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练了十几年的小提琴,我终于入围梅纽因决赛。握紧手里的决赛门票,
我迫不及待冲出房门想告诉爸妈。还没走近就听见客厅传来的欢声笑语。
“可心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得带她去好好玩玩,就去游乐场吧,小孩子都喜欢去那玩!
”爸爸也在一旁附和:“我们一家三口正好一起去放松放松。”刚刚还在云端雀跃的心,
猛地向下坠落。这是我死之前最后一场比赛了。1爸爸摊开宣传册,
拿着笔在上面勾画:“云霄飞车肯定要坐,这个新开的梦幻城堡据说特别棒,
VR体验馆……”“可心,这个喜不喜欢?”“喜欢!姑父最好了!”可心欢呼一声,
扑过去搂住我爸的脖子撒娇。爸爸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姑父还得谢谢可心,
我好久没这么期待了。”他顿了顿,接着说:“你姐还没去过游乐场,她不喜欢去,
所以能带你去,姑父很开心。”我站在走廊的阴影里,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地上。
是我不喜欢吗?明明小时候我每次表露想去游乐场时,爸爸总是皱着眉说那种地方又吵又挤,
最讨厌了。后来我再也没说过想去。妈妈脸上也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行了,就这么定吧,
周末早上我们就出发,玩一整天,让可心好好放松放松。”周末?那不就是我决赛的日子?
我攥着那三张门票的手指,用力到骨节发白。“爸,妈!”我打断他们,
声音干涩:“周末不行。”我妈这才注意到我,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怎么了,
你又有什么事?”“要是练琴的话,你自己练就行了,还要我们陪着吗!可心难得来一趟,
早就答应带她去的。”“不是练琴。”我举起手里的门票:“是比赛,梅纽因决赛,
就在周末,我入围了。”客厅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可心好奇地眨眨眼:“梅纽因?
听起来好厉害呀,薇薇姐你好棒!”我爸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门票上,语气淡淡:“决赛了,
这么快!嗯,挺好的,恭喜啊。”挺好的?恭喜?就这样?我妈走过来,接过我手中的门票,
扫了一眼。我期待的看着她。她会惊喜吗?会激动吗?都没有。妈妈的眉头越皱越紧,
语气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周末决赛,怎么偏偏是周末?”“早就跟可心说好了去游乐场,
票都看好了,酒店也预定了,怎么能临时变卦?”“妈,这是梅纽因决赛啊!
很重要的比……”“我知道很重要!”我妈打断我,声音拔高。“但做人要讲信用,
答应了**妹的事怎么能反悔?”“再说了,一个比赛而已,你去比你的赛就是了,
还需要我们全家都去捧场吗?你自己去不行吗?”这几句话瞬间粉碎了我所有的期待。
我下意识地用手紧紧按住左胸,脸色瞬间变得惨白。2曾几何时,
“梅纽因”这三个字是妈妈挂在嘴边最高的目标。“刘薇,你要是能进梅纽因决赛,
妈这辈子就值了!”“好好练!争口气,去梅纽因给妈看看!”这么多年,被戒尺抽打,
被剥夺了所有娱乐和休闲的时光,我全都咬牙忍了下来。我在心里一遍遍地催眠自己,
爸妈是爱我的,她只是望女成凤。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达到她期望的高度,
她一定会开心,一定会对我露出像对可心那样温柔的笑容。可现在,
当我真的拿到这张曾经梦想的门票。她却告诉我,这只是一个“而已”的比赛,
连陪表妹去游乐场都比不上。他们真的爱我吗?曾经坚信的信念摇摇欲坠。
爸爸拍了拍我的肩:“行了,小薇听话,既然要比赛了就乖乖去练琴,别想些有的没的。
”“爸妈相信你,你一定能拿到冠军的,对不对?”冠军两个字像山一样压下来,
让我的呼吸更加窒涩。“对,我会拿到冠军!”我努力扬起微笑,泪水却在眼里打转。
回到琴房,麻木地拉响了那首我已经练习了千百遍的曲目。楼下,
传来可心和父母欢闹的笑声。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是我从来没体会过的。我孤零零的站着,
像一个上了发条的玩偶,不停地拉,不停地拉。十四个小时?或许更久。直到指尖渗出鲜血,
染红了琴弦。“绷”的一声,琴弦断裂。心脏猛地一抽搐,一阵尖锐的刺痛袭来。
我捂住胸口,疼得弯下腰大口喘息。我哆嗦着拉开抽屉,摸索了好几下才碰到那个小药瓶。
用力拧开瓶盖,才发现瓶内早就空了。我凭借本能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小薇?
”“李医生,上次那种止疼药能不能再帮我开一点?一瓶……不,
半瓶也行……”电话那头的李医生听出了我的异常,语气瞬间变得严肃:“小薇,你怎么了,
呼吸怎么这么急?是又发作了吗?”“嗯……吃完了,
刚刚练琴的时候突然就……”“你现在的症状听起来很不好!
”李医生的声音充满了担忧:“小薇,这种强度的疼痛和这么频繁的发作绝对不正常,
你必须立刻告诉你父母,马上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心脏检查,不能再拖了!
”“不用告诉他们,您就帮我再开点药就行,我能撑过去的,
而且决赛马上就要……”“小薇!”李医生打断我,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这不是靠意志力硬撑就能过去的事,你这是在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你的黑夜恐惧症有没有再发作?”我没有回答,
只是发出压抑的吸气声。李医生重重叹了口气:“听着,小薇,你现在的状况,
身体上的剧痛很可能和巨大的心理压力有直接关系。”“你长期处于高度紧张和焦虑的状态,
这会对心脏造成极大的负担。你必须试着和你父母好好谈一谈,缓解一下压力来源,
否则……”他顿了顿,声音沉痛:“否则长期这样高压且得不到疏解,
我真的非常担心你的心理状态会出现问题,会有很明显的抑郁倾向。
那会比单纯的身体疼痛更危险,更难以处理!”我握着电话,指尖冰凉麻木,
只能顺从地应了一声:“好,我知道了……”挂了电话,耳边似乎还回响着那句警告。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是不是一切就都结束了?是不是对他们,对我,都是一种解脱?
3正想着,妈妈推开门进来,看到地上断了的琴弦,顿时一脸怒气。“刘薇!你怎么搞的,
又断弦!你知道这琴弦多贵吗,一套上千块!你能不能小心点,一点都不爱惜,
这琴可是花了你爸半年工资买的!”她的目光始终落在了那根断掉的琴弦上,
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对……对不起……”我低下头道歉,
就像之前每次被骂的时候一样。“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真是个败家玩意,
这琴才买多久就被你搞坏了。”“要不是想让你多赢点奖,说什么我都不答应你买这么贵的,
我看就随便用用便宜货得了!”我放下捂着胸口的手,不知道如何回答。
看到我渗血的手指上,妈妈脸上的怒气才稍稍收敛。“练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休息一下,
手指都出血了!快去包一下,不然感染了怎么办?怎么这么不懂事!”“行了,
今天就到这吧,琴我先拿去修了,修好了接着练。决赛没几天了,一刻都不能松懈。
”“知道了,我会努力练琴的。”我闷声答应。妈妈拿起琴检查,语重心长道:“小薇,
你要听话,要争气啊!爸妈为你学琴付出了多少,你是知道的。”“最好的老师,最贵的琴,
这么多年,风雨无阻地接送、陪练。我们的心血,还有那么多钱,都砸在你身上了,
你不拿个冠军回来,对得起谁?”“这次决赛,那么多专家看着,你一定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听到没有?别再出任何岔子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石头一样砸在我心上。我顺从的点点头。妈妈见我乖顺,
鼓励的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只要你能好好比赛,拿到冠军,妈妈什么都答应你!
”她的话让我有了一丝希望。我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妈妈,
那周末你们能来看我比赛吗?”“这次比赛我准备了很久,我希望你们能来!
”妈妈皱了皱眉,语气不容置疑:“不是说了吗,周末你自己去比赛,
我跟你爸要带可心去游乐场,早就答应她的,不能说话不算话。”重燃的希望彻底被浇灭。
果然,我的事永远比不上可心。心脏猛地一阵抽搐,我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
妈妈看到我这反应,刚刚才稍微平息的怒火噌地一下又冒了上来。“又来了,刘薇!
”她猛地拔高声音:“你又开始装模作样了是吧?一说到正事你就给我来这套!
”我疼得冷汗都冒了出来,呼吸变得困难:“我没有装,我是真的心口疼。”“心脏疼?
你怎么不说你脑袋疼**疼浑身都疼?”“你以为我忘了,上次青年赛前你也跟我玩这出!
装病偷懒,差点错过了比赛,要不是我硬逼着你去,哪来的那个奖杯?
”“那次是有原因的……”“能有什么原因!”妈妈打断我,语气带着讥讽,
“这次你是不是嫉妒可心能去玩,你就得比赛,所以故技重施?”“我告诉你,
你死气沉沉的样子连可心一半都比不上!人家活泼开朗,讨人喜欢,你呢?
除了会拉琴还会什么?整天拉着个脸,像谁欠你几百万一样!”她的话语像淬毒的鞭子,
一下下抽打在我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她似乎完全忘了,在我小时候,
在我还没被练琴剥夺童年前,我也像可心一样爱笑爱闹,对世界充满好奇。
是她日复一日的斥责,永不满足的高要求,一步步杀死了那个活泼的我。
妈妈厉声威胁道:“我告诉你刘薇,你再给我装病耍花样,不好好练琴准备比赛,
我就像上次那样,把你关进小黑屋里。关个几天,我看你还装不装!”我猛地抬起头,
眼睛里充满了恐惧,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不……不要!妈,我错了!我听话,
我一定好好练琴,我一定拿冠军!”“求求你,不要关我!我害怕,
我真的害怕……”我语无伦次地哀求着,眼泪汹涌而出。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狭窄、没有一丝光的地方。看着我瑟缩的样子,
妈妈的语气缓和了些:“知道怕了就好好练,想想我跟你爸为你花了多少钱,
这么多年心血砸进去,你要是拿不到冠军,对得起谁?”“你必须争气,必须拿第一,
让所有人都看看,我林秀兰的女儿有多优秀!”她看了一眼我渗血的手指,
像是施舍般说:“行了,看你也练得差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吧。手指包一下,
别感染了耽误正事。”“周末你自己安排好时间去比赛,我跟你爸要带可心出去,没空陪你。
”“记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说着,转身出了门。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刺痛,
我弓着身子,大口喘着气,眼泪无声滴落在地板上。4周末清晨,天还没完全亮,
我就听到楼下爸妈和可心轻快忙碌的声音。汽车引擎声远去,家里陷入一片死寂。
我慢慢地爬起来,独自收拾好琴谱和礼服,坐上前往比赛场地的车。候场区里,
其他选手身边大多围着嘘寒问暖的家人,帮他们整理礼服,加油打气。只有我,
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轮到我上台了。耀眼的灯光打在脸上,台下是黑压压的观众。
那三个本该属于我父母的位置空荡荡的。我忍不住苦笑,压下心脏的阵痛,架起了琴。
熟悉的旋律从指尖流淌而出,技术依旧精准,但每一个音符都像是在透支我最后的生命。
我眼前开始发黑,耳朵里的耳鸣声越来越大,盖过了琴声和台下的一切声音。不能倒下,
至少要拉完!拉完就不会被骂了!我一定要拉完!我一定要得冠军!
心脏猛地一阵前所未有的的剧痛。所有声音瞬间远离,我眼前彻底一黑。
“哐当——”我重重地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再次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和消毒水的味道。我艰难地偏过头,看到一位医生正拿着手机打电话。
“请问是刘薇家属吗?你女儿现在在医院,情况非常危险,请你立刻过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隐约传来声音。是我妈,带着不耐烦和嗤笑:“医生你搞错了吧,
我女儿正在参加梅纽因决赛呢,怎么可能在医院?是不是同名同姓搞错了?
“还是说又是她玩的什么把戏?你别跟她一起骗我,我现在很忙!”医生眉头紧锁,
压着怒火:“女士,我没有骗你!你女儿现在生命垂危,需要紧急手术,请你立刻过来!
”“生命垂危?呵,说得跟真的一样!让刘薇能不能换个词,上次装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
”“我告诉你,她就算死了我也不管!有本事死外面别回来!”“姑妈,快来,
摩天轮要到了!”电话那头传来表妹的声音,然后通话被猛地挂断。医生气得脸色发青,
一回头看到我睁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他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同情和无奈:“孩子,
你醒了。”“别怕,你听到的是吗?唉,你现在的状况必须马上手术,需要家长签字,
你还有别的家人吗?”我看着天花板,缓缓摇了摇头。“那你尽早和家人说清楚,早点手术。
你现在心脏很脆弱,一点**都不能受,否则会要了你的命!
”看到病历本上写的“急性心力衰竭”,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没听医生的劝阻,拔掉了手上的针头,离开了医院。5回到家,还没进门,
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可心今天玩得开不开心啊?”“开心!姑姑姑父最好啦!
下次还要去!”“好,下次再去!哈哈……”我推开门,温暖的灯光下,
爸妈和可心正围在餐桌旁,气氛温馨得刺眼。妈妈回头看到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哟,
还知道回来,不是说在医院快死了吗。骗人骗到医院去了,刘薇你可真长本事了!
”爸爸也皱起眉头,语气带着不赞同:“小薇,你怎么能咒自己,还联合外人来骗爸妈!
你知道错了没!”我沉默地看着他们,没有任何回答。妈妈见我这样“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