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丞相府的大**贝司雨、王丞相府的王子之,李将军家的李明凤是“京城三美”。
王子之,听说她七岁便能作诗,文采出众。
李明凤,自幼跟父兄在演武场,挽弓、排兵布阵,样样精通。
贝司雨,书画舞技出众,诗词和王子之可比之。
而贝司云我们的主角,琴棋书画跟着她姐学过,剑戟刀枪也和李明凤有过切磋,也和王子之讨论过作诗。
但奇怪的是,无论学什么,刚摸到门道就不敢兴趣,唯独对医术能做到持之以恒。
贝丞相每次劝她,让她学学姐姐或是王子之,都被她躲过
“医术这东西,既能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也能不动声色送过去。”
大家望着贝司云眼里跳动的火焰,只能无奈地叹气。
这天正是一年一度的花灯节。
“姐,你在忙什么呢?”
贝司云踮着脚跑到贝司雨的房门口,眼里满是好奇。
贝司雨正对着菱花镜,闻言头也未回:“自然是梳妆打扮。小七,把上次那件月白色的襦裙取来,”
她指尖轻点眉心,又对另一侧的丫鬟道:“小九,这妆容太艳了些,改作清雅些的黛眉素唇才好。”
“姐,你又要跟明凤姐、子之姐比美呀?”
贝司云垮着小脸,语气里满是不解:
“依我看你们各有各的好。
子之姐是春日暖阳般的温婉,明凤姐像寒梅傲雪般英气,你呢,就像三月桃花般娇媚。若是我是男子,定然挑花了眼。”
贝司雨转过身,望着妹妹,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过来人的世故:
“你懂什么,听闻这次花灯会太子要来,去年的风头全被王子之抢了去。
如今太子即将选妃,我的样貌本就不如她端方,不素净点如何讨得青睐?”
“做太子妃就那么好?”
贝司云表示不解:
“要跟那么多女子分一个男人,这事儿不公平。”
“少跟你明凤姐混在一起,都被她带得野了性子。”
贝司雨伸手点了点妹妹的鼻尖
“如今这世道,李将军那般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本就少见,何况他与李夫人是共过患难的。
寻常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多几个少几个又有什么分别?”
她眼尾微微上挑:
“你姐姐我生来就爱争个高下,唯有站在太子妃的位置上,才能让世人瞧见我的本事,懂吗?”
贝司云望着姐姐眼底闪烁的志在必得,只觉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但是这个选择权不在你啊。
许是受了父亲的影响,贝丞相年轻时生得一副风流骨相,惹下无数风月债。
母亲便是被这伤透了心,早在她记事之前就没了踪影,如今连母亲的轮廓都模糊不清。
说来也奇,贝丞相虽流连花丛,膝下却只有他们三个孩子,且全是母亲所出。
许是这层缘故,兄妹三人的情谊倒比寻常人家更亲厚些。
今年十五岁的贝司云,上头有十七岁的姐姐贝司雨,还有二十四岁的哥哥贝启天,此刻正在边疆戍守。
明凤姐,对哥哥那点心思,大家都明白。
可哥哥总是淡淡的,既不应承也不推拒,倒叫人猜不透。
难不成……哥哥心里装着的是子之姐?
贝司云还是觉得明凤姐更对脾气,不像子之姐,永远端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猜不透。
“那你慢慢忙,我先回房了。”
贝司云瞧着姐姐,心里惦念着刚寻到的古方。
“站住。”
贝司雨厉声唤住她:
“爹说了,今儿个你必须跟我去花灯会,还得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小七、小九,拦住二**。”
贝司云足尖一点,正想溜之大吉,腕间却突然一紧。
“李琦师傅,快放开我!”
她挣了挣,却被握得更牢。
李琦垂着眼,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
“二**恕罪,丞相有令,今日属下全听大**吩咐。”
说罢还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贝司云泄了气,李琦可是江湖榜上排得上号的高手,还是她的半个师傅,想从他手里溜走,简直是痴人说梦。
对付这种铁板钉钉的事,她向来懂得审时度势。
“小七,取那件桃花粉的襦裙来。小九,给二**修修眉。”
贝司雨发号施令的声音带着笑意。
“小九你轻点!我的眉毛好好的!”
“姐,这粉色太嫩了,换件石青色的成不?”
一番拉扯后,贝司云被按在镜前。
镜中的少女眉眼弯弯,粉裙显得肌肤胜雪,清丽里透着点跳脱,狡黠劲儿又藏在眼底。
“啧啧,我家妹妹长大了定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姐姐都要嫉妒了。”
贝司雨嘴里说着,但脸上完全看不出嫉妒。
贝司云盯着镜中的自己,半天憋出一句:
“是好看,可这根本不是我啊……能换吗?”
贝司雨挑眉浅笑:
“司云觉得呢?”
镜中人的嘴唇动了动,心里在呐喊:我觉得不行!但她知道,反抗是没用的。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稳稳停在翠玉阁外。
游人提着灯笼缓缓挪动,丝竹声、笑语声、小贩的吆喝声搅成一团,热热闹闹地往人耳朵里钻。
这就是姐姐最看重的场合,一路行来,不少人驻足打量,贝司云浑身不自在。
“司云妹妹、司雨妹妹,可算来啦。”
温软的声音自身后响起,王子之款步走来,月白裙裾扫过地面,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端庄:
“司云妹妹今日真是清丽脱俗,司雨妹妹也依旧素雅动人。”
“子之姐姐好。”
贝司云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僵硬。
贝司雨立刻扬起笑脸,声音甜得像浸了蜜:
“子之姐姐才是真绝色,永远这般温婉知礼,妹妹实在羡慕。”
“妹妹过誉了。”
“姐姐客气了。”
又是这种客套话,贝司云表示她早就听腻了。
趁两人互相吹捧的空档,她拉着侍女小八、小五悄悄溜到一旁。
可她天生坐不住,东瞅瞅西看看,转瞬间就把两个丫鬟甩在了身后。
等她回过神来,身边早已没了小八和小五的身影,只有满街的花灯在风里摇晃。
不知绕了多久,贝司云转过一道木牌坊,竟撞见座临水的六角亭。
她刚要抬脚进去歇脚,亭内忽有琴音漫出来。
初时像春涧融雪,转瞬便如繁花落雨,竟听得出万物抽芽的意境。
贝司云下意识放轻脚步,只见亭中背坐着个黑衣人,衣袍垂落地面,与周遭的暮色几乎融成一片。
唯有琴弦上的手指,在昏暗里划出流畅的弧光。
琴音忽而转急,似有千军万马奔腾,忽又低回婉转,像孤舟漂泊在寒江,弦声里裹着化不开的清寂。
贝司云竟从这跌宕里听出些矛盾来,九天揽月的豪情和怀才不遇的喟叹,在琴弦上厮杀、交融。
“铮——”
最后一声弦响落定,贝司云望着那人挺直的背影,不受控制地溢出一声轻呼:“唉……”
亭中人闻声转头。
贝司云猛地攥紧了袖角。
他穿的黑衣,衬得他转身的动作都带了几分凌厉。
那张脸,眉骨高挺如刀削,鼻梁直得像远山轮廓,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看得久了,竟让人忘了呼吸。
眼前这人带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不笑的时候,周身像裹着层无形的冰,可方才琴音里的炽烈又分明藏不住。
“谁?”
他开口,贝司云这才回过神,脸颊腾地烧起来。
“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开口时,声音比琴音更低沉,该死的好听。
贝司云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竟有些犯花痴般的恍惚。
这声音配上这容貌,简直是老天爷精心雕琢的杰作!
她暗自懊恼,这恰到好处的比例,从医书解剖图来看,也是无可挑剔的完美,她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突然,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贝司云一个激灵回过神,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面前。
“说?”
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冷了好几度。
“我是贝丞相家的二**,我叫贝司云。”
司云被那气场慑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目光却仍忍不住在他脸上流连。
“为什么会来这里?”
他眉峰微蹙,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
“我迷路了。”
司云连忙解释,语气里满是真诚的崇拜:
“听到您的琴声,就循着声音过来了。
您弹得真好听,能教我吗?”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敬佩。
可她话音刚落,眼前的人却已转身,竟要离去。
“喂,你等等我啊!”
贝司云急忙追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迈开脚步奋力追赶,无奈对方的速度快得惊人。
司云运起轻功紧随其后,两人竟在夜色中展开了一场无声的追逐。
可渐渐地,司云发现对方像是在戏耍自己,每当她快要追上时,那人便会骤然提速,拉开距离。
直到最后,那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里,贝司云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才惊觉自己竟站在了丞相府的后门,兜兜转转,竟是追了个寂寞。
回到府中,免不了被姐姐和父亲一顿数落。
小八和小五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等着受罚。
司云连忙上前护住她们:
“不关她们的事,是我自己贪玩迷路了。”
见父亲脸色稍缓,她才拉着小八和小五问起灯会的后续。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语气平淡得很:
“明凤姐没来呢。”
“听说太子、三王子和吴将军也都没到。”
最后,这场姐姐寄予厚望的灯会,就在她与王子之互相恭维的寒暄中悄然落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