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便利店像被遗忘在城市褶皱里的火柴盒，
荧光灯管发出的电流嘶响裹着蚊鸣般的震颤，在空荡的货架间游走。我蹲在冷藏柜前码饭团，
塑料包装摩擦的沙沙声里，后颈突然爬过一道被冰锥划过似的寒意——不是空调的冷风，
是带着黏腻呼吸感的注视。转身时，监控屏幕的雪花噪点突然凝成扭曲的人脸。
更诡异的是货架，整排百事可乐的红罐正在以融化的姿态流淌，液态霓虹顺着金属架往下淌，
在地面聚成微型漩涡；旁边泡面区的卡通笑脸咧开尖牙，瓷白的牙齿缝里渗着墨色汁液，
滴在"豚骨味"字样上，晕成类似血迹的暗褐。"叮——"微波炉突兀启动，
转盘转动的嗡鸣里，玻璃门映出我瞳孔骤缩的脸。踉跄后退时后腰撞上关东煮保温柜，
汤汁表面的油花"咔嗒"凝成冰粒，棱角锋利得能划破皮肤。纸箱里的饭团包装袋无风自动，
印着"鲑鱼"的标签渗出蛛网状血纹，洇透米白包装纸，
在"赏味期限"四个字上洇成模糊的红团。乳制品冷柜后方先泛起细碎的冰晶，
像被无形的手撒了把碎玻璃。紧接着整盒鸡蛋脱离货架，蛋壳在半空炸裂的瞬间，
蛋黄与蛋清幻化成金色星云，旋转着托出个靛蓝色的漩涡。指尖刚触到滚落的草莓牛奶盒，
冰凉的触感还没传到神经末梢，整个人已被拽进那片虚空，耳畔只剩下包装纸撕裂的脆响。
坠落感持续了足有半分钟，像被扔进没有底的洗衣机。
记忆碎片在失重中炸开：十岁那年被《风来的西林》里的落石陷阱虐哭时，
摔碎的GBA手柄在掌心硌出的红痕；大学宿舍的铁架床，
室友通关时拍桌的震颤顺着床板传来，震得我半边胳膊发麻；上周主管递来的解约信封，
那抹惨白此刻正与沙漏的流光绞缠，织成张密不透风的网。膝盖砸在苔藓地上的刹那，
湿冷的潮气混着腐叶味钻进裤管。耳膜里灌满血液的轰鸣，
怀中硬物硌得肋骨生疼——是本皮质账本，封皮烫金的"迷宫商人"四字正渗出荧光，
金线般的笔画在暮色里游走，织出迷宫的轮廓：转角的岔路标着"毒沼"，
隐蔽的陷阱旁画着骷髅，闪着微光的宝箱位置，竟与记忆里的游戏地图分毫不差。
远处乌鸦的啼鸣与便利店打烊的提示音重叠，像两个世界在耳边撞出的闷响。
我颤抖着翻开账本，泛黄的纸页自动铺平，
墨色的字迹从纸纹里浮出来："迷宫商人守则第一条——永远不要相信浪人的微笑。
"墨迹未干的第二条刚显露出个"勿"字，就被道沙哑的嗓音斩断："新来的商人，
总像被猫叼来的耗子般狼狈。"枫叶的铁锈味混着晨露的清甜扑面而来。
我仰头看见西林倒挂在枫树枝桠间，斗笠边缘垂落的草绳扫过他泛着青茬的下巴，
草绳末端系着枚褪色的铃铛，随着呼吸轻轻晃动。他的草鞋沾着新鲜的泥点，
脚踝处缠着的亚麻绷带渗着暗红色的血渍，形状恰似游戏CG里那道劈开乌云的闪电。
"十五个金币。"他翻身落地时，枯叶在靴底发出酥脆的爆裂声，
惊飞了枝头几只背着红色浆果的麻雀。腰间短刀的铜环突然发出蜂鸣，
刀柄上的绷带无风自动，露出内侧用朱砂写的咒文——是"缚灵"二字，
这是我翻遍所有攻略都没见过的设定。我摸向钱袋的手突然僵住。晨风掀起账本的纸页，
泛黄的扉页浮现出半透明的墨迹："当商人说出第一个谎言时，迷宫将馈赠他一份礼物。
"袋里只有十个金币，是商人的初始资金，若答应他的要求，明天就得饿肚子。
"我只有十个。"指尖抚过账本烫金字时，一股暖流顺着掌纹涌入心脏，
"但我知道三层西南角有能破除诅咒的念珠。"这句话半真半假，
念珠的位置是游戏里的隐藏彩蛋，
但"破除诅咒"是我临时编的——谁知道他脚踝的伤是不是诅咒造成的？西林突然欺身逼近，
刀鞘前端抵住我锁骨。他斗笠投下的阴影里，左眼下方有道月牙形的浅色疤痕，
随着他眯眼的动作微微抽动："商人的舌头总是比陷阱更危险。
"他的呼吸带着清酒与艾草混合的气息，像是刚用酒消毒过伤口。当刀鞘划过颈动脉时，
账本突然发出耀眼的蓝光，扉页浮现的墨迹具象成悬浮的匕首，
银亮的刃面映出西林骤然收缩的瞳孔。"哦？"他的喉结动了动，"看来迷宫认可了你。
"匕首突然消散成光点，我的后颈传来灼痛——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沙漏状的暗红色胎记，
边缘还在微微发烫。西林伸手触碰的瞬间，我浑身战栗，
仿佛被接入了某个古老的记忆数据库：暴雨夜的闪电，少年倒在泥泞里的身影，
短刀第一次染上血的重量。"有意思..."他收回手时，指尖沾着我的血珠，
在晨光里折射出诡异的紫色，"你是第一个能激活'商人之眼'的人。
"远处传来迷宫特有的地鸣，像巨兽在地下翻身。枫叶雨开始飘落，
我注意到西林的草鞋踩过的苔藓正在枯萎，而我的脚印却催生出蓝色小花，
花瓣中心嵌着细小的金色沙粒。
这种异常让我想起游戏里"命运之子"的隐藏设定——据说只有打破次元壁的人，
才能让迷宫产生双向反应。"成交。"他突然将刀鞘搭在我肩上，金属环扣硌得锁骨生疼。
转身时，他腰间的钱袋晃出三枚金币，
在晨光中折射出彩虹——那正是我昨天清点时发现丢失的数目。
原来他早就偷偷帮我补了亏空。迷宫第二层的岔路口总是弥漫着潮湿的土腥味。
我支起折叠木桌，将"麻痹陷阱"的金属外壳擦得发亮，月光透过洞顶的裂缝洒下来，
在陷阱表面映出细碎的银斑。桌角摆着三瓶"体力仙贝"——其实是便利店临期的压缩饼干，
被我用蜡封好标上高价，专门卖给那些急着闯关的冒失鬼。
"叮铃——"西林的铃铛声从转角传来时，我正数着今天赚的金币。他斜倚在岩壁上，
斗笠压得很低，露出的半张脸沾着新鲜的血渍。腰间的短刀还在微微震颤，
显然刚结束一场战斗。"保护费该涨了。"他踢过来颗骷髅头，眼窝处还残留着绿色的毒液，
"今天的行情是十七个金币。"我把金币袋往怀里塞了塞，
故意让袋口的银币滚出来两枚："昨天刚交过，迷宫商人协会有规定——""在这里，
我就是规定。"他突然甩出飞镖，擦着我的耳畔钉进木桌，镖尾还缠着片枫叶。
我这才发现他袖口沾着蒲公英的绒毛，想必是刚从上层的花海区域过来。他来的第一周，
用三倍价格买走了我所有的"火焰符咒"——那些不过是便利店清仓的打火机。当天下午，
五层就传来爆炸声，毒蘑菇丛燃起的紫火映红了半个迷宫。我去找他理论时，
正撞见他蹲在火堆旁烤鱼，火苗在他指尖跳跃，像只驯服的小兽。"这符咒威力不错。
"他扔给我半条烤鱼，鱼皮上还沾着蘑菇的孢子，"就是续航太差，烧到第三堆就熄火了。
"我咬了口鱼肉，发现里面塞着迷迭香——这东西只在迷宫七层的圣泉附近生长。
"你闯到圣泉了？"他突然起身，刀鞘重重敲在我后脑勺："不该问的别问。"但转身时，
却把一枚圣泉的水晶碎片塞进我手里，"这东西能让你的陷阱失效时间延长三倍。
"第二周我在四层布下"麻痹陷阱"，特意在旁边摆了块警示牌，上面画着呲牙的毒蛇。
西林路过时，用刀鞘挑起警示牌扔进深渊，然后故意踩中机关。电流窜过他身体的瞬间，
他竟还冲我比了个鬼脸，直到抽搐着倒在地上，嘴角依然挂着笑意。"商人，
你的陷阱..."他哆嗦着说，"还没村口的电栅栏厉害。"我蹲下来给他解咒时，
发现他靴底粘着片蓝色花瓣——是我脚印里长出来的那种花。"你故意的？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不然怎么知道...你的陷阱对我有没有用。"变异狼群来袭那天，
潮湿的洞穴里突然泛起腐肉的腥臭味。石壁上的苔藓开始渗出荧光，像被打翻的荧光颜料，
在地面汇成蜿蜒的小溪。我摸向腰间的报警器——那是用手机改装的，
按下去能发出史莱姆害怕的高频声波，却在这时听见了狼嗥。三十步外的阴影里，
绿眼睛次第亮起。为首的头狼脊椎骨突出着菱形的水晶，
在黑暗中折射出冷光——是游戏后期才会出现的"晶骨狼"，它们的毒液能溶解魔法护盾。
"商人，你的警觉性比史莱姆还迟钝。"西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