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绒戒指盒躺在抽屉最深处，沾了点灰。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金属边，
客厅就传来顾泽拔高的声音，带着他一贯的不耐烦。“姜晚！我那条蓝条纹领带呢？
说了今天见重要客户要用！”我啪地合上抽屉，转身出去。顾泽正烦躁地扯开另一条领带，
眉头拧得死紧。他从来这样，东西永远找不到是我的错。“昨天送干洗了，忘了跟你说。
”我语气平平。以前我会急急忙忙帮他翻箱倒柜，现在？没那闲心。“忘了？
你脑子里装的什么？”他火气更大了，“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难怪……”“难怪什么？
”我抬眼看他，打断他后面那句几乎要脱口而出的“你妈看不上你”。这话他以前说过一次，
吵得天翻地覆。他噎住，大概也意识到失言，但脸上挂不住，哼了一声：“算了！真是麻烦！
”门被他摔得震天响。震得茶几上那个孤零零的玻璃杯都晃了晃。这个家，早就空了，
只剩下我和这些不会说话的物件。我弯腰，捡起他刚才扯掉扔在地上的那条暗红领带，
布料触手冰凉光滑。这根领带，是我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挺贵。
当时他敷衍地说了声“还行”，就再没见他戴过。现在想想，大概是真的不喜欢。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掏出来，是顾泽他妈发来的微信，一张照片。角度抓得挺好。
顾泽搂着一个年轻女人，头靠头，笑得灿烂。背景是某个高档餐厅的雅座。女人很眼熟，
叫苏晴，是他新招不久的助理，刚毕业，水灵灵的。上次去他公司送文件，
这姑娘端咖啡过来，眼神黏在顾泽身上，像掺了蜜。婆婆配的文字也绝：“姜晚，
你看看人家小晴多体贴？顾泽工作辛苦，需要解语花。你呢？除了在家当个摆设，
还能干什么？别占着位置不挪窝了。”一股腥气猛地冲上喉咙。我死死捏着手机，
指关节泛白。摆设？占着位置？原来在他们眼里，我早就是个多余的障碍物了。
顾泽的“重要客户”，就是这位“解语花”苏**？难怪最近回来得越来越晚，
身上总有股陌生的香水味。问他，他就一句“应酬，你懂什么”。行。我懂。
我没回婆婆信息。一个字都不想回。走到客厅角落那个巨大的鱼缸前。
里面养着几条昂贵的龙鱼，是顾泽的心头好。他每天回来再累，都要盯着看一会儿，
喂食换水从不假手他人。我拿起旁边的鱼食罐子，拧开。抓了一大把。扬手，全撒了进去。
鱼食像金色的雨点，密密麻麻砸在水面，然后沉下去。那几条平日里慢吞吞的龙鱼，
瞬间疯了似的抢食，搅得水花四溅。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泽最讨厌别人动他的鱼。
更讨厌别人乱喂。他说过，鱼吃太多会撑死。那就……撑死吧。手机又震了。这次是顾泽。
估计是找不到领带，又在哪个地方发脾气了。接起，
他劈头盖脸的声音砸过来：“你到底把领带送哪家干洗了？地址发我！快点！
耽误我事你担得起吗？”我吸了口气，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意外：“顾泽，我们离婚吧。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死一样的静。过了好几秒，
才传来他难以置信的、拔高的声音：“你说什么？姜晚你疯了吧？就为条领带？
”“不是为领带。”我看着鱼缸里还在疯狂抢食的鱼，“我累了。这日子，
我一天都不想过了。”“**神经病！”他吼起来，“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没事找事？
”“你妈给我发了张照片。”我说，“你和苏晴，笑得很开心。她说你工作辛苦，
需要解语花。我觉得她说得对。”我顿了顿，“所以，我挪窝。位置让给她。
”顾泽的声音卡壳了。粗重的喘息声透过听筒传过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压低声音，
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慌乱：“我妈发什么疯！你别听她胡说！我跟苏晴清清白白！
就是吃顿饭而已……”“顾泽，”我打断他，“我们认识七年，结婚五年。你撒谎的时候，
右眼皮会跳一下。现在，它跳了吗？”电话那头彻底沉默了。只剩下电流的嘶嘶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咬牙切齿地说：“行！姜晚，你行！离就离！你可别后悔！就凭你，
离了我，你能找到什么好的？我看你以后怎么活！”“不劳你费心。”我挂了电话。
手有点抖，但心里那块压了太久的石头，好像松动了点。离婚协议，顾泽签得异常痛快。
财产分割也没什么异议，大概是想赶紧摆脱我这个“不识相”的麻烦。
他大概笃定了我离了他会活不下去，等着看我哭天抢地的笑话。拿到离婚证那天，是个阴天。
走出民政局，顾泽脸色铁青，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叛徒。苏晴小鸟依人地挽着他的胳膊，
看向我的眼神里，藏不住的得意和挑衅。“姜晚，”顾泽最后停在我面前，
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居高临下，“你要是后悔了，求我，看在往日情分上，
我也不是不能……”“顾泽，”我扯了扯嘴角，打断他，“再见。祝你……和苏**，
百年好合。”说完，我没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顾泽压抑的怒哼和苏晴娇滴滴的劝慰声。风吹在脸上，有点凉，但空气是自由的。
房子卖了，钱分了一半。不多，但够我重新开始。找了个不大但采光好的小公寓，
慢慢布置起来。找了份新工作，在一家规模不小的广告公司做文案策划。日子简单，上班，
下班，偶尔和朋友小聚。没有顾泽的挑剔指责，没有婆婆的指桑骂槐，
连呼吸都觉得顺畅许多。顾泽偶尔会从朋友那里听到我的消息，然后换个号码发短信过来。
内容无非是“你新找的那破公司能给你几个钱？”“听说你租了个老破小？啧啧，
当初何必逞强。”“后悔了吗？现在知道离开我你什么都不是了吧？”我从不回复，
直接拉黑。后悔？不存在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庆幸。这天公司接了个大项目，
客户是本地一家实力雄厚的科技公司。我们组负责方案策划。经理说对方老板会亲自来开会。
让我们打起十二分精神。会议室门推开时，我正在低头整理资料。
经理热情的声音响起：“顾总，这边请！这是我们策划组的骨干，姜晚。”顾总？我抬起头，
瞬间定在原地。走进来的男人，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面容英俊，
眉眼深邃，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沉稳气场。这张脸……有五六分像顾泽，但气质截然不同。
更冷峻，更内敛，像深不见底的寒潭。顾沉。
顾泽那个传说中一直在国外拓展业务、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叔！顾家真正的掌舵人。
顾泽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的那种。他怎么会在这里？这家科技公司……是他的？
顾沉的目光扫过会议室，落在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带着审视。只停留了一秒，
便平静地移开，仿佛我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陌生员工。“你好，姜晚。”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没什么情绪。伸出手。我脑子有点懵，下意识地伸出手和他虚握了一下。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掌心干燥微凉，一触即分。“顾总好。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顾泽的小叔……成了我的甲方爸爸？这是什么魔幻情节？整个会议，我都有些心神不宁。
顾沉话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在听经理和我们讲解方案。他听得很专注，
偶尔会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直指核心。思维极其敏锐，逻辑清晰。
和顾泽那种只知道意气用事、听不进人话的作风天差地别。会议结束，
经理让我把最终修改好的方案电子版和打印稿都给顾总一份。打印稿需要送去他办公室。
我拿着文件，站在他那间宽敞明亮、装修风格极简冷硬的办公室门外，做了个深呼吸才敲门。
“进。”里面传来他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推门进去。顾沉正站在落地窗前，背对着门打电话。
窗外是城市繁华的景色。他身量很高，肩背宽阔挺拔，西服勾勒出利落的线条。“嗯，
按我说的办……价格不用再压，对方诚意够……后续细节让李助跟进。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挂了电话，
他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手里的文件上。“顾总，这是最终方案。”我上前几步，
把文件放到他巨大的办公桌上。他微微颔首：“辛苦了。”我准备离开，他却忽然开口，
语气平淡得像在聊天气：“听说，你和顾泽离婚了？”我的脚步顿住，猛地回头看他。
他正看着我，眼神深邃，看不出喜怒。“……是。”我答道，有点摸不准他什么意思。
替顾家试探我？还是替顾泽出头？“离得好。”他吐出三个字，干脆利落。我愣住了。
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反应。他似乎没打算解释，拿起桌上的文件，随意翻看，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话不是他说的。“方案做得不错。”他点评道，翻到某一页，
“这里的数据模型，再细化一下支撑点，说服力会更强。明天上午十点前，
把修改版发我邮箱。”话题转得飞快。我赶紧收敛心神，记下他的要求：“好的，顾总。
”“出去吧。”他重新低下头看文件，侧脸线条冷硬。走出他办公室，我后背还有点发凉。
顾沉这个人，气场太强，心思也太难测。那句“离得好”，到底什么意思？接下来几天，
因为方案修改，我和顾沉的邮件往来多了起来。他要求极高，每次反馈都切中要害，
一针见血。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不过，抛开他吓人的气场不谈，
和他工作其实很有效率。思路清晰，指令明确，从不废话。这天加班到挺晚，
终于把最终修改稿发到他邮箱。外面下起了大雨。我站在公司楼下大厅，
看着瓢泼的雨幕发愁。打车软件排队排到了五十多位。
一辆黑色的宾利添越缓缓滑到门口停下。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露出顾沉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上车。”他言简意赅。我连忙摆手：“不用了顾总，我打车就行。
”“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住哪？”他转头看我，眼神不容拒绝。“……景泰苑。
”我报出小区名。“顺路。上来。”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法违抗的力量。
我心里天人交战。坐？感觉怪怪的。不坐？好像更矫情。犹豫间，后面有车按喇叭催促。
顾沉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我最终还是拉开了后座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
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冷香，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样。司机目不斜视地开车。“谢谢顾总。
”我有点拘谨。“嗯。”他应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划动着，似乎在处理邮件。
车厢里很安静，只有雨点敲打车窗的噼啪声。气氛有点微妙的尴尬。为了缓解，
我试图找个安全话题：“顾总也住西边？”“不，我住云顶。”他头也没抬。
云顶是城东顶级的江景豪宅区，和景泰苑根本是两个方向。我哑然。这……明显是特意送我。
为什么？因为我是他前侄媳妇？还是因为……我是他项目的负责人？脑子里一团乱麻。
“顾泽找过你麻烦吗？”他忽然问，视线终于从手机屏幕移开，透过后视镜看向我。
后视镜里，他的眼神沉静而锐利。“……没有。”我摇头。顾泽那些骚扰短信，
算不上什么**烦。“嗯。”他又只应了一个字，不再追问。似乎只是随口一提。
但这份“随口”的关心，让我心里更乱了。之后的工作接触，似乎变得有那么一点不一样。
顾沉依旧是那个要求严苛、气场强大的甲方，但偶尔，
我能捕捉到他眼底一丝极淡的、难以形容的温和。
比如我熬夜赶工第二天顶着黑眼圈去汇报时，他会说一句：“方案不急，身体要紧。
”比如我胃疼趴在桌上时，他让助理送了杯温热的牛奶过来。这点微小的变化，
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里荡开一圈圈涟漪。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他是顾沉，
顾泽的小叔，顾家的实际掌控者。我们之间，隔着天堑。这点“不一样”，
或许只是上位者对手下得力员工的……一点点体恤？项目进入后期执行阶段，
我忙得脚不沾地。周五晚上，刚和推广团队开完长会，嗓子都要冒烟了。手机响了，
是个陌生本地号码。“喂？”“姜晚！**把我微信电话都拉黑？
”顾泽暴躁的声音炸响在耳边。我眉头瞬间拧紧：“有事说事。”“我在你公司楼下！下来！
”他命令道，背景音嘈杂，像是酒吧。“没空。”我直接挂断。这**怎么阴魂不散？
没过两分钟，电话又响。还是他。我直接挂断拉黑。但心里隐隐不安。顾泽喝了酒，
就是个疯子。他找到我公司来了？收拾东西下楼。刚走出电梯，还没到旋转门，
就听到外面顾泽在大声嚷嚷：“姜晚呢？叫她出来！躲什么躲！敢做不敢当是吧？
”我心一沉。加快脚步。透过玻璃门，看到顾泽果然站在外面，脸红脖子粗，
手里还拎着个酒瓶子，正对着保安推推搡搡。“先生！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们报警了！
”保安挡着他。“报啊！你报！”顾泽指着保安鼻子骂，“知道我是谁吗？顾家知道吗？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姜晚！你给我滚出来！你以为攀上我小叔就了不起了？
**就是个被我穿烂不要的破鞋！我小叔能看得上你？
他不过玩玩……”恶毒污秽的字眼像淬了毒的箭，狠狠扎过来。
大厅里不多的几个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各异。我浑身血液都冲到了头顶，脸上**辣的，
是难堪，更是滔天的愤怒。顾泽！他怎么能**到这种地步！“顾泽！
”我猛地推开旋转门冲出去，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顾泽看到我，
眼睛瞬间红了，像头被激怒的野兽，甩开保安就扑过来：“**！终于敢出来了？
傍上我小叔很得意是吧？你以为你能进顾家的门？做梦！”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他伸手就要来抓我胳膊。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脚下一个趔趄。眼看那脏手就要碰到我，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突然斜刺里伸过来，稳稳地攥住了顾泽的手腕，力道之大，
让顾泽痛叫一声，动作瞬间僵住。我惊愕地转头。是顾沉。他不知何时来的，就站在我身侧，
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挡在身后。一身挺括的黑色大衣，衬得他面容冷峻如冰。他看着顾泽，
眼神里没有丝毫温度，只有刺骨的寒意。“顾泽，”顾沉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清晰地砸在每个人耳膜上，“你的教养和脑子，都被酒精泡烂了？”顾泽对上顾沉的目光，
嚣张的气焰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肉眼可见地萎靡下去，酒似乎都醒了大半。
他脸上闪过一丝恐惧，手腕在顾沉铁钳般的手里徒劳地挣扎了一下。
“小……小叔……”他声音发虚，“我……我就是来找她……”“找谁？”顾沉打断他，
眼神更冷，“顾家什么时候教过你，可以对一个女性如此污言秽语，甚至动手动脚？
”“是她先勾引……”顾泽还想狡辩。“闭嘴！”顾沉猛地一甩手。顾泽被带得一个踉跄，
差点摔倒，狼狈不堪地稳住身体，酒瓶子也脱手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酒液溅了一地。“立刻，滚。”顾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
“再让我看到你骚扰她，或者听到一句关于她的污言秽语，你知道后果。
”顾泽的脸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看着顾沉，
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终究没敢再放一个屁，灰溜溜地转身，
脚步踉跄地跑向路边停着的一辆跑车，发动车子，几乎是逃命般地开走了。一场闹剧，
在顾沉绝对的气势镇压下，戛然而止。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雨声和风声。
我站在顾沉身后，看着他宽阔挺直的背影，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刚才那一刻的难堪和愤怒还没完全散去，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