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堂内，空气仿佛凝固了。
慕云昭的笑声清脆，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的脚下，是蜷缩着、因为剧痛而不断抽搐的李嬷嬷。她的对面，是持剑怒视的兄长，和脸色铁青的父亲。
这是一个女儿，回到家第一天该有的样子吗？
这是一个侯府千金，该有的言行举止吗？
“疯了，真是疯了！”慕振邦指着慕云昭，手指都在颤抖，“来人！给我把这个孽障拿下！家法伺候！”
几名护院闻声，迟疑地从外面走进来，看着堂内的景象，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眼前这位大**的气势太过骇人，连老夫人跟前的李嬷嬷都落得如此下场，他们这些当下人的，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一群废物！养你们何用！”慕振邦气得大骂。
慕云泽眼神一冷，提剑上前一步：“慕云昭，你束手就擒，跟我去祠堂领罚，此事或可还有转圜余地。”
慕云昭的目光落在他手中的剑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这就是她前世也曾敬仰过的兄长。
为了一个毫无血缘的慕云语，他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剑指向自己的亲妹妹。
真是可悲。
“哥哥这是要亲自对我动手吗？”慕云昭轻声问道。
“你目无尊长，手段狠毒，我身为慕家长子，自然有管教你的责任！”慕云泽义正言辞。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道柔弱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
“哥哥，不要！”
慕云语挣脱了沈若兰的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到慕云泽面前，张开双臂，挡在了慕云昭的身前。
她梨花带雨，满脸哀求地看着慕云泽：“哥哥，你别怪姐姐，她……她只是刚回来，心里有气，不是故意的。”
她又转过身，泪眼婆娑地看着慕云昭，声音哽咽。
“姐姐，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占了你的位置，享受了本该属于你的父爱母爱。你心里有怨，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李嬷嬷是无辜的，你放过她，也别再跟父亲和哥哥置气了，好不好？”
她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姿态放得极低，将所有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变得复杂起来。
看，云语**多么善良，多么顾全大局。
再看那个慕云昭，简直就是个不知好歹的白眼狼。
慕云泽看着挡在身前的慕云语，眼神中的疼惜更甚，再看向慕云昭时，厌恶又深了几分。
沈若兰更是心疼得直掉眼泪，冲上前来，一把将慕云语拉进自己怀里。
“语儿，我的好女儿，这怎么能是你的错？你什么都没做错！”
她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控诉的眼神看着慕云昭：“云昭，你看你都做了什么！你一回来，就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语儿处处为你着想，你为何就不能像她一样，懂事一点？”
慕云昭静静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
多么熟悉的场景。
前世，慕云语就是这样，一次又一次地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手段，将她衬托成一个恶毒、小气、容不下人的疯子。
而她的家人，每一次都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慕云语。
可惜，这一世，她不是观众了。
“哦？”慕云昭看着慕云语，忽然笑了，“你说，要打要骂，都冲着你来？”
慕云语被她笑得心里发毛，但还是强撑着点了点头，眼中含泪：“是，只要姐姐能消气。”
“好啊。”
慕云昭点了点头。
话音未落，她身形一晃，已经绕过了挡在前面的沈若兰和慕云泽。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慕云语的脸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慕云昭竟然真的敢动手，而且是当着侯爷夫人的面，打他们最疼爱的养女！
慕云语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出五道清晰的指印，她整个人都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慕云昭。
“你……你打我？”
“不是你让我打的吗？”慕云昭一脸无辜地反问，“你说让我消气，我寻思着，打一巴掌，应该能消点气。怎么，你不愿意？”
“我……”慕云语哑口无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她只是想在众人面前表现自己的大度，博取同情，哪里是真的想挨打！这个慕云昭，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姐姐，你怎么能动手……”她捂着脸，哭得愈发楚楚可怜。
“原来你只是嘴上说说。”慕云昭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即眼神一冷，“既然不愿意，就收起你那套惺惺作态的把戏。我这个人，最讨厌别人在我面前演戏。”
她上前一步，逼近慕云语，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留着去骗这些蠢货吧。在我面前，不好使。”
慕云语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从慕云昭的眼睛里，看到了毫不掩饰的杀意和洞悉一切的嘲讽。
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小丑，所有伪装都被撕得一干二净。
这个慕云昭，和她想象中那个自卑怯懦的乡下丫头，完全不一样！
“孽障！我杀了你！”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沈若兰。
看着自己疼爱了十七年的女儿被打，她彻底疯了，像一只护崽的母兽，张牙舞爪地就朝慕云昭扑了过来。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慕云昭的衣角，就被慕云泽一把从身后死死抱住。
“母亲！冷静点！”
“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小**！”沈若兰疯狂地挣扎，状若疯妇，哪里还有半分侯夫人的仪态。
慕云昭冷冷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个为了一个养女而要杀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母亲。
心中，最后一点可笑的期盼，也彻底化为灰烬。
也好。
斩断得越干净，她下手的时候，才能越没有顾忌。
她后退一步，重新拉开距离，目光平静地扫过堂上每一个“亲人”的脸。
那眼神，像是在看一群不相干的死物。
“定远侯府，好一个侯门深府。”她轻声开口，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所有人宣告，“真是……热闹得让人想杀人啊。”
她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荣安堂的温度，都降到了冰点。
慕老夫人的手，死死地攥住龙头拐杖，手背上青筋暴起。
她活了一辈子，从未见过如此无法无天、乖张狠戾的后辈。
这已经不是**能够解决的问题了。
这是一个祸害。
一个会毁了定远侯府百年声誉的祸害！
“把她给我关起来！”慕老夫人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力竭地吼道，“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她一口水，一粒米！”
她就不信，饿她个三天三夜，还磨不平她这一身的野性！
慕振邦也反应过来，对还愣着的护院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这次，护院们不敢再迟疑，一起朝慕云昭围了上来。
青黛脸色发白，下意识地挡在慕云昭身前：“你们不许动我家**！”
慕云昭却拉了她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她看着围上来的护院，眼神里没有丝毫畏惧，反而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露出一抹嗜血的笑容。
“正好，手有点痒了。”
她缓缓抬起手，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皙但充满力量的手腕。
然而，就在大战一触即发之际，一个管家连滚带爬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惊慌。
“老夫人！侯爷！不好了！”
“安国公府的陆世子……陆世子带着聘礼，上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