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嫔妃终究还是被赶到了道观。
太监们拾掇起她们的衣物，扔到马车上。
不知道是得了谁的授意，那些太监对她们疾言厉色，很是粗暴。
将她们的体己银子全都搜刮了出来，让她们赤条条地走，不许带走宫里一分钱。
反抗得最厉害的是东宫的王侧妃。
她出身侯府，父兄皆手握军权，地位显赫。
是以李沁澜“死”后第二年，她便以侧妃的身份进了东宫。
为着她家里的权势，沈清烁处处宠着，也曾为她画眉，也曾陪她作画。
如今这份宠爱随着她落败的侯门，一同去了。
狡兔死，走狗烹。
沈清烁雷霆手腕，集权于一身
“自然，”公公满脸堆笑，“正是娘娘向陛下建议的，她还说这些年您将小殿下照护的极好，这是您应得的。”
“就为着你和小陛下的情谊，您也舍不得走不是？”
我沉默了。
的确。
为着十几年主仆情谊，也为了同李沁澜的一诺之重。
我护了沈暮商七年。
沈暮商最初是很讨厌我的。
年幼丧母的孩子，总是戒备心很重。
他在半夜用冷水将我泼醒，撕坏我的衣服，偷偷向沈清烁说我的坏话。
但是偌大的东宫中，只有我会细心地看顾他的衣食住行，事无巨细。
他得了瘟病，人人远离，也只有我会不顾生死贴身照顾，直至他痊愈。
后来流放途中，我为了护他，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那段时间我神情恍惚，总是不自觉地寻死。
是沈暮商一次次将我拉回来，伏在我身上痛哭：“姨娘，我定会像弟弟一样孝顺您，若你也离开了，那这东宫真就没人疼我了……”
他呜咽着，像只没人要的小兽。
我清醒过来，红着眼将他抱在了怀中。
这么多年，我早就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孩子。
可惜，他并没将我当成他的亲生母亲。
我想起在养心殿撞见李沁澜那日。
她正手把手地教沈暮商写毛笔字，母子俩有说有笑，气氛温馨。
而沈清烁端坐于旁，手里捧着杯茶，眼角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沈暮商在李沁澜怀中撒娇：“娘，这七年，孩儿想极您了。”
他嘟着小嘴：“谢姨娘待我再好，终究不如您是我的亲娘啊。”
珠帘外，我久久地僵立着，呆若木鸡。
……
回过神来，我摇头：“还是给我安排一辆马车吧。”
公公愣住了：“您……要走？陛下说了您不必去道观。”
我认真道：“那陛下可说，一定要我留下吗？”
“这……这倒也没说，一切看您心意嘛。”
我淡淡地笑了：“你是个明白人。”
公公沉吟片刻，给我调了个马车过来。
出宫门前，我想起什么，将良娣的玉牌交给了公公。
“不能当面向陛下辞行了，烦请公公告知陛下一声，阿沅走了，玉牌还给他。”
宫门在身后缓缓扣上。
我长舒一口气。
我在东宫活了二十年。
如今终于能离开了。
还有沈清烁。
天南海北，我再也再也不要见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