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欣拉着一张娃娃脸，没用她擅长的夹子音。
她那副吃了瘪，“要跟池千遇算账”的架势，让人看着十分不爽。
而池老师要找池千遇的麻烦，正中班里陈书虞下怀。
本与她无关，她笑脸吟吟站起来，小碎步跳到门口:“池老师！您怎么来了？池千遇犯什么错误了？”
窗边不知谁小声骂了句“显眼包”，陈书虞甩头瞪了一眼。
池欣没时间搭理凑上来的八卦精，冲着讲台又喊一遍“池千遇，你给我出来。”
赵高林冷了眉眼，放下手中钢笔，还没开口。
听见一句清润又平稳的拒绝:“我不能离开这个教室，我的班主任才将高二一班交付给我。”
她压根没看门口的人，翻出一支马克笔，转身在白板上落下一个名字——陈书虞。
再用红笔标注，课堂随意离开座位，私自与他人交流，破坏课堂安静。
赵高林靠着后排桌子，饶有兴致盯着她一笔一画写完。
好家伙，珠穆朗玛是左撇子啊，他现在才意识到。
“池千遇！”被无视的池欣和被记名字的陈书虞几乎异口同声吼人。
只见千寻写完最后一笔，往后一扔马克笔，冲向门口，一个精准推搡，将她二人赶出高二一班教室。
狠狠反锁门。
门合上的那一刻，教室里的空气清新了不少。
同时，空气静默良久，四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她。
有震惊，有不理解，有看热闹，也有支持和赞赏，想夸她干得漂亮。
千寻冲他们耸肩，迈着沉静的步子走向讲台:“既然班主任给我鸡毛，我就能当令箭，还有谁想出去？”
三十九双眼睛同时垂下，继续认真审题。
还有一双坦然地盯着她，大致方向来自她的临时同桌。
千寻忽视令她右耳朵发烫的目光，低头继续答题。
耳边皆是哒哒哒写字的声音，思维流畅，落笔坚定，整齐得像阅兵时的踢踏声。
是四十八中没有的学习氛围。
沉浸式做题，千寻耳朵上的热意渐渐消退，写到诗词默写题时，不禁理解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一中的教学犹如坐火箭，是全市的火车头。
十道默写题，有一半的原文她还没上过，而台下的人，没一个愁眉骂出题人，更没有一个人空着不填。
默写题对他们来讲，似乎是送分题。
千寻自诩笨鸟先飞，以强行背下知识点塞脑子里为唯一的学习方法。
只有语文能拿得出手的她，在这一刻感受到自己的自卑与不足。
她捏着笔尖发癔症，情绪逐渐低落，一支全新的专用答题笔飞到她面前。
她抬头。
隔着对方薄薄的镜片，望进一双带笑的眸子。
赵高林冲她比口型——快写，没时间了。
千寻一秒回神，换了临时同桌给的笔，坦然地跳过不会的默写题，做诗词解读，她最擅长的题目类型。
诗词的意象意境她了如指掌，实词虚词如数家珍，情感表达做到知人论世，从未出错。
顺顺利利答完诗歌解析题，千寻眉眼松弛下来，找回一点自信。
垂眸的瞬间，嘴角先一步弯起，像含了颗裹着蜜的糖，连脸颊边的碎发都跟着软下来。
她本以为无人在意这个笑，笑得放松而自然。
而他本是漫不经心地看着讲台方向，目光却猝不及防捕捉到那抹不经意的笑。
她嘴角愉悦继续答题。
他慌忙移开视线，假装去看最后一道作文题目。
心里骂自己真的有病，居然想用糖比喻人。
很久之后，他再没随意抬头往讲台上看。
一个小时后，班主任回来了，后面跟着眼睛红肿的陈书虞。
被最瞧不起的人提溜出去反锁门，她委屈坏了，又不敢狠狠敲门，怕引来教导主任。
她先去池欣办公室坐一会儿，吃着池欣的零食说了一箩筐池千遇的坏话，在德育处办公室煽风点火。
随后掐着时间去年级主任办公室门口堵任婷婷，二话不说搂着任婷婷哭了半场。
后半场看见她原来的一班班主任——一个四十多岁的语文男老师。
哭哭啼啼扑过去，要不是周围都是高二年级的班主任，想必那男老师会张开手接住她。
看见周围十几双不解的目光，二人半路顿了动作，虚虚扶着。
男老师拍了拍她肩膀，目光看向任婷婷:“有什么委屈，跟你班主任讲，任老师虽然年轻，手腕还是不错的。”
他嘴角浮着瘆人的微笑，轻浮的眼神意有所指:“当然是指教书育人的手腕，任老师别误会。”
为了争取高二年级重点一班班主任的位置，两人早就撕破了脸。
任婷婷当即反唇相讥:“不敢误会，我年纪小，还得跟您学习呢，许老师哄女学生的手段也是了得。”
年级主任从办公室出来，刚好听见这句令人头疼的针锋相对的反驳，“都不**室？不怕学生把天花板掀了？”
“知道了主任。”任婷婷先一步打招呼，甩脸走人。
也不管陈书虞跟没跟上，还要不要和她旧班主任叙旧。
许班主任却是挥手让她离开，“女同学要有女同学的样子，说话就说话，你凑过来做什么，去找你班主任。”
陈书虞委屈地哭了，哭得真情实感。
又害怕真被任婷婷厌恶，快步跑上来跟上。
到班上，她已经抹干净眼泪，打算今天一天表现好点，不惹任婷婷。
她算是看出来了，任婷婷有靠山。
谁不知道许老师和校领导沾亲带戚。
可九年教学的任婷婷，成功打败二十年教学的许老师，拿到高二年级重点班班主任的位置。
高考结束，奖金能拿到手软。
能力无法比较，只能说明，任婷婷靠山更硬。
接下来一天，陈书虞表现得异常听话。
用余胜楠话说，活像一条突然夹起尾巴的狗。
任婷婷看见黑板上的记录，罚她上台，当着全班的面做自我检讨，她都没敢拒绝。
磕磕绊绊说完，下台还红了眼睛，那叫一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是原一班的刺头，她不挑刺，没人无事生非惹人厌，二班人自己玩自己的，也不主动找他们事。
一班早上的班会顺利开始。
先是自我介绍。
再是五日实践活动行程安排，以及每日千字感悟的具体要求。
皆相安无事。
问题卡在了班委会选择上。
选班长几乎费尽了上午剩余的全部时间。
一班力推老班长陈书虞。
二班力推老班长徐风。
左右两边代表各踩一张凳子，嗓门一个比一个亮。
“我们二班纪律一直第一，凭啥不让我们班长当！”
“你们班也就纪律拿得出手，成绩排名和竞赛还得看我们一班！”
底下同学也跟着起哄，拍桌子的、喊名字的声响盖过了任婷婷的“安静”。
她孤零零站讲台上，攥着马克笔的手都紧了，话刚到嘴边又被新一波争吵压下去。
瞥见右手边画风不同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挨得老近了，正在交流阅读题，全然没参与到争吵中。
真让她感到稀奇，并乐见其成。
其实，婷婷看错眼了。
千寻正在跟同桌真诚道歉。
