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像一把把碎钻，砸在婚礼现场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林晚站在巨大的拱门阴影里，听着神父念出千篇一律的誓词，指尖掐进掌心。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明媚的午后，她签下了那份改变一生的契约。
“陆沉舟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林晚**为妻，无论贫穷富贵……”
宾客席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新郎身上。陆沉舟薄唇微启，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林晚，像在审视一件商品。
“我愿意。”
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完成一项商业谈判。事实上，这场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用她的自由，换她父亲苟延残喘的机会。
轮到她时，林晚深吸一口气，丝绸头纱下的脸苍白如纸。就在神父期待的目光投来时，她突然抬手，猛地扯下了头纱。
“我不愿意。”
整个教堂哗然。陆沉舟的脸色瞬间阴沉，大步上前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林晚，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压低的嗓音里淬着冰。
林晚仰起脸，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很清楚。三年合约到期，陆总，请你那位躲在暗处的白月光好好看看，这场戏，我不演了。”
三年前，林氏集团会议室。
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父亲沉重的喘息，成为林晚那个夏天最深刻的记忆。林氏资金链断裂，父亲突发心脏病入院，ICU的费用像无底洞。而最大的债主，正是陆氏集团总裁陆沉舟。
“林**，签了它，林氏的债务一笔勾销，你父亲的医疗费由陆氏承担。”特助递来的文件封面上，“替身契约”四个字像淬了毒的针，扎进林晚眼里。
她翻开条款，每条都令人窒息：必须模仿苏晴的言行举止，穿她喜欢的衣服，用她惯用的香水，甚至要遮住右眼下方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合约期三年，期间随叫随到，不得对外公开关系，违约赔偿二十亿。
“苏晴是谁？”她当时哑着声问。
特助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陆总的初恋。您和她……很像。”
当晚，帝景大厦顶层，林晚第一次见到陆沉舟。他站在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身后铺成一片璀璨却冰冷的背景。转身时，棱角分明的脸在灯光下像精心雕琢的塑像，没有一丝活气。
“抬头。”他命令。
林晚刚抬眼，下巴就被他冰凉的手指捏住。他的目光像手术刀，细细划过她的五官，最终停在那颗泪痣上。
“果然很像。”他松开手，语气听不出情绪，“从今天起，你要学会笑不露齿，说话轻声细语，最爱喝伯爵茶，讨厌一切辛辣食物……”
“陆总，”林晚打断他，“我是来签契约，不是来当提线木偶的。”
陆沉舟眸光一沉，突然将她按在冰冷的玻璃窗上：“林**，你以为你有资格谈条件？”
那一刻，林晚看清了他眼底深埋的痛苦——那不是给她的，而是给那个她需要模仿的影子。
婚礼现场的回忆被陆沉舟的冷笑打断。
“不演了？”他猛地将她拉近，气息喷在她耳畔，“戏没完，你爸的命还在我手里。”
林晚的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父亲上周刚做完第二次心脏手术，至今未脱离危险期。这三年，她像个提线木偶，穿着苏晴最爱的白色长裙，喷着苏晴惯用的午夜兰花香水，甚至学会了苏晴弹奏的每一首钢琴曲。
衣帽间里永远挂满白色连衣裙，因为“苏晴只穿白色”。她的黑发被拉直成柔顺的长直发，妆容淡到几乎看不见，连那颗泪痣都被要求用遮瑕膏仔细掩盖。她不止一次在深夜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感到一阵反胃。
最窒息的是，每当陆沉舟看着她，那目光都像是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他会用带着雪松香气的手指抚过她的唇角，纠正她的微笑弧度：“不对，她的笑是这样的……”
直到一个月前，她在陆沉舟书房的暗格里发现一本相册。每张照片里，他都温柔地搂着那个穿白裙的女子，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照片背面写着：挚爱林若曦2018.5.20。
林若曦——苏晴的真名。而让林晚如坠冰窖的是，这个林若曦竟是她父亲商业上的死对头林氏集团的千金。三年前林氏危机，根本就是陆沉舟为博红颜一笑而精心策划的局！而那个他求而不得的白月光，此刻正坐在宾客席第一排，嘴角噙着胜利者的微笑。
“陆沉舟，”林晚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寂静的教堂，“你确定今天该站在这里的人是我吗？”
她目光转向宾客席上的林若曦：“林**，这场为你准备的戏，看了三年，不腻吗？”
陆沉舟脸色骤变，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又重了几分：“林晚，闭嘴！”
“该闭嘴的是你！”林晚猛地抽回手，从婚纱隐秘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狠狠甩在他脸上，“看看你的白月光在国外做了什么好事！她根本没死，那场车祸是她自导自演，为了和你弟弟双宿双飞！”
照片纷扬落下，上面是林若曦和陆沉舟弟弟亲密相拥的画面。宾客席炸开锅，记者们的闪光灯亮成一片。
陆沉舟僵在原地，死死盯着照片，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野兽。他眼睛血红地瞪向林若曦：“你骗我？”
林若曦惊慌失措：“沉舟，不是这样的……”
“那是什么？”林晚冷笑，“陆总，你拿我当替身折磨三年，就为了这么个货色？”
混乱中，林晚迅速褪下沉重的婚纱裙摆，露出里面轻便的黑色衣裤。她凑近陆沉舟耳边，声音像最锋利的刀：
“合约到期，我们两清了。顺便告诉你，你电脑里那些机密文件，我已经发给警方了。”
陆沉舟猛地抬头，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恐慌的情绪。林晚不再看他，转身走向教堂大门。阳光刺目，她却觉得这是三年来第一次真正呼吸。
身后传来陆沉舟压抑的怒吼和林若曦尖锐的辩解，混着记者们争先恐后的提问。这些都与她无关了。
教堂外，一辆黑色轿车安静等待。车窗降下，露出顾长风似笑非笑的脸：“顺利？”
林晚拉开车门，最后回望一眼那座华丽的牢笼。
“游戏才刚刚开始。”
车子发动，载着她驶向未知却自由的前路。后视镜里，陆沉舟冲出教堂的身影越来越小，像个微不足道的黑点。
林晚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这场替身游戏，该换主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