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太守李修远掀开车帘,望着窗外渐密的雨丝,眉头微皱。“大人,雨势转大,
前方有座废弃庙宇,不如暂避片刻?”随从在车外问道,声音被雨声打得断断续续。
李修远略一沉吟,“也好,待雨小些再行。”马车转向,
不多时便停在了一座破败的山神庙前。李修远下车,整理了一下衣冠,才举步踏入庙内。
即便是在这样仓促避雨的场合,他依然保持着金陵太守的威仪——脊背挺直,步履沉稳,
官袍虽被雨水打湿了边角,却丝毫不显狼狈。庙内已有几人避雨,见官员到来,
纷纷退至角落,面露敬畏。李修远微微颔首,选了一处干净地方站定,目光扫过庙内陈设。
这庙宇虽已荒废,但从残存的雕梁画栋间,仍能窥见昔日的香火鼎盛。“大人,请用茶。
”随从递上随身携带的茶具,泡上了一壶热茶。李修远接过,轻啜一口,
温热茶汤驱散了雨中寒意。他年方三十有五,便已官至金陵太守,是朝中有名的青年才俊,
以清正廉洁、秉公执法著称。此次微服出行,是为查**情,
不料返程途中遇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李修远放下茶盏,信步走向庙宇深处,目光落在残破的神像上,若有所思。“这雨,
怕是一时半刻不会停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李修远转身,
见一青衣书生站在不远处,面带浅笑。那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眉目清俊,气质儒雅,
却有一双过于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看来是如此。”李修远淡淡回应,不欲多言。
那书生却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沈墨,偶游至此,得遇大人,实乃三生有幸。
”李修远微微挑眉,“你认得本官?”“金陵太守李大人,清名远播,谁人不识?
”沈墨笑容不改,“大人主政金陵三载,兴修水利,整顿吏治,百姓无不称颂。
”李修远神色稍缓,“此乃本官分内之事,不值一提。”二人谈话间,
随从已简单收拾出一处干净地方,请李修远坐下歇息。沈墨倒也识趣,行礼后便退至一旁,
不再打扰。雨声淅沥,庙内一片寂静。李修远闭目养神,忽觉一阵眩晕袭来,
手中茶盏险些落地。“大人可是身体不适?”沈墨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面露关切。“无妨,
只是有些疲倦。”李修远强打精神,却觉得头晕目眩愈加强烈,视线也开始模糊。
他心中警铃大作,猛地看向随从,却发现随从已倒在一旁,不省人事。
“你——”李修远瞪向沈墨,想站起身,却四肢无力,“你在茶中做了手脚?
”沈墨笑容依旧,眼中却多了几分深意,“李大人果然聪慧,可惜明白得太晚了。
”李修远还想说什么,却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2李修远醒来时,
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他猛地坐起,顿感头痛欲裂,环顾四周,
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卧房,烛火摇曳,将夜色隔绝在外。“大人醒了?
”熟悉的声音从角落传来,沈墨端着一碗汤药,笑吟吟地走近,“请用药。
”李修远面色一沉,“这是何处?你胆敢绑架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沈墨不慌不忙地将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大人言重了。今日庙中相见,大人突发急症,
在下只是将大人接至家中照料,何来绑架一说?”“巧言令色!”李修远冷声道,
“本官的随从何在?”“那位兄台在隔壁休息,一切安好。”沈墨在床边坐下,直视李修远,
“大人不必担忧,待您身体康复,自可离去。”李修远心中疑虑重重,但见沈墨态度从容,
一时也摸不透此人意图。他尝试运转内力,却发现体内真气滞涩,
显然是中了软筋散之类的药物。“大人不必白费力气了。”沈墨似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道,
“为防大人病情反复,我在药中加了些安神之物,暂时会抑制内力运转。”李修远面色铁青,
“你究竟意欲何为?”沈墨微微一笑,那笑容在烛光下竟有几分妖异,
“在下只是想与李大人,玩一个游戏。”“游戏?”李修远眯起眼睛。
“一个关于清白的游戏。”沈墨凑近几分,压低声音,“人人都说李太守清正廉明,
品性高洁,不知若是这清白沾上了污点,会是如何光景?”李修远心头一凛,“放肆!
”沈墨不以为意,自顾自说道:“大人可知,三年前,你判了一桩案子,
将一名书生以舞弊之罪逐出科场,断了他的仕途?”李修远蹙眉思索,忽然神色微变,
“你是说柳明轩一案?那人考场作弊,人赃俱获,本官依法而断,有何不妥?”“依法而断?
”沈墨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他不过是捡起邻座掉落的纸团,何来作弊之说?
你只听考官一面之词,便断送了一个寒窗苦读十年的书生前程!”“你是柳明轩什么人?
”“故友。”沈墨站起身,俯视着李修远,“他因你错判,羞愤自尽,留下老母孤苦无依,
不久也随他而去。”李修远面色微白,“此事本官并不知晓...”“大人日理万机,
哪会关心一个小小平民的生死?”沈墨冷笑,“但从那日起,我便立誓,
定要让大人也尝一尝,何为冤屈,何为身败名裂的滋味。”李修远心知今日难以善了,
沉声道:“你待如何?”沈墨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在李修远面前展开,
“这是大人亲笔所写的认罪书,承认自己收受巨额贿赂,徇私枉法。”李修远扫了一眼,
震惊地发现那字迹与自己的几乎一模一样,“伪造朝廷命官笔迹,此乃大罪!”“不仅如此,
”沈墨又取出一本账册,“还有大人与地方豪强往来的账目,记录详实,铁证如山。
”“全是捏造!”“真假与否,并不重要。”沈墨轻笑,“重要的是,
当这些‘证据’呈上公堂,世人会相信一向‘清正廉洁’的李太守,
其实是个道貌岸然的贪官吗?”李修远怒极反笑,“荒谬!本官为官十余载,清廉自守,
人尽皆知。单凭这些伪造之物,就想定本官的罪?”“当然不止。
”沈墨意味深长地看了李修远一眼,“还有明早,将从这宅中走出去的,身败名裂的李太守。
”李修远尚未明白此话何意,忽觉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在意识彻底模糊前,他看见沈墨带着那令人不安的笑容,缓缓向他走来。3翌日清晨,
李修远在剧烈的头痛中醒来。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仍在那间卧房中,
但身旁却多了一人——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正睡在他身侧,香肩半露,
寝被下的身躯不着寸缕。李修远倒吸一口凉气,猛地掀被下床,发现自己也是衣冠不整。
他强压下心中惊骇,迅速整理好衣物。动静惊醒了那名女子,她睁眼看到李修远,
脸上飞起红霞,羞怯地拉紧被子,“大人醒了...”“你是何人?为何在此?
”李修远厉声问道。女子被他严厉的语气吓得一颤,
低声道:“妾身...妾身是沈公子的侍女,
昨夜奉命伺候大人...”李修远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扶住床头才稳住身形。
他努力回想昨夜发生的事,却只有零星片段——沈墨喂他喝下汤药,
然后...然后便是模糊的记忆,隐约有温香软玉在怀的触感。“李大人醒了?
”沈墨推门而入,笑容可掬,“昨夜可还满意?”李修远一把揪住沈墨的衣领,
“你竟用如此下作手段!”沈墨不慌不忙地掰开李修远的手,“大人此言差矣,
明明是大人酒后乱性,强占了在下的侍女,怎么反倒怪起我来了?”“你——”李修远气结,
却见那侍女低声啜泣起来,更显得他是那个欺负弱小的恶人。沈墨拍拍手,
门外立刻进来两名家丁,手中捧着一些金银珠宝。“这些是在大人随身行李中发现的。
”沈墨拿起一锭金子,底部刻着官印,“皆是官银,想必是大人平日‘节俭’所得?
”李修远面色铁青,“栽赃嫁祸,**之极!”“人证物证俱在,大人还要狡辩吗?
”沈墨轻笑,“不过,在下并非不通情理之人。只要大人答应在下的条件,这些证据,
包括这位姑娘,都会妥善处理,不会外泄。”李修远冷笑,“原来如此。
你是想以此要挟本官?”“不敢。”沈墨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只需大人在此公文上盖章签字,批准城西那块官地转卖给江南商行即可。
”李修远接过文书扫了一眼,心中一震。那城西官地下埋藏着前朝皇室陵墓,
一旦批准挖掘贩卖,不仅是重大失职,更是对先人的大不敬。这江南商行背后是朝中权贵,
他多次拒绝他们的请求,如今终于招来祸端。“原来你是他们的人。”李修远冷冷道。
沈墨笑而不答。李修远将文书撕得粉碎,“告诉你的主子,休想!”沈墨并不意外,
只是轻轻摇头,“可惜了大人一世清名。”他转向侍女,“梅香,你将昨日之事细细道来,
不可遗漏。”那名唤梅香的侍女怯生生地看了李修远一眼,低声道:“昨日大人饮醉,
妾身奉命送醒酒汤,不料大人他...他将妾身拉住,强行...”说到这里,
她已泣不成声。李修远闭目长叹,心知自己已落入精心设计的圈套。人证物证俱在,
纵使他浑身是口,也难辩清白。“大人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沈墨轻声道。
李修远睁开眼,目光如炬,“本官宁可身败名裂,也绝不与你们同流合污!”沈墨挑眉,
似乎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在下无情了。”他转身对家丁吩咐,
“送李大人回府。”李修远冷哼一声,拂袖而去。他心知,这一去,
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4三日后,金陵太守府。李修远坐在书房中,
面前堆满了公文,他却一字也看不进去。那日回府后,一切风平浪静,
但这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大人!”贴身侍卫陈明匆匆进来,面色凝重,
“外面有些流言...”“说。”李修远放下笔,神色平静。陈明犹豫片刻,
低声道:“市井传闻,说大人...大人强占民女,还收受贿赂。
今早更有人匿名送来这个...”他递上一封书信。李修远拆开一看,
里面是那日他“认罪书”的抄本,还有梅香的证词。“还有...”陈明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今早府衙门外聚集了不少百姓,要求大人...要求大人给个说法。
”李修远起身走向窗边,微微掀开窗帘,只见府门外果然聚集了不少人,群情激愤。
他甚至还看到几个熟悉的面孔——那是他曾经惩治过的豪强家的家丁。“大人,
此事定是有人陷害!”陈明急切道,“要不要属下派人去查那个沈墨的底细?”李修远摇头,
“既然他们敢这么做,必定早已做好万全准备。你查不到什么的。”“那怎么办?
难道就任由他们污蔑大人?”李修远沉默片刻,忽然问道:“陈明,你跟了我几年了?
”“整整五年,大人。”“这五年来,你觉得本官是个怎样的人?
”陈明毫不犹豫道:“大人清正廉明,爱民如子,是难得的好官!”李修远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担心?清者自清。”话虽如此,李修远心知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午后时分,知府衙门的差役便上门来了,说是接到百姓联名举报,请李太守过衙一问。
堂堂太守被传唤至下级衙门受审,这本身就是极大的羞辱。李修远却坦然接受,
更衣后随差役前往府衙。府衙门外围观的百姓比早晨更多了,见他出来,顿时喧哗起来,
有人高声辱骂,有人投掷杂物。陈明带侍卫奋力阻挡,才护得李修远周全。府衙堂上,
赵知府战战兢兢地请李修远上坐,自己却不敢坐主位。“赵大人不必拘礼,今日你是主审,
理当上坐。”李修远平静道。赵知府擦擦额角的汗,“下官不敢...这一定是误会,
下官这就驱散外面百姓...”“既然已开堂,就该按程序来。”李修远在客座坐下,
“有什么证据、证人,都带上来吧。”赵知府无奈,只得升堂。果然,
梅香作为第一证人被带了上来,她跪在堂下,泣不成声地讲述那日“遭遇”,
说得有鼻子有眼,连细节都一清二楚。接着是那日沈墨宅中的家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