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港城连下七日血雨。三名女子戴过那支玉镯后,亲手剜出所妒之人的双眼,
再把自己送进虚空。没人相信玉会吃人——直到留洋女医苏婉茹戴上它那夜,
镜中容颜艳若桃李,心底却爬出一头嗜血的兽。镯子不杀人,它只唤醒你不敢认的自己。
第一章:血色初现民国二十一年三月十七,津港城连阴七日,雨丝如针,刺得人骨缝发冷。
华灯初上的“天蟾戏院”后台,脂粉香混着血腥气,浓得化不开。
名伶白曼卿瘫坐在梳妆镜前,凤冠歪斜,水袖浸透暗红。她手中紧攥一把裁戏服的银柄剪刀,
刀尖滴着血,脚下躺着同台花旦柳莺——双目被剜,空洞的眼窝朝天,唇边竟还凝着半抹笑。
“她不该抢我的角儿……”白曼卿喃喃,声音甜得像糖裹砒霜,“更不该,睡我男人。
”巡警撞门而入时,她已不见踪影。唯余妆台上一支玉镯,通体如凝血,温润生光,
仿佛刚从活人腕上褪下。次日清晨,镯子消失了。而白曼卿,人间蒸发。同一时刻,
仁心堂女医诊所内,苏婉茹正低头填写验尸记录。墨迹未干,她指尖微顿——死者手腕内侧,
有一圈极淡的环状压痕,皮下无淤,却异常光滑,像是被什么“完美贴合”之物长久佩戴过。
她没看见,自己白大褂袖口下,隐约透出一丝不该有的、血一般的红晕。
第二章:三重命案苏婉茹合上验尸簿,指尖残留着柳莺尸身的凉意。
那圈压痕太规整了——不像银镯的硬痕,倒像活物缠绕后留下的吻痕。回到仁心堂,
她翻出近月病历,指尖在纸页上疾走。白曼卿,三十二岁,三月十日就诊,
主诉“心悸、夜魇、面热如焚”;沈清漪,十九岁,富商沈家嫡女,三月五日来诊,
说“见庶妹便手颤,恨不能撕其面”;林小棠,津港女师学生,二月廿八日初诊,
哭诉“闺蜜夺我所爱,我夜夜想推她下楼”……三人病症如出一辙:瞳孔放大,脉象浮数,
皮肤泛着不正常的桃红,却精神亢奋,言语间充满对某人的刻骨嫉恨。更诡异的是,
她们都提过一句:“自从戴上那镯子,我像活过来了。”苏婉茹心头一凛。
她记得沈清漪来时,腕上确有一抹血光——当时只当是新染的玛瑙镯。次日,
她换上素色旗袍,佯装顾客踏入宝盛祥银楼。掌柜是个圆脸老者,见她问起血玉镯,
脸色骤变,连连摆手:“没这东西!**莫听外头瞎传。”可眼神却飘向内堂保险柜。
苏婉茹不动声色,借口看翡翠镯子,趁伙计取货时,
瞥见柜角账册一页潦草记着:“三月十二,血玉镯入柜,无主,自现。”“自现?
”她低声重复。回诊所路上,街边茶馆说书人正讲《聊斋》,一句“玉有灵,
择妒者而噬”随风钻入耳中。苏婉茹脚步一顿。当晚,她梦见自己站在血池中央,
手腕上那支血玉镯缓缓收紧,冰凉如蛇。耳边有女子轻笑:“下一个,轮到你了。”她惊醒,
冷汗涔涔,却见镜中自己面色红润,眼波流转,竟比白日更艳三分。而袖口之下,那抹血色,
悄然浮现。第三章:理性与直觉苏婉茹猛地扯下袖子,死死盯着手腕——皮肤光洁如常,
哪有什么血色?可那温润的触感却挥之不去,仿佛真有玉镯贴在脉上,与心跳同频。
她深吸一口气,拧开煤油灯,铺开白纸,
生的冷静列出三条假设:一、集体癔症;二、慢性中毒(如汞或砷);三、……她笔尖顿住,
第三条写不下去。鬼神之说,向来是她嗤之以鼻的愚昧。可白曼卿剜眼时的精准,
沈清漪毒杀庶妹所用的“无色无味鹤顶红”,林小棠推人前夜在日记里写的“镯子告诉我,
她该死”——这些,又岂是癔症能解释?次日清晨,她重返天蟾戏院。后台已清扫一空,
唯余一股血腥混着檀香的怪味。她在白曼卿妆匣底层摸到一张泛黄纸片,
字迹娟秀却力透纸背:““血玉认主,七日成魔。妒火焚心,杀尽所憎。镯去人空,
魂归玉中。””落款无名,只画了一只滴血的眼睛。苏婉茹指尖发凉。这不像疯话,
倒像……警告。回诊所后,她翻遍《神经病理学》《毒物志》,却在夜深人静时,
鬼使神差地写下一行字:“若真有邪物,它为何选中她们?又为何……让我梦见它?
”她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将留洋名额给了庶出的妹妹,只因“女儿终是别人家的”。
她跪在祠堂外哭了一夜,指甲抠进青砖缝里,恨意如藤蔓缠心——那感觉,
竟与昨夜梦中如出一辙。第四章:以身试镯苏婉茹在灯下坐到天明。
那张写有“血玉认主”的纸片被她夹进《黄帝内经》——医者不信鬼,但信“情志致病”。
若嫉妒可杀人,那它便是病;既是病,就该有药可医,有源可溯。
她决定做一次最危险的诊断:以身为器,亲试其毒。次日午后,她再次踏入宝盛祥。
这次她亮出仁心堂医师证,声称受警局委托,调查“疑似致幻古玉”。掌柜面如土色,
却不敢违抗,颤巍巍从保险柜深处捧出一个黑檀木匣。匣开,血光乍现。
那玉镯静卧红绒之上,通体如凝固的鲜血,内里似有流光缓缓旋动。更奇的是,它竟无接缝,
浑然天成,仿佛从某人血肉中长出。“它……昨夜又回来了。”掌柜声音发抖,
“明明已随白曼卿失踪,今早却在柜中,还……还带着水汽。”苏婉茹戴上白手套,
指尖触到玉面的刹那,一股寒意直透骨髓。可就在她将镯子提起的瞬间,
那玉竟如活物般微微震颤,随即自动舒展,轻轻滑入她左手腕。“咔”一声轻响,严丝合缝。
刹那间,倦意如潮退去。连日来的失眠、眼涩、心悸一扫而空。
她低头看手——皮肤莹白如脂,指甲泛着粉晕,连指节都显得修长柔美。镜中映出的脸,
竟比十八岁时更添风韵,眼波流转,唇若点朱。“果然……”她喃喃。可就在这时,
脑海里猛地闪过一张脸——周芷,诊所新来的护士,今早刚笑着告诉她:“苏医生,
我和陈医生订婚了。”那笑容,此刻在她心里炸开成刺。“她凭什么?
”一个声音在心底低语,“你救死扶伤,她只会端茶送水……他明明先对你笑的。
”苏婉茹浑身一颤,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痛感让她清醒。
她迅速将玉镯用黑布裹好,塞入药箱底层,却不敢摘下——直觉告诉她,一旦摘下,
线索就断了。回诊所路上,她路过花店,看见周芷正捧着一束白玫瑰站在街角,
陈医生替她拢了拢围巾。两人相视而笑,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刺得苏婉茹眼睛生疼。
她站在阴影里,手腕上的玉镯微微发烫,像一颗跳动的心脏。而她第一次,
认真地想:如果她消失了,是不是一切就回到从前?
第五章:民俗学者顾云深苏婉茹整夜未眠。她坐在书桌前,
左手腕上的血玉镯在煤油灯下泛着幽光,仿佛有生命般随她脉搏微微起伏。
她强迫自己记录症状:“第三日,情绪波动加剧,对周芷产生攻击性幻想;视觉敏锐度提升,
但伴随偏执倾向;皮肤持续红润,体温略高……”可笔尖一滑,竟在纸上写下:“她该死。
”她猛地撕碎纸页,手抖得几乎握不住笔。天刚蒙蒙亮,她披上外衣,直奔津港大学。
若这世上还有人能解开血玉之谜,唯有顾云深。顾云深是民俗学讲师,也是她留洋前的旧识。
他不信西医,却信“人心有鬼,鬼由心生”。当年她执意学医,他曾笑说:“你救得了病,
救得了命,可救得了一个人心里的魇吗?”此刻,他正伏在堆满古籍的案头,
青瓷茶盏旁摊着一本《津门异闻录》。见苏婉茹推门而入,他抬头,目光落在她手腕上,
眉头骤紧。“你戴了它?”声音低沉如雷。苏婉茹没否认,只将白曼卿留下的字条递过去。
顾云深接过,指尖微颤,翻到书页某处——赫然是一段记载:““光绪廿三年,
盐商沈砚之正室林氏,妒妾成狂,夜屠九命,血浸祖祠。临缢,取祖传血玉镯,浸于血池,
咒曰:‘吾怨不散,玉镯不灭。凡戴此镯者,必代我杀尽所妒之人,魂归玉中,
永世不得超生。’””“血玉夫人……”顾云深喃喃,“传说她死后,镯子失踪,
百年间偶有现世,必伴命案。”他抬眼,目光如炬:“但这镯子不随便认主。
它只找心里有‘妒隙’的人——你心里,有吗?”苏婉茹沉默。窗外晨光刺入,
照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痛楚。“我只知道,”她声音沙哑,“若我不弄清它怎么控制人,
下一个被嫉妒吞噬的,可能就是我。”顾云深起身,
从书架取下一本残破手抄本:“《闺阁怨咒考》。里面提到,此类怨器,七日为限。第七日,
宿主将完全沦为怨灵傀儡,亲手杀人,而后……消失。”他顿了顿,盯着她:“你还有四天。
”苏婉茹低头,玉镯正悄然泛起更深的红,像一滴将落未落的血。而她忽然想起,今天,
是周芷的生日。第六章:镯中低语第四日,玉镯开始说话。不是真声,
而是念头——如丝如缕,缠进苏婉茹的思绪里。起初只是低语:“她配吗?
”“他看你的眼神,早变了。”到后来,竟成了清晰的女声,带着百年沉怨的沙哑,
在她耳畔轻笑:““你救她?她抢你的人,你还救她?傻姑娘……杀了她,你就清净了。
””苏婉茹咬破舌尖,用痛感逼自己清醒。可每当周芷走近,那声音就愈发尖锐。
她甚至开始回避诊所的镜子——镜中人眼尾微挑,唇色艳得不似活人,
笑起来竟有几分白曼卿的妖冶。午后,周芷端药进来,脸颊因春寒泛红,
笑容温软:“苏医生,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歇会儿?
”苏婉茹盯着她无名指上那枚新戴的银戒,胃里翻涌。她几乎脱口而出:“摘了它。
”可她只是僵硬地点头,接过药碗,指尖擦过周芷的手背——那一瞬,玉镯骤然发烫,
脑海里闪过画面:药碗倾覆,银针刺入颈动脉,血溅白墙……“苏医生?”周芷疑惑。
“出去。”苏婉茹声音冷得结冰,“没叫你,别进来。”门关上后,她瘫坐在椅上,
冷汗浸透衬衫。她颤抖着翻开日记,写下:“今日,我差点动手。它在加速。”黄昏,
顾云深匆匆赶来,带来一盏古铜香炉和一卷黄纸。“我在《道藏·解冤品》里找到线索,
”他压低声音,“血玉镯内藏‘魂引’——极可能是林氏自尽时嵌入的一缕发或骨。
若能取出,怨念可散。”他举起强光手电,照向玉镯。在刺目光束下,那血红玉质深处,
果然有一线乌黑微光,如活物般缓缓游动。“看,”顾云深声音发紧,“它在呼吸。
”苏婉茹凝视那缕黑影,忽然想起昨夜梦中,林氏夫人站在血泊里,右手小指齐根而断,
断口处缠着一缕长发,正系在玉镯内壁。“她把自己的恨,缝进了玉里。”苏婉茹喃喃。
玉镯的血光,比昨日更浓一分。而明天,就是第五日。第七章:旧宅地图第五日清晨,
苏婉茹在诊所后院呕吐不止。不是病,是心魔作祟——昨夜她梦见自己将周芷按在手术台上,
银刀划开她颈侧皮肤,只为看那枚订婚戒指是否已长进肉里。她用冷水泼脸,
镜中人眼窝深陷,唯独双唇红得刺目,像刚饮过血。顾云深一早便至,
带来一张泛黄的津港老地图。他指尖点向城西一片荒芜区域:“栖霞苑,沈家旧宅。
光绪年间那场血案就发生在此。地方志载,林氏自缢于祖祠,尸身三日不腐,面带狞笑。
”“祖祠地下有密室,”他压低声音,“专用于关禁妾室。林氏屠戮九人后,
正是从密室拖尸至祠堂。若‘魂引’有归处,必在那里。”苏婉茹盯着地图,心口发紧。
她忽然想起白曼卿失踪前,曾在病历背面潦草画过一座飞檐——正是栖霞苑的残影。
“今晚子时去。”她决然道。“太险!”顾云深皱眉,“你已近临界,怨气最盛之地,
恐被反噬。”“正因如此,才必须去。”她抬起手腕,玉镯血光流转,竟似回应般微微震颤,
“它想带我去。那就去。在它彻底控制我之前,我要亲眼看看,
那个和我一样被嫉妒撕碎的女人,到底是谁。”午后,她强撑精神接诊。
周芷怯生生递来一杯参茶:“您脸色太差了……”苏婉茹接过,指尖触到杯沿的刹那,
玉镯骤然滚烫。幻象袭来:茶中有毒,周芷狞笑,
陈医生搂着她站在自己坟前……她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瓷片四溅。“别再靠近我!
”她嘶声低吼,眼中血丝密布。周芷吓得后退,眼中含泪。苏婉茹心如刀绞,
却只能转身锁进诊室,背抵门板,浑身发抖。夜幕降临前,
她写下遗书般的字条:“若我失控,毁我左手,取镯焚之。”子时将至,
她与顾云深悄然出城。月黑风高,栖霞苑废园如巨兽蹲伏。断墙残瓦间,祖祠轮廓隐现,
门楣上“忠孝传家”四字早已斑驳,只剩“家”字孤悬,像一只流泪的眼睛。
顾云深掏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死死指向祠堂地砖中央。“就是这里。”他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