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晓东按照程序，逐一检查着驾驶舱内的所有设备。
“左侧发动机参数正常。”
“右侧发动机参数正常。”
“液压系统压力稳定。”
“燃油系统无泄漏警告。”
……
一系列的检查报告，从谭晓东的口中快速而清晰地报出。
一切似乎都恢复了正常。
“机长，除了那个货舱温度传感器的故障提示，所有系统都已经恢复正常。
ECAM（电子中央飞机监控）系统上没有其他警告。”
谭晓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他认为，那个琥珀色的提示，大概率是飞机在穿越雷暴时，剧烈的颠簸和强大的电流干扰导致的瞬时误报。
等飞机平稳后，这种小问题通常会自行消失。
然而，许泽霖没有回应。
他只是从储物格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硬壳笔记本。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各种数据和图表，全都是手写的，
字迹工整得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
这是……许泽霖的飞行笔记？
谭晓东眼皮一跳。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坚持用手写笔记来记录飞行数据？
而且是在每一趟航班之前，都做好万全的预案？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许泽霖的手指在笔记的某一页上轻轻划过。
每一个数字，每一个参数，都必须完全吻合。
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只相信经过交叉验证的事实。
确认所有核心参数都与笔记上的预设值一致后，他才终于抬起头。
那个琥珀色的提示框，依然在屏幕角落里，安静地闪烁着。
“当前高度？”许泽霖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正在爬升，已通过八千五百米，即将抵达巡航高度九千米。”谭晓东立刻回答。
许泽霖点了点头，拿起无线电通讯器，按下了对客舱广播的按钮。
他那沉稳的声音，通过广播系统，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乘客的耳中。
“女士们，先生们，下午好，我是本次航班的机长许泽霖。”
“目前飞机已经脱离颠簸区域，正在平稳爬升至九千米巡航高度，预计将在二十分钟后，为大家提供餐饮服务。”
“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安全带。感谢您的理解与配合。”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瞬间安抚了客舱里所有乘客的不安情绪。
紧接着，乘务长邓宇的声音也响了起来。
“各位乘客，我们的卫生间现在已经恢复使用，如有需要，请注意脚下安全。”
客舱里，骚动渐渐平息。
人们从刚才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开始低声交谈，一切似乎都回到了正轨。
驾驶舱内。
“航向330，高度九千米，保持。”许泽霖下达了指令。
“明白，航向330，高度九千米。”谭晓东立刻复诵并执行。
飞机进入了平稳的巡航状态，在云海之上平稳滑行。
许泽霖再次拿起通讯器，切换到了航空管制的频道。
“华夏航空377，申请进入自动驾驶托管模式。”
“377，批准请求。”频道里传来地面管制员的回复。
“自动驾驶已接管。”谭晓东确认了操作。
许泽霖松开了握着操纵杆的手。
他解开身上的安全带，从机长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里交给你，有任何异常，立刻叫我。”
谭晓东一怔：“机长，你去哪？”
“去后面看看。”
许泽霖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留下一句话，便拉开了驾驶舱的门，走了出去。
谭晓东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屏幕上【货舱温度传感器故障】提示。
难道……机长还在在意那个小故障？
不至于吧？
……
许泽霖走出驾驶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等舱。
刚才的颠簸显然把乘客们吓得不轻，不少人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
他的出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尤其是那个卷发姑娘。
“哇，你看，机长出来了！”她悄悄用胳膊肘碰了碰旁边的同伴。
“好年轻啊……而且好帅！”
旁边的女孩也探头看了一眼，小声惊呼：
“真的耶！比电影明星还帅！刚才那么危险，就是他救了我们吗？安全感爆棚了！”
她们的议论声很小，但在安静的机舱里，许泽霖还是听到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他径直穿过头等舱，走向了前面的服务区域，也就是乘务员们准备餐饮的地方。
乘务长邓宇和另一位年轻的乘务员冯雅正在清点物资，准备接下来的餐饮服务。
看到许泽霖走过来，两人都有些意外。
“机长？您怎么出来了？”邓宇连忙站直了身体。
“来杯咖啡，谢谢。”许泽霖言简意赅。
“好的，您稍等。”邓宇立刻转身要去操作咖啡机。
就在这时，旁边的冯雅却抢先一步，将自己刚刚冲泡好，
还冒着热气的一杯咖啡，双手递了过来。
“机长，喝我的吧！我刚泡好的，温度正合适！”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示好举动。
邓宇见状，也善意地笑了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然而，许泽霖的目光，落在那杯咖啡上。
白色的瓷杯，深褐色的液体，袅袅升起的热气。
一切看起来都很完美。
可他的大脑，却在0.01秒内，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为什么她要给我她的咖啡？
乘务组有工作流程，为机组提供餐饮是邓宇的职责。
她越俎代庖了。
为什么？
是为了表达善意？还是……有别的目的？
这杯咖啡，她自己喝过没有？
如果没喝过，她怎么知道温度正合适？
如果喝过，那她就是把喝过的东西给我。
如果没喝过，她又特意为我准备，那她的动机是什么？
在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危机，
并且飞机还存在一个未排除的【货舱温度传感器故障】的节骨眼上……
任何一个脱离常规程序的人和事，都可能是一个潜在的威胁。
一个最坏，但逻辑上完全成立的可能性，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
这杯咖啡里，有东西。
比如，毒。
许泽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
“你想毒死我？”
冯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