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京城后，我马不停蹄，专挑荒僻小路，一路向西。
修罗山脉位于大乾王朝的西北边陲，山势险峻，瘴气弥漫，是天然的绝地。幽玄宫就坐落于主峰之巅，百年来，无数正道人士试图攻上山，都折戟沉沙。
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风餐露宿，终于抵达了修罗山脚下。
望着眼前那座插入云霄、通体漆黑如墨的山峰，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山，果然跟书里描写的一样，光是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充满了“生人勿近”的气息。
上山的路只有一条，被两扇巨大的、刻着恶鬼浮雕的石门挡住。门前，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腰佩弯刀的魔教教众，正百无聊赖地守在那里。
我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大大方方地走了过去。
“站住！什么人？”守门的教众见我一个孤身女子走来，立刻警惕地喝道。
我停下脚步，冲他们露出了一个自认为最和善、最无害的微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金条，不是银票，而是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是我这一个月在路上，凭借对原书的记忆，熬夜写出来的。封面上有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关于优化幽玄宫组织架构及提升盈利能力的几点建议》。
是的，你没看错，这是一份商业计划书。
“小女子苏晚，慕名而来，想在贵教求一份差事。”我将册子递了过去，态度诚恳，“烦请大哥将此物转交给能做主的人。就说，我能让魔教的收入，在一年之内，翻一番。”
几个守门的教众面面相觑，显然是被我的操作给整不会了。他们见过上山挑战的，见过寻仇的，也见过走投无路来投靠的，但还真没见过一个提着商业计划书来“面试”的。
其中一个看似头目的人，狐疑地打量了我几眼，又看了看我手中那本看起来“神神叨叨”的册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了过去。“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通报。”
我点点头，乖巧地站在原地。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我看着头顶那阴沉沉的天空，心里也有点打鼓。万一魔教的人不按常理出牌，觉得我是在羞辱他们，直接把我拖出去砍了怎么办？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石门缓缓打开，刚才那个头目走了出来，对我说道：“教主宣你进去。”
我心中一喜，知道自己赌对了第一步。
我跟着他穿过长长的、点着鬼火的甬道，来到了一座宏伟的大殿。大殿的装修风格，怎么说呢，就是那种典型的、暴发户式的暗黑风。巨大的白骨座椅，墙上挂着人皮地图，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大殿尽头的白骨王座上，斜倚着一个穿着暗红色长袍的男人。他长发如墨，肤色苍白，五官俊美得有些妖异。他就是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魔教教主，夜君渊。
他手中正拿着我的那本册子，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苏晚？”他的声音很好听，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但却让人无端地感到一阵寒意。
“是。”我恭敬地垂下头。
“你说，你能让本座的收入，翻一番？”他轻笑一声，似乎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你知道本座一年有多少收入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诚实地回答，“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收入，至少有一半，都进了各级堂主的口袋，而不是教主的总库。你们的打劫行动，毫无规划，效率低下，投入产出比严重失衡。你们的固定资产，比如各地的堂口，不仅没有产生效益，每年还需要总坛倒贴大量的维护费用。你们甚至，连一本清晰的账目都没有。”
我每说一句，大殿里的温度就仿佛下降一分。两旁站着的魔教高层们，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夜君渊的笑意消失了，他坐直了身体，那双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调查过我幽玄宫？”
“不需要调查，”我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任何一个管理混乱、缺乏有效监督机制的组织，都会存在这些问题。这叫，管理学。”
“管理学？”他玩味地重复着这个新奇的词汇。
“是的。”我从怀里又掏出一沓纸，上面是我用木炭画的各种图表，“这是我根据计划书，为贵教设计的全新组织架构图、财务预算表、以及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第一步，财务集权，所有堂口的收入，必须先上缴总坛，再由总坛根据预算和绩效，统一下发。第二步，产业升级，将无序的打劫，转变为有序的、可持续的商业活动。第三步，品牌建设……”
我滔滔不绝地讲了足足一刻钟，从KPI考核讲到股权激励。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像在听天书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终于，夜君渊抬了抬手，打断了我。
他看着我，沉默了良久，眼中闪烁着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光。那是一种发现了新奇玩具的兴奋，和一丝智力被挑战的欣赏。
“有点意思。”他缓缓开口，“本座的幽玄宫，的确很久没有过一本像样的账了。既然你这么能说，那本座就给你一个机会。”
他将我的那本计划书丢了下来。“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幽玄宫的账房先生。本座给你三个月的时间，就从第一步开始，把本座的账，理清楚。”
“若是理清楚了呢？”我问。
他笑了，那笑容妖异而又迷人。“理清楚了，本座就让你当圣女。”
“若是理不清呢？”
“理不清，”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语气变得冰冷刺骨，“本座就把你的皮，剥下来，做成这大殿里最新的一张地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