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撞出来的孽缘手机从掌心飞出去的弧线很难看。我眼睁睁看着它砸中一个男人的后脑勺,
发出清脆的“咚”一声。他手里端着的咖啡应声泼洒,
深褐色液体迅速在他昂贵的西装背上晕开一片地图。时间凝固了一秒。
周围嘈杂的地铁进站声、人群喧哗声瞬间被抽空。我只能看见那个男人缓缓转过身,
黑色西装湿漉漉贴在身上,咖啡滴顺着他剪裁优良的裤管往下滴。
他手里还捏着那只空了的纸杯,指节用力得有些发白。最要命的是他另一只手里,
正捏着我那部屏幕已经摔出蛛网纹的手机。他抬眼看向我。那一瞬间,
我脑子里只有三个字:完蛋了。这男人长得极好,眉骨很高,眼窝深邃,
鼻梁挺直得能滑滑梯。但此刻那双眼睛里淬着的冰,能直接把南城的夏天冻成寒冬。
“对、对不起!”我几乎是扑过去的,手忙脚乱地从包里掏纸巾,想给他擦,
又不知道该不该往那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西装上下手,“我不是故意的,刚才车太晃了,
我没站稳……”他没说话,只是垂眸,目光在我手里捏成一团的纸巾上扫过,又落回我脸上。
那眼神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慌乱和无措。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有人憋着笑。
我的脸烫得能煎鸡蛋。他终于动了动,把我那只屏幕碎裂的手机递到我面前,
声音没什么温度,像冷泉流过玉石:“解锁。”我愣愣地照做,指纹按上去,屏幕亮起,
裂痕纵横交错。他拿过去,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然后递还给我。我接过,
看到通讯录里多了一个新的联系人。钱藏海。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西装,范思哲,
定制款,送去干洗的费用后续我会发给你。”他语速平稳,没有刻意刁难,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手机屏幕,如果内屏损坏,维修费用一并结算。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迅速估算了一下那笔可能的天文数字,
舌头有点打结:“我……”地铁恰好到站,广播响起。他不再看我,
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下地铁,留下一个挺拔却狼狈的、沾满咖啡渍的背影,
很快消失在涌动的人潮里。我站在原地,捏着发烫的、屏幕碎裂的手机,
看着通讯录里那个名字“钱藏海”,胃里像塞了一坨沉重的冰。这叫什么事儿?
早高峰的地铁依旧拥挤,空气浑浊,像个巨大的沙丁鱼罐头。我扶着栏杆,
试图消化这飞来横祸。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头像是一片深海的剪影,
验证消息只有三个字:钱藏海。我吸了口气,通过申请。几乎立刻,
对方发来了一个数字:3800。干洗费预估。紧接着又是一条:“屏幕检测后报价。
”我盯着那串数字,手指发抖,不是气的,是穷的。刚交完三个月房租,
这个数字能要我大半条命。我咬着牙打字:“钱先生,您那西装……能不能便宜点?或者,
我帮您擦擦?”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直到我浑浑噩噩地走到公司楼下,
手机才又震了一下。钱藏海回过来一句话,短短几个字,
却像一记耳光抽在我的窘迫上:“蒙**,成年人了,该学会为自己的失误负责。
”2他指间夹着我的命运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3800块像悬在头顶的刀。
主管骂我方案做得像一坨狗屎,我都没力气反驳。
脑子里反复播放地铁里那尴尬到脚趾抠地的画面,还有钱藏海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
下班时,手机终于又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南城。我心跳漏了一拍,接起来,
果然是他。“蒙**?”声音透过电流传来,更低哑了些,但那股子疏离感没变,
“屏幕维修报价出来了,1800。连同干洗费,一共5600。怎么支付?”5600。
**在公司冰冷的玻璃幕墙上,看着楼下蝼蚁般的车流,感觉呼吸都带着铁锈味。“钱先生,
”我试图挣扎,“能不能……分期?”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几乎能想象他蹙起眉的样子。
“我给你两个选择。”他开口,听不出喜怒,“一,现在全额支付。二,帮我做件事抵债。
”“什么事?”我警惕起来,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社会新闻标题。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极淡,
几乎像是错觉:“放心,违法乱纪的事我不碰。最近忙一个并购案,生活助理请假了,
缺个打杂的。一周时间。”打杂?一周?抵5600?这交易听起来划算得有点诡异。
但比起立刻掏出5600块,无疑是眼下唯一的生路。“具体做什么?”我问。
“明天早上七点,金融街IFC大厦楼下星巴克。”他没有直接回答,“到了打这个电话。
迟到的话,债务翻倍。”说完,不等我回应,直接挂了电话。我握着手机,心里七上八下。
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又怀疑这根稻草会不会把我带进更深的漩涡。第二天,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那家星巴克。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
流畅的车身线条透着低调的奢华。我莫名觉得这车有点眼熟。六点五十九分,
我拨通了那个号码。**却从旁边的宾利车里传出来。后座车窗降下,钱藏海侧脸冷峻,
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正在看一份文件。阳光落在镜架上,折射出冰冷的光。他没看我,
只朝副驾抬了抬下巴。“上车。”我拉开车门坐进去,车内冷气很足,
皮革混合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很好闻,却让我绷紧了神经。他合上文件,
终于抬眼瞥了我一下。今天他换了身西装,一丝不苟,昨天的狼狈荡然无存。“蒙秋?
”我点头。“学历。”“南大本科,新闻系。”他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
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这一周,你的工作是确保我喝到合口的咖啡,
吃到干净的午餐,以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紧张交握的手,
“随时处理一些临时琐事。明白?”“明白。”我声音有点干。车子平稳启动,
汇入早高峰的车流。他不再说话,重新打开文件看了起来。
侧脸线条在晨光里显得有些过于冷硬。我偷偷打量他。这个男人身上有种掌控一切的气场,
严谨,冷漠,像一台精密运转的机器。和地铁里那个被泼了咖啡的男人判若两人。所以,
他说的打杂,是真的打杂?在IFC顶层的总裁办公室外,
他把我交给一个妆容精致的女秘书。“Lisa,带她熟悉一下。咖啡,美式,双份浓缩,
不要糖不要奶,75度。午餐按之前的清单订。”Lisa微笑着点头,
看我的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一整天,我就像个旋转的陀螺。泡咖啡,
温度误差不能超过一度;订午餐,食材必须新鲜,搭配必须精确;送文件,
不能早一秒也不能晚一秒;接电话,语气必须礼貌得体……他像个严苛的考官,
每一个指令都简洁清晰,却从不废话。咖啡温度不对,直接推开。送文件慢了半分钟,
眼神能冻死人。直到傍晚,夕阳给玻璃幕墙镀上一层金色。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
把他签好字的文件送出去。Lisa接过文件,微笑着说:“蒙**,下班了。
钱总说你可以走了。”我愣住:“那……债务?”“钱总没说。”Lisa笑容标准,
“明天请准时。”我走出IFC大厦,回头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5600块,
像吊在驴子眼前的胡萝卜。而我,就是那头驴。手机震动,是钱藏海的消息,
言简意赅:“明天咖啡,试试瑰夏豆。”我看着那条消息,突然意识到,这一周,
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难熬。他精准地掌控着一切,包括我。而我,连讨价还价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我的失误,明码标价。而他的宽恕,需要我用绝对的服从去换取。这很公平。也很残酷。
3他的领口有口红印给钱藏海当临时生活助理的第三天,我摸清了他的规矩。
咖啡必须在早上七点二十五分放在他办公桌左手边,杯柄朝向四十五度角。
午餐沙拉里不能出现一丝紫甘蓝,他厌恶那个味道。下午三点需要一杯锡兰红茶,
茶包浸泡时间必须严格控制在两分半钟。他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精准,高效,
不容许任何差错。我像个窥探者,通过这些琐碎的细节,拼凑着他生活的轮廓。枯燥,严谨,
一丝不苟得近乎变态。直到那天晚上。一个紧急的跨国视频会议拖到快九点才结束。
办公室外的开放办公区早已空无一人,只剩下我,和玻璃墙内还在整理文件的他。
Lisa下班前把一份需要他签字的文件交给我,暗示我等他结束。我抱着文件,
坐在冰冷的办公椅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终于,他办公室的门开了。他扯松了领带,
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锐利。看到我,他似乎愣了一下,才想起我的存在。“文件?
”他伸出手,声音有些沙哑。我赶紧递过去。他快速浏览,签下名字,笔锋凌厉。
“还没吃晚饭?”他合上文件,随口问了一句。“啊?嗯。”我老实点头。他看了眼手表,
略微沉吟:“附近有家日料,味道不错。一起,顺便把你的餐费报销了。
”我差点以为自己饿出了幻觉。这个冷面资本家,居然会关心我吃没吃饭?
但“报销”两个字诱惑太大。我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那家日料店隐在一条僻静的巷子里,
环境清幽,价格一看就令人咋舌。他显然是常客,老板娘亲自引我们进了一个小包间。
榻榻米,矮桌,空间有些逼仄。脱下鞋子,跪坐在垫子上,
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似乎被迫拉近了许多。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他低头看菜单,
侧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柔和了些许,但周身那股疏离感依旧存在。我拘谨地盯着桌上的茶杯,
不敢乱看。菜品很快上来,精致得像艺术品。他吃东西很安静,动作优雅,看得出教养极好。
我饿得狠了,也顾不得形象,埋头苦干。“慢点吃。”他突然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没人跟你抢。”我动作一僵,脸颊发烫,只好放慢了速度。安静再度弥漫。
只有轻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也许是饥饿降低了警惕,
也许是这封闭安静的空间让人产生错觉,我忽然觉得,褪去“钱总”光环的他,
似乎也没那么难以接近。甚至……有一点点属于“人”的气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
就被我狠狠掐灭。错觉,一定是错觉。“今天的会议记录,”他忽然放下筷子,看着我,
“明天早上十点前整理好发我邮箱。”“……好的。”工作指令瞬间把我拉回现实。
资本家就是资本家,吃饭都不忘压榨。我忍不住偷偷瞪了他一眼,
却恰好撞上他抬眸看来的视线。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探究,
似乎捕捉到了我还没来得及收起的细微不满。我心虚地立刻低下头,假装被芥末呛到,
咳嗽起来。他递过来一杯清茶,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整齐。“谢谢。”我接过杯子,
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他的手指很凉,像冷玉。一股微妙的电流顺着相触的皮肤窜上来,
我猛地缩回手,心跳漏了好几拍。他似乎顿了一下,才自然收回手,
语气依旧平淡:“下周的行业峰会,你跟我去。”“我?”我惊讶抬头,
“可是Lisa……”“她有别的事。”他打断我,用纸巾擦了擦嘴角,动作慢条斯理,
“你做会议纪要。准备一下相关资料。”这算是……信任?还是只是没人可用的权宜之计?
我摸不透他的想法。晚餐结束,他开车送我回我租住的破旧小区。
黑色的宾利停在斑驳的楼道口,格格不入。“谢谢钱总。”我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嗯。
”他目视前方,侧脸冷硬,“明早不要迟到。”我推门下车,心里五味杂陈。这一晚,
他偶尔流露的那么一点点“人味”,像是冰冷机器短暂的程序错乱。刚走出两步,
却忽然听见他叫我的名字。“蒙秋。”我回头。车窗降下,他看着我,
路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优越的眉眼。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递过来一把伞。
“预报说晚上有雨。”我愣愣地接过。车子没有丝毫停留,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握着那把质感极好的黑色长柄伞,心里那点刚刚被压下去的异样感,
又丝丝缕缕地冒了出来。冷血资本家,也会担心别人淋雨吗?还是说,
这只是他习惯性的、对“所有物”的掌控欲,确保我在第二天能准时出现,继续为他工作?
我甩甩头,试图挥散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上楼,开门,回到我狭窄却安全的出租屋。
洗漱完躺在床上,手机屏幕亮起。是钱藏海发来的明天会议需要的资料清单,长达二十多项。
果然。刚才那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关心”,只是程序偶尔卡顿产生的垃圾代码。
我认命地爬起来打开电脑。工作时,手机又震了一下。不是工作消息。只有简短的三个字,
来自那个深海头像。“伞用了?”我看着那三个字,心跳莫名又快了半拍。回复:“还没,
谢谢钱总。”对面显示“正在输入…”,持续了好一会儿,最终却只发来一个字。“嗯。
”然后,再无下文。我对着电脑屏幕,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反复回放着日料店他递过茶杯时冰凉的手指,
和车窗外他最后那句听不出情绪的“预报有雨”。这个男人,像一座戒备森严的冰封堡垒。
我以为我窥见了一丝裂缝,凑近一看,那不过是月光投下的错觉。
4在他领带下看见旧伤行业峰会设在城郊的度假酒店。
我穿着唯一一套能撑场面的职业套装,抱着笔记本电脑,紧跟在钱藏海身后。
他一身定制西装,身形挺拔,行走间自带气场,所到之处吸引无数目光。
我像个误入鹤群的小鸡仔,努力挺直背脊,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会议冗长而枯燥。
钱藏海作为重要嘉宾上台发言,流利的英文,沉稳的台风,对行业趋势的精准研判,
引得台下掌声雷动。我坐在角落,飞快地记录着会议要点,
偶尔抬眼看向台上那个光芒四射的男人。他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掌控一切。很陌生。
和地铁里那个被咖啡泼中的男人,和日料店里那个沉默吃饭的男人,像是平行的三个世界。
中场茶歇时,他被一群人围住寒暄。我识趣地退到角落,拿点心填肚子。
“钱总这位新助理倒是眼生。”一个略带轻佻的声音响起。我抬头,
看到一个穿着骚包粉西装的男人端着香槟走过来,目光毫不掩饰地在我身上打量。“李总。
”钱藏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淡淡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他不知何时脱离了包围圈,
走了过来,恰好挡在我和那位李总之间。“钱总好福气啊,助理一个比一个水灵。
”李总笑得意味深长,目光越过钱藏海的肩膀,仍黏在我脸上。钱藏海没接话,
只是侧头对我吩咐:“去把我车里的备用硬盘拿过来。”“好的,钱总。”我如蒙大赦,
立刻转身离开。走到停车场,找到那辆黑色的宾利。拿了硬盘,往回走的路上,
经过酒店角落的消防通道门口,却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
冰冷熟悉,是钱藏海。“……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另一个声音,
有些激动苍老:“我是你父亲!你非要跟那个女人搅在一起,是不是要气死我才甘心?!
那个项目你必须放手!”“父亲?”钱藏海的声音里淬着冰,
“十年前您把我扔在美国自生自灭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您是我父亲?”“你!”我僵在原地,
进退两难。撞破老板的家族秘辛,绝对是职场大忌。正犹豫着,通道门猛地被推开。
钱藏海大步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领带被他扯得有些歪斜。他看到我,
眼神骤然锐利得像冰锥:“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我来送硬盘……”我慌忙举起手里的硬盘,心脏怦怦直跳。他一把夺过硬盘,
视线在我惊慌的脸上停留片刻,眼中的戾气慢慢压下,但周身的气压依旧低得吓人。
“听到什么了?”他问,声音很沉。“什么都没听到!”我立刻保证。他盯着我,没说话,
只是抬手,慢条斯理地整理被扯歪的领带。就在他整理领带的那一刻,
我恰好站在一个微妙的角度,看到他衬衫领口下,脖颈侧面,露出一道模糊的旧疤。
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虽然已经很淡,但在他冷白的皮肤上,依旧有些突兀。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整理领带的动作一顿,眼神骤然变冷,将领口拉严实,
彻底遮住了那道疤痕。“管好你的眼睛和嘴。”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是。”我低下头,手心冒出冷汗。那一刻,
我清晰地感觉到,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因为这几日相处而偶尔产生模糊的屏障,
再次竖了起来,比以前更厚,更冷硬。他心底有一片禁区,严禁任何人靠近。那道疤,
或许就是打开禁区的钥匙之一。但我没有丝毫探寻的欲望。好奇心不仅会害死猫,
也会害死穷助理。后半程的会议,我更加谨小慎微,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钱藏海也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模样,仿佛通道口那一幕从未发生。峰会结束,回程路上,
车内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他一直在看手机,眉头紧锁。突然,他猛地将手机摔在座椅上,
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吓了我一跳。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抬手用力捏着眉心,喉结滚动,
侧脸线条紧绷,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汹涌的情绪。我屏住呼吸,不敢出声。许久,
他才开口,声音沙哑疲惫,带着一种罕见的、几乎不易察觉的脆弱:“蒙秋。”“钱总?
”“如果……”他顿了顿,依旧闭着眼,像是在对空气发问,“有一天你发现,
你坚持的一切毫无意义,你会怎么办?”我愣住了。完全没想到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不像他。那个永远精准、永远掌控一切的钱藏海,怎么会怀疑意义?
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霓虹闪烁,模糊成一片光怪陆离的色块。就像我们看似繁华,
实则空洞茫然的生活。我想了想,很轻地说:“我不知道您坚持的是什么。
但……就算没意义,日子总得过下去。也许活着本身,就是意义?”我说完就后悔了。
这碗鸡汤太廉价,恐怕入不了他的耳。他却沉默了。直到车子停在我小区楼下,
他都没有再开口。我轻声道别,准备下车。“蒙秋。”他又叫住我。我回头。他已经睁开眼,
看着我,眼神很深,像是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路灯的光线透过车窗,
在他眼底投下明灭不定的光影。“明天不用来了。”他说。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还是惹恼他了?债务还没清……“债务两清。”他接着道,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淡漠,
“这几天,谢了。”我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升上车窗,
黑色的宾利无声地滑入夜色,消失不见。我站在路边,
手里仿佛还残留着那把雨伞冰凉顺滑的触感。所以,结束了?5600块的债,一笔勾销。
这本该让我松一口气,可心里却莫名空了一块。像是绷紧的弦突然松开,反而失了力。
我拿出手机,点开那个深海头像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他那个冰冷的“嗯”字。
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任何消息。只是默默地,
将他的备注从“钱藏海”,改成了“债主”。然后,将手机收回口袋,转身走进漆黑的楼道。
结束了也好。我和他,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因一场意外短暂相交,然后各自回归轨道。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那股莫名的滞涩感,迟迟挥散不去。仿佛有什么东西,
在悄然发生改变。而我,后知后觉。5支票夹在玫瑰花瓣里距离给钱藏海当临时助理,
已经过去一周。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来的轨道。挤地铁,赶方案,挨主管的骂,
算计着每一分钱过日子。偶尔在地铁进站,车身晃动时,我会下意识地护紧手里的咖啡,
然后某个冷峻的侧脸会毫无预兆地撞进脑海。但很快就被我甩开。那天下午,
公司前台突然抱着一大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在一片起哄声中走到我工位前。“蒙秋,
你的花!谁啊?藏得够深的!”同事纷纷围过来,眼神暧昧。我也懵了。拆开卡片,
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打印的字:“今晚七点,江畔餐厅兰亭见。
”落款是一个简单的字母:Q。心跳莫名加速。Q?钱?不可能。他那样的人,
怎么会做送花这种事?而且,我们早就两清了。理智告诉我应该无视,但一下午,
我都有些心神不宁。下班铃一响,鬼使神差地,
我还是去了那家以昂贵和浪漫著称的江畔餐厅。侍者引我到预定的靠窗位置。
窗外是南城璀璨的江景,华灯初上,流光溢彩。我刚坐下,就看到了钱藏海。
他从另一边走过来,穿着休闲款的衬衫西裤,少了些平日的凌厉,多了几分慵懒。看到我,
他似乎并不意外,径直在我对面坐下。“钱总?”我惊讶地看着他,“您这是……”“路过,
看到像你,过来打个招呼。”他语气自然,招手叫来侍者,熟稔地点了餐,仿佛真的是偶遇。
骗鬼呢。这家店需要提前半个月预定。但我没戳穿。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和暧昧。餐点上桌,
他举止依旧优雅,但话比平时多了些,甚至会问起我工作的琐事。灯光昏暗,音乐舒缓,
江水无声流淌。他对面坐着,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似乎也柔和了许多。有那么几个瞬间,
我几乎要产生错觉。直到甜品上来,是一份精致的覆盆子慕斯。他拿起勺子,却没有吃,
而是轻轻拨开顶端的莓果。下面,露出一角白色的纸张。他用指尖将那张纸抽出来,对折,
然后缓缓推到我面前。动作慢条斯理,带着一种残忍的优雅。“这是什么?
”我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打开看看。”他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我手指有些发僵,
打开那张纸。是一张支票。金额栏里,填着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数字。足够买下我几年辛劳。
支票下方,签名栏上,是他凌厉飞扬的签名:钱藏海。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迅速褪去,
留下冰冷的麻木。我抬起头,看着他,声音有点发抖:“钱总,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我觉得你很有趣,
很……新鲜。”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目光像评估货物一样扫过我的脸,“跟我一段时间,
这笔钱就是你的。你不会再为几千块的债务发愁,不需要挤地铁,
不需要住那个破旧的出租屋。”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
语气带着一种势在必得的蛊惑:“你很聪明,应该明白,这是你摆脱现状最快的方式。
”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江景依旧璀璨,却像一场虚假的背景板。
我看着眼前这张英俊却冷漠的脸,看着桌上那张轻飘飘却重如千钧的支票,
看着那束娇艳刺眼的玫瑰。原来今晚所有的“柔和”、“偶遇”、“暧昧”,
都是为了这一刻的精准出击。他把我当成了什么?一个可以用钱买到的、有趣的玩物?
巨大的屈辱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手脚冰凉。我猛地站起来,
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周围的客人纷纷侧目。“钱总。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异常清晰,“您是不是觉得,钱可以买到一切?”他挑眉,
似乎有些意外我的反应,但依旧从容:“大部分东西可以。”“包括尊严?
”我抓起那张支票,用力摔在他面前,“那我告诉您,我的尊严,您买不起!
”支票飘落在精致的餐盘上,沾了点酱汁。他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眼神彻底冷透:“蒙秋,
别不识抬举。这不是偶像剧,现实点。跟着我,你能得到的好处远不止这些钱。
”“谢谢您的‘好意’。”我挺直脊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但我嫌脏。”说完,
我不再看他瞬间变得难看至极的脸色,转身快步离开。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