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费的“开小灶”持续了一周。
乔奈的游泳技术突飞猛进。
她已经可以磕磕巴巴地独立游上十来米了，虽然姿势依旧丑得像一只扑腾的青蛙，但至少不会再像秤砣一样往下沉了。
而她和闻屿之间的关系，也在这种高强度的二人训练中，发生着微妙的变化。
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冷冰冰的教练。
他会在她呛水时，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递上毛巾。
他会在她因为动作做不到位而沮丧时，用他那惯有的、没什么情绪的语调说一句“已经比昨天好多了”。
他甚至会记得她不喝带气的饮料，每次都提前为她准备好一瓶常温的矿泉水。
最重要的是，补课结束后，他开始开车送她回家。
潜湾体育中心离乔奈的公寓有七八公里路，坐地铁需要转线，很麻烦。
第一次，闻屿说“不顺路，但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第二次，他说“反正我也要回家”。
第三次，他什么都没说，直接在停车场等她，仿佛这已经成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闻屿开的是一辆很低调的黑色SUV，车里收拾得一干二净，和他的人一样，透着一股冷淡的秩序感。
车里通常只放着舒缓的纯音乐。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音乐在狭小的空间里静静流淌。
乔奈总是扭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假装在欣赏夜色。但实际上，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身边的男人身上。
她能看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她能闻到他身上干净清爽的味道。
她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
这些细枝末节，像一根根羽毛，不断地搔刮着她的心。
她的“暧昧雷达”，已经彻底躺平了。
指数稳稳地停在85%，每天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发出幸福的、满足的嗡嗡声。
她想，这应该……就是喜欢了吧。
虽然他从没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出格的举动。
但这些日复一日的特殊对待，这些心照不宣的默契，难道还不够说明问题吗？
乔奈甚至开始偷偷地计划，等到自己学会游泳的那一天，一定要找个机会，向他表白。
她连开场白都想好了。
“闻教练，谢谢你教会我游泳。为了表示感谢，我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在泳池之外的地方，也做我的……教练？”
嗯，不错。含蓄，又有那么点小挑逗。
乔奈沉浸在自己的粉红泡泡里，连走路都开始带风。
这天，她提前半小时到了游泳馆。
她想早点下水自己先练习一下，给闻屿一个惊喜。
路过教练休息室时，她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谈笑声。
门没有关严，留着一道缝。
“哎，你们说，闻屿最近是不是谈恋爱了？”一个年轻教练的声音。
“怎么可能？那座冰山会谈恋爱？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
“真的！我好几次看到他晚上开车送那个叫乔奈的学员回家。而且还天天留下来给她开小灶，这不明摆着吗？”
乔奈的心，咯噔一下。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贴着墙根，听得更仔细了。
“得了吧你，别瞎猜了。”一个听起来年纪稍长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点教训的口吻，“你以为小闻总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馆的口碑。”
“口碑？”
“废话！你新来的不知道，闻屿是谁？他可是咱们‘潜湾体育’的少东家！他爸，闻董，对咱们这第一家旗舰店的客户评价看得比命都重！前阵子就因为有个学员投诉，闻董直接把那个教练给开了。”
“**！真的假的？他居然是少东家？”
“那还有假！闻董说了，让他从基层干起，就是为了让他知道服务行业的不容易。你想想，这个乔奈，学了快十节课了还跟个旱鸭子似的，这要是传出去，不是砸咱们金牌教练的招牌吗？小闻总这哪是在追女孩，这分明是在拼命维护他家的产业，刷五星好评呢！”
“我去，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铁树开花了呢。搞半天是为了KPI啊。”
“所以说你们年轻人，图样图森破！”
后面的话，乔奈已经听不清了。
“少东家”。
“为了口碑”。
“刷五星好评”。
这几个词，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了她的心脏。
原来……是这样吗？
所有的特殊对待，所有的课后补习，所有的顺路送她回家……
都不是因为对她有好感。
只是因为她是那个“学不会游泳的差生”。
只是因为他不想让自己的履历上出现一个污点。
只是为了维护他家族产业那该死的“五星好评”。
乔奈感觉自己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她精心构筑起来的、飘满粉红色泡泡的幻想世界，在这一刻，被现实的巨浪，拍得粉碎。
前几天还在85%高位幸福嗡鸣的“暧昧雷达”，此刻屏幕一片雪花。
最后，闪烁了几下，彻底黑屏了。
【系统崩溃。原因：遭遇毁灭性真相打击。正在尝试重启……重启失败。】
乔奈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地蹲了下来。
休息室里，教练们的谈笑声还在继续。
游泳馆里，消毒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刺鼻。
一切都没有变。
只是她的心，在这一瞬间，凉了半截。不，是凉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