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我真是替身啊？他本是凡间最惊才绝艳的剑客，一朝被仙门掌门看中收为亲传。
掌门待他如亲子，赠他神兵，授他无上剑典。他在仙门大比一剑惊仙，为宗门赢得无上荣耀。
直到那天，他听见掌门醉酒后的呓语：“可惜...终究不如他万分之一。
”他翻遍宗门秘卷，终于找到了百年前那位早逝大师兄的画像。画中人的眉眼，
与他分毫不差。---玄天宗，云海之巅。剑气撕裂长空的锐响，一声接着一声，
如同永不停歇的暴雨，敲打着汉白玉铺就的演武场。青衫舞动，身影如电。
谢无妄手中的“挽月”剑化作一道清冷流光，每一次刺出、挥洒、回环，都精准得毫厘不差，
引动着周遭天地灵气随之鼓荡。云雾被无形的力量牵引，在他周身盘旋，
形成一个小小的涡流。这是他苦修不辍的《太玄剑典》，五年，一千八百多个日夜，
他将这套号称玄天宗根基，亦是最为艰涩的剑诀，练到了骨髓里。
汗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砸在光洁的玉砖上，洇开小小的深色痕迹。
他的眼神专注，甚至带着一种燃烧般的偏执，除了剑，除了那轨迹，再无他物。“好了，
无妄。”一个温和却自带威严的声音响起，如同暖玉轻叩，瞬间抚平了场上肆虐的剑气。
谢无妄闻声收势，挽月剑挽了个剑花，悄无声息归入鞘中。他转身，
对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高台之上的那道身影，躬身行礼，姿态恭敬无比：“师尊。
”来人一身月白道袍，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温润如春水，正是玄天宗掌门，清虚真人。
他站在那里，仿佛与周遭的云海、山峦融为一体，气息缥缈高远，令人心生敬畏与折服。
清虚真人步下高台，走到谢无妄身前，目光落在他被汗水浸湿的鬓角，
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许与……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你的剑，
愈发纯熟了。”清虚真人抬手，轻轻为他拂去肩头一片并不存在的尘埃，动作自然亲昵，
“《太玄剑典》重意不重形，你能在五年内练至‘引气随剑’的境界，便是当年的……嗯，
便是为师当年，也远不及你。”他的话语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谢无妄垂着眼睑，并未察觉。
“师尊谬赞，弟子愚钝，唯有勤勉，不敢懈怠。”谢无妄的声音带着刚练完剑的微喘，
但语气是全然的自谦与感激。他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五年前，
他还是凡俗武林一个声名鹊起的少年剑客，快意恩仇，却也困于凡铁之限，寿数之劫。
是清虚真人游历红尘时，一眼看中了他，不顾宗门内些许非议，执意将他带回这修仙圣地，
收为唯一的亲传弟子。从此，鱼跃龙门，仙凡永隔。清虚真人待他，的确如师如父。
亲自为他筑基，为他讲解大道玄奥，在他修行遇阻时耐心点拨。更在他凝结金丹那日，
将这柄位列玄天宗七大秘宝之一的“挽月”神剑，郑而重之地交到他手中。“此剑名挽月，
伴为师多年，今日赠你，望你不负此剑，不负为师期望。”那一刻，
谢无妄捧着冰凉彻骨却又仿佛与自身血脉隐隐相连的神剑，眼眶发热，只在心中立誓，
此生定要攀登剑道绝巅，光耀玄天门楣，以报师恩。“痴儿，”清虚真人笑了笑，
打断他的思绪，那笑容温和，却总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雾，“明日便是三宗六派大比之期，
你是我玄天宗首席，莫要太过耗神，需知张弛有度。”“弟子明白。”谢无妄应道。
清虚真人点了点头，又仔细叮嘱了几句大比时的注意事项，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
那眼神，像是透过他，在看什么更遥远的东西。最终，他只是轻轻拍了拍谢无妄的肩膀，
转身，身影缓缓融入云雾之中，消失不见。谢无妄站在原地，直到师尊的气息彻底消失，
才缓缓直起身。他握着挽月剑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师尊待他极好，
好到有时会让他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是，偶尔，在师尊那赞许的目光深处，
他似乎总能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遗憾？他甩了甩头，将这莫名的念头抛开。
定是近日备战大比，心神耗费过甚所致。二三宗六派大比，位于中州天枢峰顶，
乃是修仙界百年一度的盛事。云台高悬，四周仙山环绕，
流光溢彩的各色飞行法器、灵兽穿梭不息。各派弟子服饰各异，气息或凌厉，或厚重，
或缥缈，齐聚于此，气氛肃穆而又暗流汹涌。谢无妄一袭玄天宗核心弟子的青衫，
立于本方阵营最前，身姿挺拔如松。挽月剑悬在腰间，古朴的剑鞘敛去了所有光华，
却无人敢小觑。他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好奇、审视、忌惮，
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敌意。玄天宗虽是正道魁首，但树大招风，不知有多少人等着看笑话，
尤其是对他这个半路出家，被清虚真人破格收录的“凡间剑客”。比赛进程激烈异常。
各派天才尽出，神通法宝，层出不穷，斗法台上光华乱闪，轰鸣阵阵。谢无妄一路过关斩将。
他的剑，没有太多花哨，只有极致的快、准、狠，以及那引动天地灵气的磅礴大势。
《太玄剑典》在他手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每一剑都带着一种斩断虚空的决绝。终于，
他站到了最后的决赛台上。对手是幽冥殿的圣子，幽蚀。一身黑袍，气息阴冷诡谲，
周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鬼泣之声，手中一柄白骨幡，摇动间万魂嘶嚎，摄人心魄。
“玄天宗……清虚老道的宝贝徒弟？”幽蚀舔了舔嘴唇，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与贪婪，
“听说你得了挽月剑？可惜，明珠暗投，今日便连剑带命，一并留下吧！”话音未落，
幽蚀率先发难！白骨幡暴涨，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黑云，无数扭曲的怨灵尖啸着扑出，
阴风怒号，整个云台的温度骤然下降，地面甚至凝结出黑色的冰霜。台下传来阵阵惊呼。
幽冥殿的万魂噬心大法，凶名赫赫，不知多少正道俊杰栽在此术之下。谢无妄瞳孔微缩，
感受到那侵蚀神魂的阴寒之力，他却一步未退。挽月剑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嗡鸣，骤然出鞘！
剑光并非炽热，而是一种清冷如月华的光辉，瞬间照亮了昏沉的黑云。
太玄剑气化作实质般的涟漪，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太玄·镇岳！”剑势如山，厚重磅礴，
将那汹涌而来的怨灵黑潮硬生生挡住。剑气与鬼气激烈碰撞，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
“有点意思！”幽蚀怪笑，手捏法诀，白骨幡上幽光大盛，“再看这招！百鬼夜行！
”黑云之中，陡然凝聚出数十具气息格外强大的鬼将，手持各种兵刃，结成战阵，撕裂剑幕，
悍然冲来！威势比起之前，强了何止数倍！压力陡增！谢无妄的剑圈被压缩，
青衫之上开始出现被鬼气侵蚀的痕迹。台下，玄天宗弟子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几位长老也面露凝重之色。唯有高台主位上的清虚真人，依旧面色平静，
只是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不能留手了。”谢无妄心中默念。他深吸一口气，
体内金丹疯狂运转，所有的灵力，所有的神念，所有的意志，尽数灌注于挽月剑中。
他的眼神变得空茫，仿佛映入了整片夜空。“太玄……无回。”一剑刺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一道极致凝练的流光，如同划破永夜的第一缕晨曦，
又像是从九天坠落的孤独星辰。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空间被这一剑轻易地洞穿。
那道流光，无视了咆哮的鬼将，无视了翻腾的黑云，甚至无视了幽蚀惊骇欲绝的目光，
以一种超越感知的速度，点在了那杆白骨幡的本体之上。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继而是幽蚀凄厉的惨叫。白骨幡上裂纹蔓延，轰然炸裂！反噬之力让幽蚀如遭重击，
口喷鲜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云台边缘，生死不知。而那一道剑光余势未歇，直冲云霄，
将笼罩在峰顶的厚重云海，捅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阳光透过窟窿倾泻而下，
如同金色的光柱，恰好将持剑而立的谢无妄笼罩其中。云台之上，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剑所震慑。那一剑的风采，已近乎于道！片刻之后，
玄天宗方向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几位长老抚掌大笑，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清虚真人缓缓放下茶盏，嘴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意，对着身旁其他宗派的巨头微微颔首，
矜持中带着毋庸置疑的骄傲。谢无妄，这个名字，伴随着这一剑，彻底响彻整个修仙界。
他收起挽月剑，感受着体内近乎枯竭的灵力，以及神魂深处传来的虚弱感，但更多的，
是一种酣畅淋漓的释放，以及为宗门赢得荣耀后的满足。他抬头，望向高台之上的师尊，
希望能从那双眼中看到更多的认可。清虚真人正看着他，笑容温和，赞许地点着头。
可不知为何，在那一片赞誉的喧嚣中，在那阳光勾勒的光影下，
谢无妄似乎又看到了那转瞬即逝的，一丝极淡的……失落？他心头莫名一沉。三大比结束，
玄天宗满载荣誉而归。宗门内大摆筵席，庆贺三日。夜色深沉，宴席已散，喧嚣褪去。
谢无妄因为消耗过大，并未饮酒，只在席间略坐了坐，
便提前告退回自己所在的“听剑小筑”调息。途经师尊清虚真人所居的“抱朴殿”外，
他忽然想起白日里师尊似乎提及，有一篇关于《太玄剑典》后续修炼的心得要赐予他，
让他得空来取。见殿内似乎还亮着灯火，谢无妄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不去打扰，明日再来。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去时，一阵夜风，送来了殿内隐约的人声。是师尊的声音，
似乎……在与谁说话？语气与平日的清朗温和大不相同，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不清，
像是饮了过量的酒。谢无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师尊修为高深，早已臻至化境，
等闲灵酒根本不可能让他醉倒。这是……他屏住呼吸，凝神细听。风断断续续，
将那醉语撕扯得支离破碎。
“……赢了……比你都……风光……”“……太像了……那一剑……太像你了……”然后，
是一声长长的，充满了无尽怅惘和痛苦的叹息，那叹息如此沉重，
几乎不像是那位永远云淡风轻的掌门所能发出。
“可惜……终究……不如他万分之一啊……”“哐当！”似乎是酒壶摔落在地的声音。
殿外的谢无妄，如遭雷击，浑身血液瞬间冻结！那话语中的“你”是谁？“他”又是谁？
不如谁万分之一？一个模糊而可怕的猜想，如同毒蛇般骤然钻入他的脑海，盘踞不去，
冰冷彻骨。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听剑小筑的。那一夜，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
望着窗外皎洁的明月，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几句醉语，以及过去五年间，
师尊那些偶尔流露的，他曾经以为是错觉的复杂眼神。赞许背后的审视，亲切之下的疏离，
关怀之中隐藏的衡量……所有细节，在此刻串联起来，指向一个让他不寒而栗的答案。他，
谢无妄，玄天宗掌门亲传，年轻一代最耀眼的新星，可能……只是一个影子。一个拙劣的，
永远无法企及本尊万分之一……的影子。四从那一夜起，某种东西在谢无妄心底彻底改变了。
他依旧是那个勤奋修炼的弟子，甚至比以前更加沉默，更加专注。只是他的眼神深处，
少了几分曾经的赤诚与热忱，多了几分化不开的阴郁与探究。
他开始有意识地在宗门内寻找蛛丝马迹。清虚真人身为掌门，威仪深重，关于他的过去，
尤其是那些可能涉及私密情感的部分，在宗门内几乎是禁忌，无人敢轻易谈及。
偶尔有年长的弟子或执事提及百多年前的旧事，也是语焉不详，匆匆带过。
谢无妄将目标投向了宗门存放典籍秘卷的“藏经阁”深处。
那里有历代门人的记档、宗门大事年表，甚至一些不对外公开的秘录。
凭借他亲传弟子的身份，加上数次为宗门立下功劳获得的贡献，
他有权限查阅大部分非核心禁制的卷宗。他借口研修剑典历史，需要参考前辈心得，
开始长时间泡在积满灰尘的古老卷轴之中。过程并不顺利，关于百年前的那段岁月，
似乎被人有意无意地抹去了一些关键信息。直到三个月后，
在一个堆放杂记、游历手札的偏僻角落里，他拂开一个布满禁制，
却因年代久远而灵力流逝大半的玄铁匣上的厚厚尘埃。匣子上刻着细小的符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