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如同幽灵的低语，在我耳膜上刻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
我依旧闭着眼，维持着均匀的呼吸，但全身的肌肉已经绷紧到了极致。
系统。
目标好感度。
果然，我脑子里那本“书”，不是臆想，不是幻觉。
它是铁一般的事实。
我深爱的妻子，真的是一个被程序操控的木偶，一个为了完成任务不择手段的执行者。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寸寸收紧，几乎要停止跳动。
愤怒？怨恨？
不，都不是。
那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杀意。
是的，杀意。
不是对林悦这个**控的可怜虫，而是对她背后那个该死的“系统”，以及创造了这个荒诞世界的“作者”。
凭什么？
凭什么我的人生要被当成剧本，我的感情要被当成数据，我的死亡要成为别人爱情的垫脚石？
我放在被子下的手，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直到传来刺痛，才让我从失控的边缘拉了回来。
冷静。
现在还不是掀桌子的时候。
和一台程序讲道理，和它的执行者撕破脸，除了暴露自己，没有任何好处。
我是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NPC。
在“系统”的逻辑里，我就是最不稳定的BUG。
一旦被发现，等待我的，可能就是强制下线——真正的死亡。
我必须找到它的弱点，它的底层逻辑，然后……一击必杀。
林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关门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我猛地睁开眼，坐起身，眼神里再无半分虚弱。
我拿起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今天的日期。
距离我签下那份致命的资产转移协议，还有三个月。
三个月，足够了。
我拨通了私人律师的电话。
“王律，是我，沈辞。”
电话那头传来惊讶的声音：“沈总？您不是出车祸了吗？身体还好吗？”
“死不了。”
我声音平淡，“帮我拟一份资产赠与协议，我要把我名下所有的不动产、股权、现金，全部无条件赠与我的妻子，林悦。”
“……”
电话那头是长达十几秒的沉默。
王律师大概以为我脑子被撞坏了。
“沈总，您确定吗？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根据婚姻法……”
“我确定。”我打断了他，“另外，再加一条，如果我发生任何意外，我的所有保险赔偿，受益人也全部都是她。”
“沈总！”王律师的声音拔高了八度，“您冷静一点！这绝对不行！这在法律上风险太大了！”
“按我说的做。”我的语气不容置疑，“明天早上，我要在办公桌上看到这份文件。另外，这件事，我不希望有第三个人知道。”
挂断电话，我看向窗外。
天色渐晚，城市的霓虹开始闪烁。
林悦的“攻略系统”，它的核心目标是什么？
是让我爱上她，然后心甘情愿地交出一切。
这是一个过程。
一个需要不断PUA，不断刷好感度，不断制造事件，最终才能达成的过程。
如果……我直接跳过所有过程，把最终结果拍在它的脸上呢？
一个程序被设计出来是为了从A走到B。
但它还没启动，目标B就突然瞬移到了它面前，告诉它“任务已完成”。
它会怎么样？
是判定任务成功，还是因为流程被破坏而陷入逻辑混乱？
我赌后者。
我要用的，是足以让程序CPU都烧掉的……因果律武器。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张哲发来的消息：“阿辞，听说你出事了？没事吧兄弟？急死我了！”
紧接着，他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看着屏幕上跳动的“阿哲”两个字，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书里写着，这场车祸，就是他安排人去做的“测试”。
测试刹车的失灵程度，测试撞击的角度，确保下一次，能让我死得彻彻底底。
我接起电话，声音瞬间变得虚弱又沙哑。
“咳咳……阿哲啊，我没事，小伤。”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张哲的语气夸张得恰到好处，“你现在在哪？医院还是家里？我马上过去看你！”
“别了，家里呢，刚睡下。”我喘了口气，继续演，“医生让我静养，你也别跑一趟了，公司那边……还得你多盯着点。”
“公司的事你别操心！安心养身体！”他顿了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之前跟你说的那个东南亚的项目，你考虑得怎么样了？那边催得紧，说是再不投钱，就找别家了。”
来了。
这就是书里，他掏空我公司的第一步。
一个虚假的，号称回报率高达300%的海外项目，实际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洗钱骗局。
上一世，我就是信了他的鬼话，把公司流动资金分批投了进去，结果血本无归，为我后来的破产埋下了伏笔。
“那个项目啊……”我故意拉长了声音，“我差点死了，想通了很多事。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我不想再那么累了。”
“阿辞，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张哲的语气急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我知道。”我轻笑一声，抛出了我的诱饵，“所以我决定，不止要投，还要加大投资。你跟那边说，我准备把我手头所有的股份都抵押出去，凑十个亿，全投进去。”
“多……多少？十个亿？！”
我能清晰地听到电话那头，张哲倒吸凉气和心跳加速的声音。
贪婪，是最好的鱼饵。
“对，十个亿。”我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不过，这么大的资金，我需要亲自见一见你那个项目的上线，当面谈。”
这是我的第二步棋。
我要把张哲和他背后那条线上的所有大鱼，一网打尽。
“没问题！绝对没问题！我马上去安排！”张哲的声音激动得都在颤抖。
挂断电话，我删除了所有的通话记录和消息。
棋盘已经布好。
现在，该轮到我的“女主角”登场了。
我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到客厅。
林悦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一边用手机聊着什么。
见我出来，她立刻收起手机，脸上又挂上了那副温柔的笑容。
“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饿了？汤还温着呢。”
我没有回答，径直走到她面前，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地，跪了下去。
单膝下跪。
像求婚时一样。
林悦彻底懵了，她下意识地想来扶我：“老公，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我抓住她的手，抬起头，用我这辈子最虔诚、最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小悦，对不起。”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以前是我不好，整天忙着工作，忽略了你。这次车祸，我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在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什么公司，什么事业，都是狗屁！”
“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只有你！”
林悦的表情僵住了。
她的眼神深处，那属于程序的光芒在疯狂闪烁，显然，眼前的状况，已经超出了它的处理范围。
“老……老公，你别这样，我……”
“你听我说完！”我加重了语气，将她的手紧紧贴在我的脸颊上，“我已经决定了，明天我就把公司所有资产都转到你名下。然后我就辞职，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去环游世界，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从今以后，我只为你一个人活。”
我看着她，一字一顿，说出了那句足以让任何PUA大师都当场崩溃的台词。
“我把一切都给你，我的女王陛下。”
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悦呆呆地看着我，那张漂亮的脸蛋上，第一次出现了空白。
她眼中的担忧、关切、温柔，所有伪装出来的情绪，都像潮水般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非人的、程序化的、混乱的闪烁。
她的嘴唇微微开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警告：检测到目标行为逻辑与数据库严重不符！】
【任务流程判定……错误！】
【最终目标“资产获取”提前达成，前置条件“好感度达到100%”未满足！】
【启动逻辑悖论强制修正……】
【修正失败！】
【因果律冲突！系统过载！过载警告！】
断断续续的，冰冷的电子音，从她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那不再是林悦的声音。
那是，“系统”的悲鸣。
我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现在，你还要我喝那碗汤吗？”
林悦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双眼翻白，瞳孔已经失去了焦距。
“滋……滋……系……统……崩……溃……”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
她双腿一软，像一个断了电的机器人，直挺挺地朝着地板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