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97年6月19号的一个早晨......
我们生命中的任何事情都像是有人安排好的。这一年,胡小可十九岁。
这个北方的县城乌云密布,暴雨随时可能扑下来,空气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马路上两个年轻人,一边笑着,一边飞快的蹬着自行车。
“你追啊!来啊!哈哈!”
“我不是追不上你!转了弯你停下来,咱们重新开始!”
胡小可和大胖把自行车停了下来。
“大胖!我真的憋不住了,你等我一会!”他一边喊着一边跑进了一个大院。
“你快点啊,出来继续比!”大胖回头看了看胡小可,鬼笑着喊。
这是一个废弃工厂的后院,这里废弃很久了,杂草有一米多高。但对于胡小可来说,这里是熟悉的。这曾是他和他的朋友童年时经常出没的地方。当胡小可快要进入厕所的时候,他突然看到地上有一只满是灰尘的女式布鞋。这让他有些紧张,他放慢了原本急促的脚步,穿过杂草,探着头向厕所的门口看过去。
厕所的墙角躺着一个女孩,头枕在台阶上,闭着眼面无表情。胡小可本能的向后退了几步,他试着叫了一声“哎!”但那女孩却没有丝毫反应,他盯着眼前的一幕喊:“大胖快来啊!”
“来了来了!”墙外的大胖回答着。
听到大胖的回答,他才鼓起勇气又向前走了几步,抓住女孩的胳膊摇了摇:“哎!你醒醒!”这女孩不但面无血色,身后还有血迹。他瞬间觉得头皮发凉,他一边后退一边喊:“大胖!快来!这里有人……”
胡小可飞奔到大院的外面,边跑边喊:“大胖......大胖!”到了马路上一看,大胖却已经不见了。他想回去再试着叫醒那个女孩儿,但恐惧涌向全身,“她会不会死了?”
他不敢再回去叫那女孩儿,骑上自行车,冲向附近的派出所。派出所的小刘小李正在聊着最近火热的电视剧,胡小可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他张了半天嘴,才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那.....快!毛纺厂大院......有个人躺在那......”
早上八点多,刑警封锁了现场,经法医确认这女孩儿已经死亡,具体情况需要进一步确认。
一个刑警叫住了派出所的小李说:“报案人几点来的派出所?”
“不到七点半吧。”
“哪个是报案人?”
小李转过头,用手一指说:“那边那个穿灰色格子衬衫的小伙子。”
这个警员转身看了一下胡小可。远处的年轻人差不多一米七五的个子,人很瘦,皮肤黝黑,眼睛不大,平直的眉毛,短头发,看上去挺精神。
“叫什么名字?”
“胡小可。”
“干什么的?”
“高中毕业,准备去当兵。”
“嗯,配合做一下笔录,你几点发现这个人躺在这里的?你有没有尝试叫醒她?你还要说一下你碰过现场的哪些地方,仔细回忆下......”
天空的乌云还在为一场暴风雨蓄力,大风卷的树叶哗哗作响。“轰......咔......”一声声闷雷不断的在空中炸开。胡小可丝毫没有对这蓄力已久的暴风雨感到害怕,他推着自行车向家的方向走着。他从来没有如此慌乱过,一种莫名的恐惧使他无法打起精神。
推开家门,他冲进厨房拿起水瓢,舀了一大瓢水,咕咚咕咚的喝着,水顺着他的脖子流到他的胸前,流到肚子上,而他就只顾仰着头把水灌到嘴里。喝完水,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慌慌张张的把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跟父亲讲了一遍。父亲平日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他皱皱眉头,瞪大了眼睛说:“死了?警察没说她怎么死的?”
胡小可低着头,慢慢的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胡小可的妈妈傻傻地在一旁站着,半天才回过神来。上前颤颤巍巍的抓着胡小可的胳膊说:“一个孩子就这么死了?真死了吗?”她颤抖着扶着胡小可的肩膀说:“咱这县城最近是怎么了啊?前几天才......”
“前几天怎么了?”胡小可抬起头问。
“这几天都在传,前些天铁路家属院有一个女的,被**后差点被勒死!这段时间可不安生啊!可得去学校接送**妹!”
“来,过来,妈给你扫一扫霉气。”她拿了把扫炕用的小的扫帚,在他身上来回拍打,边拍边说:“唉,这是哪来的畜生,肯定不得好死!”
“妈,你放心吧,有警察抓他呢,我这几天负责去学校接送小云。”胡小可说。
“我能放心吗?**妹她们这个年龄,觉得自己是长大了,什么都懂了,我说她什么她都不听。”她叹着气又说:“现在很多学校都不敢上晚自习了!就是怕孩子们出事!”
胡小可扶着母亲在椅子上坐下,他看着母亲说:“咱家离学校这么近,你放心吧。再说我们这么小的一个县城,警察都在抓他,他怎么可能一直害人!”
母亲瞪了胡小可一眼说道:“咱们县里平时这些小案子,警察办起案来还磕磕绊绊。这种杀人犯既然敢杀人,早就不想要命了!亡命徒啊!那么好抓啊?”
“妈,知道了,咱小心点就是了。”胡小可安慰着母亲,但自己的后背却一阵阵发凉。
中午这顿午饭胡小可根本没心思吃。他无法停止回忆那个死掉的女孩的样子。简单吃了两口,就急着去大胖家,可还没出门,瓢泼大雨就倾泻而下暴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马路上雨水卷着砂石涌进水渠和下水道,很多路上积了深深的水,骑自行车通过的时候要高高的抬起双腿。
胡小可来到大胖家时他正好要出家门,大胖看到胡小可笑着说:“哈哈,上个厕所找不着我了吧?”胡小可忙跟他说:“早上我去大院里上厕所,那里死了一个女孩,后来警察都去了,法医......”
大胖听完一**坐在院子门口的台阶上,傻愣愣的说:“啊?真是死了啊?被人杀死了?”
胡小可说:“这我能骗你啊?”
大胖瞪着眼睛说“我刚才听我舅妈她们聊天,说前几天一个女的被**,后来差点被掐死。”接着他又瞪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我估计这是一个人干的,这是个流氓杀人狂!”
“好了不说这个事了,从早上到现在我魂儿都没了。”胡小可又说:“当兵之前咱们还是好好找地方玩两天吧!”
大胖点着头说:“那当然,我跟岳山和董飞一起给你写信,等你三年退伍回来,我们给你摆庆功宴!”
胡小可笑了笑:“嗯,我现在心里就是感觉发慌,走!咱们去找岳山!”
“好啊,去钓鱼吧?”大胖咧嘴笑着说。
其实胡小可根本不愿意再跟人提起早上的事,但见到岳山后,还是又跟他讲了一遍。岳山虽然也非常震惊,但他看出胡小可内心中的不安,所以故作镇定的拍了拍胡小可的肩膀说:“小可,你看到她时她已经死了,你只能报警,除了报警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嗯,但心里不知道是个啥滋味。”胡小可捂着心口说。
大胖一边吃着雪糕一边说:“岳山说的对!警察去抓人,抓到就毙了他,到时候咱们去刑场看这坏蛋的下场!”
三个人聊了一下午,太阳渐渐落山,胡小可才回到家随便吃了点东西。夜里躺在床上睡不着,刚刚睡着就觉得突然醒了过来,脑海里反复的出现着早上的画面,这些画面就像是挂在眼前的一张张照片,他每次闭上眼,这些照片就一张一张的在眼前闪过。
6月20日傍晚
“你就是刑警队长孙传宝?”一个五十岁出头的男子,突然出现在县刑警大队会议室。他个子不高有点微胖,浓眉大眼,金丝边的眼镜,老式的上海牌手表,衬衫西裤,看上去精神很好,举手投足大方得体,有着独特的气质。
孙传宝是个非常机灵的人,他虽然不认识这男人,但他瞟了一眼这位造访者身边陆续进来的人。其中发现了县长、县委书记、县公安局局长、以及市公安局局长。当即猜到来者必然是新上任没几天的市长——冯景。
“是我,是我,冯市长你好,您百忙之中还跑来了......唉,您是为了我们这的案子来的吧?我们刑警队对不住您啊!”孙传宝赶忙迎上前,伸出手握了过去。
“呵呵,嗯,是挺机灵,一下就猜出我是谁.....有点搞刑侦的嗅觉嘛!”说着话冯景笑了,大家也都跟着陪笑。
“领导们快请坐,小项,快去办公室搬几把椅子,李局您坐......县长坐。跟小刘说把队里最好的茶叶拿出来给领导们泡上。”孙传宝忙活着,他能感觉到他升官的机会来了,虽然眼下案子棘手,但没有棘手的案子也没有他表现的机会。
“行啊,小孙,你们也别忙活了,为啥来的你们队里,你也知道。我特意没有让你的各级领导通知你,我就是来看一下你们破案的这个劲头!”冯景接着又说:“案子一定要破!安定一方百姓的心呐!咱们现在是全国文明城市,最近省里又要来召开一系列工作会议,在这个时候,你们县接连有大案件发生。我在市里如坐针毡,咱们要尽快破案啊!”
市公安局局长李铁山是一个火爆脾气,他一进到刑警队就眉头紧锁,这位李局长可是丝毫没有客气。这人眼睛又大又圆,皮肤黝黑,中等身材,在警服的衬托下也可以说很干练。他看了看孙传宝说道:“小孙,你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你前两天跟我说这个611案的受害者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排查下来是什么情况?我告诉你,就是不吃不喝也要把案子抓紧时间拿下!这两起案件有很大的并案可能!凶手现在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状态,你不抓住他,他极大可能再次犯案!明白吗?”
听完冯景和李铁山的话,孙传宝已经汗上额头,他尽量的抬头挺胸说:“是的,611案受害者身上有几处利器伤,失血过多。脖子上也有勒痕,现在还没完全脱离生命危险。您刚才说的对,但并案是要有共同的疑点和证据,虽然同属**杀人案,但一起是入室盗窃,而后发现单独女性,才引发犯罪分子实施**和杀人灭口。619案应该属于纯粹的**杀人案。当然,我们也并没有排除并案的可能。”
冯景看了看李铁山说:“老李啊,你们市局的同志们能抽开身的话,是不是来支持一下这边的案子啊?”
孙传宝立刻说:“冯市长,我们人手够,李局长他们更缺人手,这案子我肯定拿下!我立军令状!”
李铁山对着冯景点了点头说:“嗯,好!小孙,冯市长要的就是你这个劲头!冯市长,不瞒您说,现在咱们市总体来说还是比较缺少警力的。这样,小孙这里有什么情况我及时跟他沟通,这次我大力协助!”
这几位孙传宝的领导,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展开了讨论。孙传宝哪有心思听这些他早就想到过的问题,他一心在想:无论是案发地周边走访,还是各个线索的排查,都没能让案件有实质性的进展。也有人说曾经看到可疑的陌生人,但几个人说的形象和脚印又对不上。走访下来感觉可疑的人,后来就再也没在其他地方出现,如果出现了抓到刑警队一审,就简单了。难道这家伙狡猾的给我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那,可就大海捞不到针了......
“好了,好了,大家先听我说。我们的一些建议,要落到实处还是有一定难度的。我相信既然孙队长有信心,咱们就不愁案子攻克不下来。这样吧小孙,三天后我让李局长亲自来听你的案情进展!等有了些眉目,我们再进一步讨论。”冯景站着说完这番话,走出了刑警队。除了刑警队的同事,其他领导们也都相继离开了。
这一夜孙传宝是没法睡了,从警快二十年了,这两桩案子是最棘手的。当然,没当队长之前也没有今天这么大的压力。凌晨三点多他还在床上思来想去“611案有人说看到有黑影从三楼往下爬,受害人若是醒来,她是否看清了罪犯的体貌特征呢?并案先不去考虑,但619案的线索更是微乎其微。两个晨练的老人看到过一个大概一米七的男子,在案发现场转悠过......穿黑色衣服。这跟另外走访下来的,卖早餐夫妻对不上,卖早餐夫妻说有个可疑男子是至少一米七五,如果卖早餐夫妻说的体型正确,那么这个人所穿的黑布鞋的脚印,现场是绝对没有的。现场除了胡小可的鞋印,另外查下来都是运动鞋!
6月21日
孙传宝几乎一夜没睡,早早的在会议室坐着。他喝了一口浓茶喊着:“大刘,把你那根破油条给我收起来!运生你们几个,昨天晚上蹲守各点,有什么新情况?”
许运生是孙传宝最得力的干将,他从6月11到今天,每天睡眠都不到四小时。许运生看了看大刘小项和几个同事说:“611案肯定不是仇杀,调查下来死者的前夫一直在外地,死者为人和善,跟别人没有经济纠纷,也没情感上的矛盾。619案更是典型的**杀人案,走访下来的情况基本也都清楚了,有几个在附近晨练的人都说,在案发时间没听见过有人叫喊。死者是高三学生,不可能跟人有这种要她性命的矛盾。”许运生又看了看发呆的孙传宝说:“孙队,您再看看这些照片......”
此刻的孙传宝无法进入大家介绍的案情中,这些看似疑点的疑点,这些看似线索的线索,让他感觉自己更像是一只无头苍蝇,他眉头紧锁,站起来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卖早餐的夫妻说的鬼鬼祟祟的人,只要跟体貌特征有跟他相近的,那天在案发附近所有能打听到的可疑的人,身材相近的,就要盘问清楚,凡是吱吱唔唔表现紧张,回忆不清案发时自己在干什么的,全部带回来讯问!”
许运生眼睛不眨的看着孙传宝,听完孙传宝的话,他慢慢的说:“孙队,这样工作量太大了,我们人力有限......”
“那你说怎么办?让你来当这个队长!你说吧!”孙传宝叫喊着。
“我......我……”许运生低下了头。
“我再说一遍!现在除了这对夫妻看到的可疑的619案的嫌疑人,我们还有走访下来还有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的体貌特征大家都知道了吧?都给我记好!今天全天便衣去走访!一家一户的给我排查!把可疑的!外来没户口的!有过犯罪前科的!尤其是**犯出狱的!都给我排查出来!你们也不要回家睡觉了!晚上在嫌疑人有可能逃窜的地方蹲守排查!汽车站、火车站、跟铁路派出所联系好,让他们协助一下。确保离开赤水县的人都查清楚,就是把赤水给我做成笼子!”孙传宝叫喊着,似乎装了扩音器。
不到22个小时,在孙传宝的号令下,派出所配合刑警队共抓获了三十七个可疑的人。这个小县城的审讯室早就不够用了,办公室里坐着好多社会上称他们是“地痞流氓”的人,警察都在跟他们聊着,一边聊一边记录。这景象,从有了这个刑警队到今天还是第一次出现。
审讯室时不时传出打骂声,这时在办公室讯问“地痞流氓”的警察就会提高些声音,“不说实话可没好果子吃!你想好了再说!”
“我说刘警官,我确实偷过几回东西,可你们这么大的案子我哪敢......”
“我跟阮三他们一直打麻将!我就没出屋!”
“那天我老婆说怀孕了,我跟他去医院,你去第二医院问医生!”
“你说实话了吗?你表哥也不是什么好人!我连他一块都抓回来你信吗?”
“真的!我比窦娥都冤啊!那次打架没我啊?”
“6月19号你是穿的这件衣服吗?”
“大哥......再给我根烟......”
“你给我坐老实点!谁是你大哥?”
“你们没凭没据凭什么抓我?叫你们孙队!我认识他!”
“......”
刑警队里彻底乱了套,二十几个社会“不良分子”齐聚在刑警队办公室。多年后,许运生回忆起这一幕仍然无奈的摇着头。
审讯对案件来说毫无进展,三十七个人中竟然无一与619案的作案时间能匹配上。孙传宝坐在门卫室抽着烟,在他身边的是一筹莫展的许运生。
“运生啊,嫌疑人我心中是有啦......”
“啊?孙队!”
“报案人是凶手的案件,也是经常有的。”孙传宝吞吐着烟雾。
“那个小伙子!孙队!这个我也考虑过,只是......”
“只是什么?你想说他不像杀人犯吗?”
“我看不大可能啊,咱们也问过他……”
“这个不是靠你看的,是靠审的。”孙传宝再次打断他。
其实孙传宝一直想抓胡小可来审一审,他是在想应该怎么审。他又说:“运生啊,我想来想去,胡小可的疑点不少,虽然他这两天看似正常。可他去找了他的同学陈大鹏,他的笔录上说,他本来是跟陈大鹏一起在大院外面的。但陈大鹏没有等他就先走了,这就是疑点,他想告诉别人他没有作案时间,随后去找朋友串供!运生,你盯住胡小可,今晚带他回来审一下。”
许运生点点头,又说:“那么接下来的排查重点......”
“排查工作继续啊!该蹲点蹲点!该排查排查!这些工作必须啊!这不影响审胡小可!先安排人去找陈大鹏做一下笔录!”孙传宝激动的说。
“明白!我马上派人去!”
对大胖的审讯开始了,他非常紧张,他这是第一次被警察问话。
女警察拿着一个笔记本和笔说道:“问你几个问题,前天早上你六点在干嘛?”
“六点......六点本来想去网鱼的。”
“网鱼?跟谁?”
“跟我朋友胡小可。”
“去哪网鱼?你们几点出发的?”
“就南泥山脚下那边的小河道里,五点就到了。”
“七点左右,你跟胡小可路过毛纺厂大院?”
“是的。”
“为什么这么早就回家了?你们网鱼的时候看到过什么人么?”
“没看到,我早上饿了想回去吃饭了。”
“饿了?你从家出发去网鱼难道没吃饭?”
“吃了吃了,但后来又饿了,哦对,主要是要下大雨了,就想回家了。”
“你为什么没跟胡小可一起去毛纺厂大院?”
“我不想撒尿.....另外,还想逗一下他。”
“那你几点离开大院门口的?”
“这我可记不清楚了......我回家没看时间,您刚问我是不是七点左右,我也只能说个大概。”
女警官看了看大胖说:“好,在这签字按个手印。”
一大早胡小可的妈妈就在缝纫机前做鞋垫,嘴里念叨着:“小可,跟同寝室的战友一定要处好关系,这几双鞋垫一人一副送给他们。”
“我知道了,妈,你别缝了,你眼睛不好,我把我那双垫上就行了,又不知道战友多大脚。”
“傻孩子,妈给你缝的都大,他们比量自己的脚,然后剪个边就好了。东北那边可冷,鞋底不够厚,脚冻伤了就是一辈子的事。”
“妈,到了冬天,我哥在室外的时候,那都是要跑步要训练的,哪有时间冻脚啊?”胡小可的妹妹总认为妈妈偏心哥哥,她嘟着嘴又说:“再说了,你这些鞋垫是让我哥都垫上,别冻着脚啊?还是让我哥向雷**学习,都送给战友啊?那么多战友你不给谁都不合适啊……”
胡母摇着头笑着:“小云啊,你这伶牙俐齿的,也不知道像谁?你们老胡家没见谁嘴跟你这么灵巧。你爸爸有你这张嘴,那恐怕早就要下海做大买卖,不用咱们开这个小卖店,天天卖这些柴米油盐了。”
小云笑着说:“我爸要是下海做大买卖,你能放他走?我才不信你舍得呢!不怕我爸赚了大钱不回来了啊?嘿嘿嘿....”
胡小可在边上陪父亲下象棋,他抬头凶了小云一眼:“外面看店去,别没大没小的。”
小云朝着哥哥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到前厅去了。这是一个套间的平房,小副食店临街算是一个铺面,穿过副食店向里面走,可以进到后面的厨房和正房,后面是一个小院子,院子里种了一些蔬菜。后院还有个门,可以通到胡同里面。胡小可的父亲是一位非常老实的下岗工人,母亲也是一名下岗工人。虽不富裕,但一直有属于自己家的幸福。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妈妈已经在灶台前忙活了。胡小可母亲做菜的手艺,只要吃过人都会称赞的,即使是家里清贫的时候,一家人也能吃到很美味的菜肴。今天的一桌菜很快就齐了,四凉四热。四个人都围坐在桌前,菜的香味儿扑鼻而来,闻起来让人止不住咽口水。小可妈妈端起了酒杯说:“每次啊,让你爸说两句他都不说。你爸爸这人憨厚老实半辈子,就是你哥和你出生的时候,他一直说啊笑啊,也像是个孩子,平时想让他跟你说句话都难。今天咱们是吃两顿饭,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现在你看,刚过五点。以前这样吃饭是为了节省粮食,今天啊,是为了让你们留着肚子,多吃点你们爱吃的菜。要不是**妹过生日,咱可不敢这么大鱼大肉的吃!”
“妈,知道你用心良苦,您讲完了吗?你别攥着了,快发筷子吧,一会菜凉了。”胡小云柔声细语的说。
“我没讲完!”她轻轻瞪了一下眼又说:“那天你哥过生日,哎呀你说岳山和董飞他们几个人,乱来乱去,弄的我就没讲好。你哥是为了给咱家减轻负担,才争着要去当兵的。以后就供你这一个大学苗子,这样一来你爸我俩负担是轻了,但心里替你哥委屈啊,多好的成绩......这胡同里的大叔大妈,爷爷奶奶,都说你哥不读书可惜,说咱家困难的话就都借点钱给咱......”说到这里小可母亲不由得眼圈红了。
“妈,咱不说这个了,妹妹成绩比我好,我去当兵也是一种锻炼,男孩子嘛,出路多啦!”
“好了,好了,把筷子给孩子吧,都饿了,边吃边说。”坐在桌上的父亲终于说话了。
妈妈瞪了一眼爸爸说:“就你知道疼他们,你是老好人,行啦,给小云也倒点啤酒咱们干杯。”
一家人一边吃一边聊着,胡小云看着哥哥说:“哥,等我放假了咱们去放风筝吧?记得那年小山哥我们去放风筝吗?”
“那么多次呢,你说哪一次?”
“就是妈不让我去的那次,我在院子里哭了半个多小时!”
“嗯,当然记得,后来你们的风筝被挂在树上了。”
“对啊对啊,你上树拿风筝把裤裆刮开了,那次是我跟妈告的状。后来妈打你,我又后悔了。”小云对小可做了个鬼脸。
胡小可摇着头说:“我当然知道是你告的状,除了你还能是谁,所以我才不愿意带你玩!”
“哼,后来还是小山哥他们过来找你的时候,把我一起带出去玩的呢!小气鬼!”
“带你出去玩,你还告我的状?妈那次打的我疼的几天不敢坐。”
小云咯咯地笑着:“把你**打开花,叫你淘气......”
妈妈笑着看着兄妹俩说:“唉,一转眼你们都这么大了,我跟你爸的辛苦都没白费。你哥去当兵,小云考大学,等你们一个在部队复员了,一个大学毕业了,我们俩就开始要享福咯。”
胡小云也笑着说:“妈,让我哥给你买一套大房子!”
“哦,弄了半天供你上了大学,还是你哥给我们出钱买房子啊?”母亲微笑着说。
“是啊,我哥给你买房子,我就给你装修配家电啊!”小云仰着头说。
小可看着妹妹:“好!咱们一言为定,你给妈买六十寸的大彩电。”
小云笑着说:“哪有那么大号的彩电啊?要是真有的话,就是一百寸的我也给妈买。”
妈妈笑着说:“他爸啊,那你就不嫌看不清喽。你们小的时候家里买不起电视,还要去隔壁邻居家看。后来咱家这个小电视,还费了好大劲儿才买上的呢。”
胡小云点头笑着说:“对,那时候去刘大爷家看电视,围了好多人,我哥挤不进去就爬到树上看,结果那个武侠片里的坏人一扔飞镖,我哥看的太入迷了,他用力一躲飞镖,从树上掉下来了。”
“哈哈哈......”一家人欢笑着。
“我好不容易给你排了一个最前排的位置,人家给你三块糖就把位置换走了,你吃完糖没了位置,躲在后面哭,你嘴馋耽误事。”胡小可笑着说。
妈妈一直笑着:“快吃菜,多吃鱼,把鱼头给小云吃,吃鱼头聪明,考一个好大学!”
这是一个宁静的夜晚,透过玻璃是一盏暖暖的灯,还有一家人独享的幸福画面。如果你路过那,你会禁不住羡慕的朝窗子里看。
但此时一直盯在这里的,是刑警队的几个警员。
在刑警队里吃好饭,许运生赶到了,看着守在正门的两名警员说:“有什么情况?”
“啥情况都没有,一家人庆祝生日呢。”
“哦,后门把好了吗?”
“嗯,有人在!”
“好的,你跟我进去。”许运生低声说。
许运生跟一名警员走进后屋,那名警员先亮出了证件:“你好,我们是县刑警队的,你是胡小可吧?”
“是我,这位许警官我见过,那天我去做过笔录。”胡小可站起身来说。
许运生笑了笑:“是的,我们还是需要你到我们队里,再配合我们再了解一下情况,希望你配合一下。”
小可妈妈站起来说:“你们坐下来喝点茶,也让他吃完饭吧?今天她妹妹过生日。”
许运生摆了摆手,“不了,大姐,案子很重大,情况也是比较紧急。”
小可顺手拿起外套:“不用了妈,我吃好了,这事情不能耽误了。”说着话,胡小可跟许运生走出了屋子。小可爸妈和妹妹三人一直走到店门外,看着胡小可跟两名警官向黑夜的深处走去。
小可一走,一家三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说什么。小可的母亲说:“小云快吃饭吧,等你哥当兵走之前,我再好好给你们做一顿大餐。”
孙传宝坐在刑警队等两个人,一个是许运生带着胡小可回来。一个是项东他们带那个据说是跟胡小可身材差不多,但穿运动鞋的一个嫌疑人。现在最可疑的就是他们俩,身材差不多,都是深色衣服,而且具备穿运动鞋的特征。他刚沏好茶正准备喝,项东进来了,垂头丧气的站在孙传宝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孙传宝抬头看了看他说:“什么情况?”
项东看了看孙传宝说:“队长,找不到,那个人再没出现过。给那卖早餐的夫妻俩看胡小可的照片,他们说好像不是,就坚持说没见到长什么样子,只看到身形。”
胡小可跟着许运生和几个刑警队的警员来到了刑警队。刑警队里很冷,似乎每个角落都散发着凉气。他觉得浑身不自在,感觉就像一个地下室一样。进到一个房间后,他左边站了一名警员,对面坐着一个人。胡小可看了看对面的人,这个人他没见过。短头发,大眼睛,脸有些胖,上面布满了坑坑包包,在灯光的照射下尤其明显,眉毛两侧略有些上翘,这个人正是孙传宝。许运生坐在了孙传宝的旁边,孙传宝先说道:“胡小可,你报案那天穿的衣服是这件吗?”
“嗯,是的。”
“鞋呢?”孙传宝又问。
“嗯,就是穿的这双鞋”
“好的,把衣服和鞋给你换一下,我们做个检验。”
胡小可有些紧张,他皱了一下眉头:“检验我的衣服?”
孙传宝笑了笑:“你不用紧张,这都是正常流程。”
一名警员拿了一双拖鞋和一件衣服,胡小可换上了。
孙传宝点了支烟说:“你当时说,跟你一起到大院门口的还有你一个朋友?叫陈大鹏吧?”
胡小可说:“是的,我们一起骑车到工厂大院门口,我想进去小便。他本来说在外面等我的,可后来跟我开玩笑跑回家了。”
“嗯,事情发生以后你见过陈大鹏吗?”
“见过,我当天就问他跑去哪里了,也跟他讲了发生事情。”
“呵呵,那就是说我们问陈大鹏,他跟你的说法肯定是一致的了。”
“那肯定,就是这么回事。”
“那我问你,你们那天是去网鱼的是吧?”
“是啊。”
“你在上次的笔录上说,你们是因为看到要下大雨才回家的?”
“对,去了没一会就感觉要下雨。”
“那是你要求回家的吗?”
“是的。”
“哦?可陈大鹏的笔录中说......是因为他饿了想回家吃饭。”
“他可能确实饿了,但我觉得下雨才是主要原因。”
这时拿走胡小可衣服和鞋的警员进来,他在孙传宝的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孙传宝又小声的交代了他几句。
“小胡啊,你再仔细想想那天的所有经过,自己在这坐着再想想。”说完孙传宝跟许运生起身要离开。
胡小可感觉到了不对劲,最明显的是孙传宝的态度,这并不是让他配合调查的态度。他紧盯着孙传宝说:“你们不会怀疑我吧?我所说的都是当天的真实情况!”
孙传宝并没有理会胡小可,他跟许运生离开了房间。许运生问道:“孙队,怎么样?”
孙传宝表情严肃的说:“他衣服的袖口,和鞋底有少量的血迹,我让他们去化验看看是否跟死者血样一致。”
许运生皱了下眉头说:“即使血样可以匹配,也不能代表是胡小可做的案啊?他之前说到过抓着女孩试图叫醒她,这样一来沾染血迹......”
孙传宝狠狠地看了许运生一眼:“这个难道我不知道吗?”
两个人来到了会议室,大概两个多小时后,刚才的那名警员急匆匆走了进来说:“孙队,跟死者配得上!”
孙传宝猛的站了起来:“继续审!”
凌晨一点多,小可的父亲急匆匆的来到了刑警队,吃好饭他跟小可的母亲都没能睡着觉,一开始说不锁门等小可回来,看电视直到深夜也不见人回来。他一会起身走到街口,一会又走回来,一会又去街口张望,后来他干脆跟小可的妈妈说,“你在家休息一会,把门锁了吧,我去看看。”
门口值班的跟他说:“人你肯定是见不到,你愿意等,在里边那个长椅上等吧!”
凌晨三点多,他隐约听到走廊里的房有桌椅碰撞的声音。他站起来走向面前的一道铁门,但只能看到一个长长的走廊,还能隐约听见里面的房间里传来的喊声,他心里在想:也不知道小可是不是快要把经过说清楚了,这孩子心实,不尽到最大努力把事情交代好,他会觉得愧疚。
胡小可撕心裂肺的叫喊着,这种疼痛是他没经历过的。但他的喊声几乎只有他自己能听到,他的头上戴了一个全封闭的摩托车头盔。他感觉他的脚趾已经没有知觉了,伴随着脚趾的麻木,还有一阵阵电流穿过身体的刺痛,他每次受到电击后都几乎昏死过去。
“拉他起来!”孙传宝把袖子撸了起来,又说道:“小胡,骨头硬的我见多了!你挺着也没用的,最后都一样!把事情都说明白,我就不让你受这份罪!”
胡小可无法站稳,他的两只手被灰色的胶带缠在背后。他看了看在场的四个人,两个人按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坐在椅子上。其中一个按着胡小可的,是刑警队的大刘,他凑近摘下胡小可头上的头盔。假装对着胡小可挤了挤眼睛说:“孙队长从来说话算话,别在吃这苦头了,有人看到你在大院附近瞎转悠了。”
小可的头一下沉了下去,他鼻子发酸,眼睛和整个脸都是红的,他拼尽全力的摇着头,用近乎于蚊子的声音,嗡嗡的说:“我看到她后......我就去报警....”
“大刘!别跟他废话!”孙传宝怒吼道。
这次小可迎来的又是一顿胶皮警棍。另外一个在场警员是项东,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孙传宝在气头上,要是惯犯,今天这顿打比这还要狠。一直到早上六点,审讯室门外有人敲门。大刘打开门,外面的警员说:“孙队,这个胡小可他爸凌晨两点多就来了,等到现在......”大刘恶狠狠的说:“叫他回去!他儿子不交代清楚就回不去了!”
此时的孙传宝到反而平静了一些,他走到胡小可面前点了支烟:“小胡,你不配合是吧?那你就在这坐着想吧。”孙传宝开门准备离开审讯室,临走前他又回头对许运生说:“都休息休息吧,换人看着,一分钟也别让他睡!”
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孙传宝把大刘叫出来说:“不要再打他了!用电!外伤太多不行!”
“明白!”大刘撸着袖子,一边点头。
孙传宝又叫来了许运生,他用一种很严厉的眼神看着许运生说道:“运生啊,你跟了我不是一天两天了,想当初没有我,你现在很有可能在烧锅炉吧?”
“孙队,我心里一直感激这份恩情。”
“嗯,知道感恩就是好同志!这两起案子太棘手了,你看看,市长都来了!你现在不尽力,那还等到什么时候?”
“孙队,我......我知道......”
“你也看到这种状况了,审讯时机也很重要!我们不能耽误了审胡小可。”孙传宝点了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又说:“现实情况是他嫌疑最大嘛!”
许运生高声回答:“明白!”
孙传宝又笑了笑:“呵呵......运生啊,这个副队长的位置也是空缺了一段时间了......”
小可的父亲六神无主的跑回家,到了家里的小店门口,他一把扶住小店的门,只觉得头晕眼花,一头栽倒在小店的地上。小可妈妈一看立刻慌了神:“老胡!怎么回事啊?你没事吧?”
“小可,小可让他们扣下了!”
“啊?”小可妈妈也瘫坐在地上。好一会,回了回神直奔大胖家去了。刚出门没多远大胖迎面走过来了,跟他一起的还有岳山。小可妈妈看到大胖眼泪就流下来了,她哭着说:“岳山!大胖!小可被扣在刑警队了,大胖你快去给他作证吧!”
岳山双手扶着小可妈妈,说道:“沈阿姨你别急,我跟大胖马上去,你先回去吧。让大胖过去说清楚了就好了。”
岳山跟大胖并不知道胡小可被带走,知情后也都慌了神,他们又找到董飞,三人到了刑警队。
“你们什么事?”
岳山说:“我们的朋友被扣在这里,应该是因为前几天纺织厂大院里的案子。但我们能证明当时他都在干什么,他只是看到犯罪现场报了警。”
大胖也抢着说:“我跟他一直在一起的,我能给他作证!”
民警抬头看了看他们:“我们办案有我们的流程,需要的时候会去找你,该走的流程没走完,现在你找到这来没用。”
董飞脾气急,站在一旁说:“你们把报警的人扣在这里,以后谁还敢报警,谁报警谁倒霉?”
岳山拉了董飞一把,跟大胖他俩说:“别急,先等等看。”
董飞跟刑警队的门卫吵了起来,被岳山拉走了。岳山知道在这等也无济于事,三个人就一起到了胡小可家里。胡小可的母亲一会哭,一会闹着要去刑警队接小可。岳山他们三个人陪着胡小可的妈妈爸爸,一天一夜,大家都煎熬着每一分一秒。算算时间,从带走小可到现在已经超过了四十八小时。小可的妈妈跑到刑警队门口等着,她无助的守在刑警队大门口,每一个从刑警队走出来的人,她都跑上前去语无伦次的问东问西。
“同志你好……你看到我儿子了吗?他这么高,他本来是去报警的,现在……”
“你好同志,你们这里的领导在哪?我儿子被你们扣在这……”
“你们抓到杀人犯了吗?”
这个母亲始终掉着眼泪,女儿在身边陪着她,不断的劝着,但这也无法减少她内心的无助和恐慌。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审讯室走出来一个警员,他来到办公室对孙传宝说:“孙队,有松口的意思了!”
孙传宝嘴角撇了撇:“哼哼,跟我玩骨头硬?”
胡小可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抬起头,他看了看坐在面前的孙传宝低声说:“既然你们非说我杀人了,我认了。按照你们说的定我的罪吧,我跟你们无冤无仇,何必这样折磨我?”
孙传宝手里掐着烟:“胡小可我告诉你,说不出整个作案过程我还有你好受的!现在想喝水想上厕所我都批准,回来以后给我如实交代!”
胡小可万念俱灰,他实在熬不住了。两天来他滴水米未进,再反复遭到电击的过程中,大小便早就已经失禁了。他能坚持这两天也可能不是因为怕死,他到现在才放弃,是因为放心不下家中的母亲。他不敢想象他认罪以后,母亲看到他的样子。更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真的冤死后,父母亲又怎么过剩下的半辈子。但肉体上的折磨让他的精神彻底崩溃,在这种反复的折磨中,他情愿可以痛快的一死。
案件告破,孙传宝电话通知了所有能联系到的领导,该上报的上报。对他来说还有个喜讯,611案受害者活过来了,这个小县城的“连环杀人案”也就消失了。等她身体有好转,让她指认罪犯是否是胡小可。他的官运马上就来了,他得意洋洋的在家里一口口的喝着白酒,媳妇边往桌上端菜边说:“你说这人胆子也够大的,自己做的案还敢去报警?”
孙传宝头也不抬:“为了迷惑警方的侦破思路!这种小伎俩!”他现在更多的是想着自己的官运,他知道这次肯定给李局长和冯市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现在就想着离开这个县城,到市里去上任,每年都可以大包小包的回来探亲,想到这里会忍不住端着酒杯笑起来。
几天后许运生拿着胡小可的照片到了医院,611案受害者在许运生给她看过胡小可照片后,坚定的否认了,她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微微睁着眼说:“肯定不是这个人,这个看上去还是个孩子......”等受害者身体又恢复了两天,许运生陆续问了些问题,得到了一些关于611案的线索。611案受害者叫“许丹”她陆续向许运生讲述了当晚的情况,许丹的家住在机务段职工家属楼的二楼。6月11日晚上,她熟睡中突然感觉有一双手在她胸前乱摸,当她惊醒时嘴被人捂住,挣扎无果,她最终被**了。极度害怕的许丹并没敢喊叫,可当她发现凶手拿出一把刀子的时候她大喊了“救命”。凶手对着她刺了几刀,她一直大声喊着闪躲,于是对方将刀扔在地上,掐住了她的脖子。后来她昏厥过去,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其实许丹能捡回一条命,是她的邻居救了她。邻居万芳芳跟她是很好的朋友,两人好的像亲姐妹,那天在她大喊救命的时候,恰巧万芳芳的丈夫到单位接万芳芳夜班回家。两人正在开门的时候听到隔壁大喊“救命”于是万芳芳的丈夫果断的踢门,这才吓的凶手跳窗而逃。
这虽然无法帮助看守所中的胡小可,但此时他心里还是充满了希望的。他认为事情会水落石出,毕竟他不是真正的凶手,这段时间警察应该还是会抓到真正的凶手,他只是希望这一刻来的快一点。他反复的回想着那天和大胖在一起的情节,希望这能帮助他最终洗脱冤屈。在看守所的日子里,他一直刻意的去想真相大白后的日子,到新兵连里,跟那些年轻的,富有活力的战友一起训练。幻想着自己穿上军装在武警大院里站岗,想着这些,他才能慢慢的入睡。
看守所里的菜都是用白水煮的,馒头总是一股馊味。可胡小可并不怕这些苦,因为在精神上他的世界还是在监狱外面的。每次看守所“放风”的时候,他的眼睛都看着天空。他非常希望有鸟飞过,最好是大一点的鸟,你可以看到它们很慢的,悠闲的挥动着翅膀,这样可以让他的心保持对自由生活的向往,也能让他相信自己终会回到高墙外的美好中。
但现实往往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法院开庭审理胡小可**杀人案,奇怪的是双方家人都没有出现在法庭上。胡小可表面看上去很平静,就在宣读对他的判决的时候,他狠狠地低下头,闭上了眼睛。
“犯罪嫌疑人胡小可,经本庭审理,被控告**罪;故意杀人罪成立。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个月后,胡小可的上诉被省高院被驳回,维持原判。
胡小可的双手双脚被麻绳捆绑着,麻绳的中间有一定的长度,但他走起路来依然是摇摇晃晃,他的脚腕全是伤,身旁两名法警用手臂夹着他,他今天要被执行枪决了,从看守所把他带出来的时候他看到了母亲。
三个月过去了,他第一次见到了母亲。他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妹妹的生日宴上,停留在路灯下,停留在他回望家人的那一刻。随着心窝一阵灼烧般的刺痛,泪水涌出眼眶。他哭着大喊:“妈!......妈!我是冤枉的!我是被冤枉了!我不是杀人犯!妈......”他声嘶力竭的喊着,泪水模糊了双眼,此刻他双手被绑在身后,无法用手抹去泪水,他拼命摇着头,想甩开泪水看清母亲,但眼泪又不断的涌出来。胡小可拼命的摇着头,大喊着:“妈!我是冤枉的!”
胡小可的母亲泣不成声,此刻,她竟然无法上前抚摸一下自己儿子。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跟胡小云哭成一团,“小可啊!我的儿子啊!叫我怎么活啊......”话还没说完一句,就昏死过去了。
胡小可挣扎着,哭着,眼睛一刻都没有离开父母。被架上车前他看到了父亲,父亲扶着昏迷的母亲,左右晃了晃,栽倒在地上。
胡小可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爸......!妈!快送他们去医院!岳山!董飞!快送他们去医院!小云.....照顾好爸妈!”他一边喊一边使出浑身力气继续挣扎着,朝昏倒的妈妈和爸爸的方向。但被紧紧扣住肘关节的他根本无法挣脱,他挣扎着,被架上一辆军用的绿色货车。
岳山连忙抱起小可的父亲:“胡叔叔!叔叔!董飞快,跟大胖送叔叔去医院!”人群中的一个热心人,上前掐住小云母亲的人中,好一会,她才醒了过来。母亲此刻就躺在小云怀里,两个人都无力的瘫坐在地上,不断的哽咽着。
董飞跟大胖扶着胡小可的爸爸,他看着在旁边愣神的岳山说:“我们去医院?你呢?”
“我要去陪小可!你们把叔叔送到医院,然后到北梁山来!”岳山的眼泪一直在眼圈里打转,他觉得胸口像是有火要喷出来,这使得他只能一直不停的用力吞咽口水。
行刑的场地在一片林地中央,树林的周围有一圈武警持枪站岗,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坑,足足有六七米深,坑里长满了草,草地上还有一片片白色的蘑菇。大坑的边缘又是一圈站岗的武警,很多人挤在外面围观。大坑最高的一面土崖下插了十几个小白旗,每个犯人左右有两名武警搀扶着,他们依次把犯人押到白旗左侧跪下,整齐的一排犯人面对着土崖。岳山挤过人群,看到这排犯人跪在大坑里,他沿着大坑的边缘绕过去,在高处尽量靠近这些犯人,靠近胡小可。
一排武警已经准备就位,他们的每一把枪都对准了犯人的后脑。当然,还有胡小可,他跪在最靠边的位置,此时他脸上的表情出奇的平静。当最左边拿小黄旗的武警举起小黄旗的同时,搀扶犯人的武警后撤三步离开犯人......
如果很仔细的看,可以发现几个犯人的身体是颤抖的,似乎是腿带动着身体,也似乎是身体带动着腿。这种不由自主的颤抖让人怜悯,而这场面则令人生畏。
“小可!你是被冤枉的!你点点头告诉我!”岳山突然大声的喊着,此刻的他脸上满是泪水。其实胡小可从看守所刚出来的时候,他一直喊自己是被冤枉的,岳山也听到了,但此时他还要小可再次肯定的告诉他。
两名武警冲向岳山,拉扯着,岳山挣扎着:“小可!你点点头!你是被冤枉的!我不会让你死的不明不白!”围观的人都把头转过来看向岳山,只有准备行刑的武警,一动不动的端着枪。
胡小可跪在那里,抬头看着岳山,眼睛含着泪水,用力的向岳山点了点头。
“啪......!”齐刷刷的只有一声枪响,那枪声清脆响亮,站在几百米外都能听得清。岳山的耳边一直在响,即使枪声结束了很久。他仰面躺在草地上,感觉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无法站起来。自己的所有快乐,仿佛都随着这声枪响结束在这片树林里。
一朵朵白色的小蘑菇,挺立在草丛中,颜色白的纯洁可爱。有几朵被飞溅过来的血染红,血从蘑菇盖上一滴滴的落下,可惜这里是死刑犯行刑的场地,否则这儿是多么美丽而浪漫的地方。后来岳山才知道,在这里成为行刑场地之前,从没有生长过蘑菇。
在小可的葬礼上,赵奶奶、周爷爷、李大娘,和胡同里的叔叔阿姨都围在小可一家人的身边。小可的母亲面无表情,她沉默着,抱着胡小可的遗像。脑海里闪现着小可在她怀里张着嘴学着叫妈妈,拉着她的手蹒跚的在院子里转,背上书包在学校门口向她挥手......她红着眼睛走到院子里,慢慢的跪在院子中央,任凭几个邻居怎么拉她,她都仰头直直的盯着天空。终于,两行泪水从她脸颊流了下来,她张开的嘴颤抖着,“为什么?我做了什么孽?你要这样,你要这样对我?”
那一年的春节,小可的家里没有贴对联,门上应该贴“福”字的位置,贴着四张方形的白纸,用毛笔写着四个红字,“沉冤待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