身懒得理她。
可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像道惊雷,炸得我瞬间清醒,也打断了我原本平静无波的生活——
“学校的人工湖里死人了”
“什么”
许是消息太过骇人,一时之间,水杯竟没拿稳,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叮咚,晚休**乍然响起,我赶忙回到床位,四目相对,满眼愕然。
“你们猜怎么回事?”刚回宿舍,就看见木清芷神秘兮兮地推门进来。“说是前几天就没了,看样子应该是个女生不小心掉进了学校人工湖里,尸体都从湖底浮上来了,我刚才路过,看到好多老师都围在那边,连警察都来了。可是尸体都泡得不成样子了,就算是亲妈来了,都不一定能认出来”
“不对啊,失踪了好几天,她舍友,同学,好几天见不到人难道不和老师说一下吗,就算不说,也该打个电话问问吧,照你说的尸体都浮起来了,估计怎么也有个4天了,这几天就没一个人打个电话找找她?”我疑惑地看向木清芷。
“我估计那个女生应该是外地的,要不然投河这么久了会没有一个人发现。而且刚刚就让各班查了人数,要是真是咱们学校的,早就传开了。再说奇怪的凶杀案又不止这一例,你忘了哪位了”木清芷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刻意压低的声线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好了,大晚上的就别提那事了,这不是咱们该管的”
我一边说,一边爬上床。我们都默契地盖上被子。北方的秋天,夜黑得快,窗外已是黑压压一片,静悄悄的,偶尔夹杂着乌鸦的庸俗而单调的叫声,是上帝对黑夜的凌迟。举目无亲的地方,没人敢在夜里触碰死亡的禁忌,我们都默契地不再讨论,一夜无眠。
我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可是,三天后,警察找了上来。也是这时,我才得知,死的人叫林悠。
年轻的女警察站在我面前,我等不及她开口询问,声线颤抖,“你说从湖里捞上来的人叫林悠?可她上个星期不就失踪了吗,怎么会是她呢”年轻的女警察站在我的面前,昏黄的路灯下,我们两个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扭曲。
“女尸的DNA与库里林悠的DNA一致,大概率死者就是林悠。同学,感谢你配合调查,如果后续你想起了什么细节,请你立即通知我们”。我木讷地点头,准备趁着天完全变暗前赶回宿舍。临转身时,听见两个警察耳语“看来上个星期的失踪案可以结案了,当时还怀疑是绑架勒索,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那时候被人推到池子里了。我转身加快了步伐,浑身颤抖。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上个星期还有一线生机的林悠,就这么活生生地溺毙在荷花池里。明明我们都还没有放弃找她,可最后老天却给了我们一个最伤人的答案。
林悠是我的同班同学,她来自江城西部的一个偏远的小山村,这还是我参与贫困生评议的时候知道的。一开始,我与她并不熟悉,平时不过是点头之交,但是据说她父母双亡,家里只剩了她一个,靠着**补贴和老师资助才来了这里。她很聪明,一直是班里的第一,人温温柔柔的,因此就算她出现频率不高,大家对她的评价也很好。虽然她在班里的风评很好,但朋友并不多,我和她算是关系较为亲厚的了。我们两个性格很像,一来二去的也就成了朋友。倒不说关系有多亲密,但是也会空闲的时候约着一块去食堂吃吃饭。更何况清芷是个热心肠的,知道了林悠的身世以后那股子中二劲一下子就犯了,总是约着林悠出来,说是要罩着人家,林悠和她舍友的关系并不是很好,林悠生活比较拮据,而他们宿舍另外3个人都是比较富裕的本地姑娘,经常约着出去玩,林悠不常去,和她们关系也比较冷淡。我们宿舍有个本地姑娘大一暑假回来就要办理走读回家住了,宿舍就空出一个床位来,我们还和林悠约好了,等着一开学就和导员说一下,让她换到我们宿舍来。
可谁也没想到,放假回来,活生生的人就这样失踪了。一开始,没人想过她是失踪,那时正值学校给我们放了秋假,班里的同学因着都来自省内,没有人申请留校,林悠也不例外。听他们宿舍的同学说,林悠对这次放假很重视,还专门提前一个月打工省钱,买了回老家临县的车票,更是罕见地翘了一节课赶早班车回家。对于大学生而言,没请假悄悄地在外面待几天再回来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所以一开始林悠的舍友也没有过于关注她没回来这件事,可一直过了三天,林悠都没有一点消息,我们也发现这件事不大对劲了,而且,林悠的舍友意外发现她的柜子吸引了很多虫子,便请了宿管阿姨来打杀虫药,这一打不要紧,阿姨一打开柜子,发现了一件带血的衣服,那件衣服应该沾血很长时间了,血渍都呈现出暗红色,这件衣服一出,事态可谓一下子升级,班里顿时兵荒马乱,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警察,可宿舍那时候没有监控,小悠朋友又少,没人能联系上她,没法确定死亡,最后只能以失踪立案,将林悠的DNA收集入库,等待更多证据浮出水面。可谁也没有想到3天后,警察通过蛛丝马迹竟然找到了小悠的生父。他叫林凡,是从临县而来,现在在江城东平路上开了一家五金店。从他的口供里,我们拼凑出来林悠的一生。
林悠刚出生的时候,家里条件并不好。林父为了在村子里开一家小卖铺,欠了别人不少钱,林母虽然是村里小学语文教师,工作体面,可挣得不多,那点钱全拿去还林父的欠款了,那年大旱,土地收成不好,粮食大人都不够吃,怎么能养活这么一个小孩呢,而林悠就在这个最艰难的时节出生了。
“然后呢,你倒是快说林悠为什么被抛弃了”我忍不住朝清芷发问。
“诶,急什么,听我接着说”
林悠的奶奶张翠兰拥有这个年代农村妇女的典型思维,在她的眼里,只有林母生一个大胖小子给林家传宗接代是最重要的。林悠的爷爷早亡,张翠兰一手将林父养大,林父对这个母亲可以说无所不从。后来,林母怀了孩子,可张翠兰向来刻薄,林母怀孕期间她从老家弄来了不少保男偏方,却也导致林母这胎一直不安稳,甚至早早发动。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这样便利,林父又因为生意不在家中,林悠便在家里出生了。可一朝分娩,这孩子却是个女娃娃,老太太当场就不乐意,一锤定音将这个孩子送走,不论送到哪里,反正不能留在家里。那时候农村送走个孩子是常事,便是扔到后山去也是有的。
“所以,他们送走了林悠?”
“看来是了,林悠体弱,估计那家子觉得她也是个养不活的,就送了她走。”
“这就让人不明白了,既然是早早送走的孩子,一无感情、二无龃龉,为什么突然杀了她呢”
“戏剧化的情节还在后面呢”
林母到底刚生产完,心里面对这个孩子还是有感情的,那时候户籍制度都松些,临县又是个偏远的地界,送养一个孩子也是常有的事。不过林悠运气好,林父要把她送走的时候,一个远房亲戚家花了50块买走了她,林悠应该也是那家人起的名字。”
“你不觉得奇怪吗?”
“什么?”
“虽然他们送走了女儿,但按年龄算,小悠离开家的时候如何也有6岁了。当时小悠失踪的事可是登了报纸的,林父的五金店旁边就有一个报刊,来来往往这么多天,难道他就没发现这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便是再狠的心也早就来看看了。”我看着清芷疑惑地问道。
“而且距离林悠出事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如果不是警局查到了林凡是林悠的生父,只怕他绝不会来,说明林悠在林父的心里是非常不愿提及的,可为什么又会将自己送走林悠的故事讲出来,要知道在现在这是可以被判遗弃罪的。这就像在强行和林悠撇清关系一样”。我转过头去,想听听清芷的看法,可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我看到小芷像是卡住了一样,脸上还保持着刚刚的笑容,眼神空洞地看向门口。
“清芷,怎么了,门那边有什么吗?”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门口。
“嗯,没事,就是走神了。对了,既然你这么好奇林悠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如我们自己去查查看,怎么样?”
“我们,小芷,你别开玩笑了,警察都弄不明白的事情,我们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大学生又能查清什么”我不禁为木清芷的提议感到好笑,还把我的胳膊举了起来,让她好好看看我毫无肌肉的手臂。
“谁说我们查不明白啊,反正最近没什么事,查查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就不信你真的不好奇”木清芷盯着我,一脸戏谑
“我是好奇心重,再说,我们和林悠也算是好朋友了,朋友出事,想知道隐情很正常吧”我没来由的有些心虚,只得加重语气,走下了木清芷的床,回到我自己的床上坐着,把头扭向窗边,假装欣赏窗外的风景。
“好了好了,我们小沅,你最近肝火有些旺哈”木清芷也离开了床铺,坐到了我床边的凳子上。“不说这些了,你还记得之前和林悠走得有些近的那个男生吗,有好几次林悠带着他来咱们饭局吃饭的那个”
“有点印象,之前听林悠说那时她同村的表弟,有段时间生病就是小悠去照顾的,好像叫林晔?诶,而且我好像有他的电话,之前有一次突然晕倒要送去医院,林悠不是江城人,对这里的医院不熟,便让我帮她把钱拿给林烨,就是那个时候存下了他的电话。”
“好,那我们就从他开始查起,你约他明天上午九点三餐见面,我有预感,从他那里,我们或许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
“好,听你的”说罢,我便打开电话簿和林烨联系。本来以为我们两个没有太多交集,这样冒犯的约他出来打听他逝去表姐的事会遭到他的严词拒绝,可没想到电话刚出去,林烨便接通了电话,我赶紧说明了我们的来意并邀请他明天见面,他欣然答应,唯一的要求竟是我们请他吃一顿午餐。电话结束后,想着明天的会面,我和木清芷也没了干别的心思,早早地就进入梦乡,养精蓄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