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没回家。
他在大街上溜达。城市的夜晚很热闹，车来车往，灯光明亮。他看着路边的霓虹灯，红红绿绿的，晃得他眼花。
他走到一个广场上，广场上有很多跳舞的大妈，音乐放得震天响。还有一些小孩，在广场上跑来跑去，笑着，闹着。
陈凡找了个台阶坐下来，看着这一切。
他觉得这个世界好像跟他没什么关系。以前，他开着宝马，从这些地方经过，从来没正眼看过。现在他坐在这里，才发现，原来普通人的生活，是这个样子的。
他从兜里掏出那部旧手机，屏幕有点小，还有点划痕。他解锁屏幕，点开相册。
相册里都是他和林珊的照片。一起去旅游的，一起吃饭的，一起看电影的。每一张照片上，林珊都笑得很开心，依偎在他身边。
陈凡一张一张地翻着，看着照片里那个笑得一脸幸福的自己，觉得像个傻子。
他删掉了一张照片。又删掉了一张。
他把所有照片都删了。
然后，他把林珊的微信，电话号码，全都拉黑了。
做完这一切，他好像松了口气。
他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准备找个地方住一晚上。他总不能回家，那套房子，他已经打算还给银行了。
就在他准备走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陈凡吗？我是林珊的妈。”电话那头，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语气不怎么友好。
“阿姨，你好。”陈凡说。
“你好什么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破产了？”林珊妈的声音很尖，“你把我们家珊珊怎么了？她刚才哭着跑回家，一句话不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
陈凡觉得有点可笑。
“阿姨，我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要跟我分手。”
“分手？”林珊妈的声音更高了，“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你破产了就想甩了我们家珊珊？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那套房子，写的是我们珊珊的名字，那就是我们珊珊的！你别想打房子的主意！”
陈凡听着电话里那女人的叫嚷，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觉得有点好笑。
原来在他们一家人眼里，三年的感情，就只值一套房子。
“阿姨，房子我不要。”陈凡说，“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跟她分手。”
“你……”林珊妈被噎了一下，“你以为我们想跟你分手啊？你个穷光蛋，谁稀罕！我告诉你陈凡，我们珊珊跟你在一起三年，青春损失费，精神损失费，你一分都不能少！起码要一百万！”
陈凡笑了。
“我没钱。”他说，“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
“没钱？没钱你别想分手！”
“那就等着吧。”陈凡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那个号码也拉黑了。
他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任何牵扯。
他抬头看了看天，天上没有星星，只有一片灰蒙蒙的黑。他觉得自己也是这片黑的一部分，看不见，摸不着。
他沿着马路往前走，找了个看起来最便宜的旅馆走了进去。
旅馆的前台是个中年男人，正打着瞌睡。陈凡敲了敲桌子，男人才醒过来。
“住店？”男人揉着眼睛问。
“嗯，最便宜的房间。”
“单人间，八十，不带卫生间。”
“行。”
陈凡付了钱，拿了钥匙。房间在三楼，走廊里黑乎乎的，灯泡坏了几个，一闪一闪的。
他找到房间，打开门。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房间很小，就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掉漆的衣柜。窗户关不严，风从缝里吹进来，呜呜地响。
陈凡把门关上，把包往床上一扔，自己也倒了下去。
床板很硬，硌得他背疼。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天花板上有一块水渍，形状像个人脸。
他盯着那个人脸，看了很久。
他想，这大概就是他以后要过的生活了。
他闭上眼睛，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林珊在面馆里指着他鼻子的样子，一会儿是她妈在电话里要一百万的样子，一会儿又是赵婷那张鄙夷的脸。
这些画面在他脑子里转来转去，像一群苍蝇，嗡嗡地响。
他烦躁地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里也有一股霉味。
他就这样趴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个面馆，林珊和赵婷坐在他对面，她们不吃面，就那么看着他。她们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空洞洞的，像两个木偶。
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他想走，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不了。
他急得满头大汗。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他猛地惊醒了。
他摸出手机，屏幕上有一条消息。
是那个“人生模拟器”APP发来的。
【检测到宿主情绪波动剧烈，触发隐藏任务：真正的朋友。】
【任务描述：在你最落魄的时候，谁会向你伸出援手？找到她，并接受她的帮助。】
【任务奖励：随机技能一个。】
陈凡看着这条消息，愣住了。
真正的朋友？
他还有朋友吗？
陈凡盯着手机屏幕，那行字在黑暗中发着光。
他坐起身，靠在床头。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窗外风吹过的呜呜声。
他想起一个人。
一个他几乎快要忘了的人。
苏晴。不，不能叫这个名字。提示说不能用这个字。那就叫苏晓吧。
苏晓是他的大学同学，一个很安静的女孩，总是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坐在教室的角落里。他们不算熟，只是说过几句话。
陈凡记得，有一次小组作业，他跟林珊闹了点别扭，心情不好，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很晚。整个图书馆都快走空了，只有苏晓还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地看书。
他走的时候，苏晓叫住了他。
“陈凡。”她的声音很轻，像羽毛。
他回头。
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他。“这个给你，心情会好一点。”
他愣住了，接了过来。“谢谢。”
“不客气。”她笑了笑，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说话。毕业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陈凡甚至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他打开那个旧手机的微信，搜索栏里输入“苏晓”两个字。搜索结果里，只有一个头像。头像是只猫，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的风景。
他点开头像，看她的朋友圈。朋友圈是三天可见，什么都没有。
他犹豫了很久，手指在那个“添加到通讯录”的按钮上悬停着。
他现在这个样子，去找她，算什么？一个穷光蛋，去打扰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
可那个任务……【找到她，并接受她的帮助。】
他深吸一口气，按了下去。
验证消息怎么写？他想了想，只打了两个字：“陈凡。”
发送。
他不知道她会不会通过，甚至不知道她记不记得他。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重新躺下。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这件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手机“叮”的一声，亮了。
陈凡猛地坐起来，抓起手机。
是苏晓通过了好友请求。
他心里一阵狂跳，手指都有点抖。他打字：“睡了吗？”
很快，对方回复了：“还没。怎么了？”
“我……遇到点麻烦。”陈凡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什么事？”
“我破产了，现在没地方住。”陈凡决定直接说，他不想拐弯抹角。
对方沉默了。陈凡的心沉了下去。他想，自己真是太异想天开了。谁会帮一个几乎不认识的人呢？
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苏晓的消息又来了。
“你在哪儿？”
陈凡报了旅馆的名字。
“你等着，我过去找你。”
陈凡看着那行字，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回复：“不用麻烦了……”
“不麻烦。把房间号发给我。”
陈凡把房间号发了过去。
他下床，在狭小的房间里来回踱步。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糟糟的，衣服也皱巴巴的。他赶紧用手理了理头发，又把衣服扯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